第一百九十章:傀儡丝线
馆言站起身后开始舒展僵硬的躯体,苏苡也锤了锤自己因为钻地而酸痛的颈椎;“走吧,我打洞带你出去,梵起想你想的都快疯了,现在满世界的乱窜。”
馆言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苏苡,他的眼神中闪过挣扎与犹豫,最后还是坚定下来:“苏苡,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啥?”苏苡正思考着她这个遁地技能能不能带人,这系统面板上也没说。
“其实你不是.......”馆言刚张口说了几个字,却突然停了下来。
苏苡不解地看着他:“不是什么?”
可馆言已经无法说出哪怕一个字了,他似乎在突然之间失去了语言功能。
馆言也很诧异,再度开口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唇。
他下意识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脖颈,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不由得苦笑。
苏苡见馆言状态不对,立刻就要给他拿药,却被馆言拦住。
“我没事,只是有些话说不出来,其他没有问题。
这药很不错,你自己留着用吧,我这......不是病。”
苏苡不解,但比起馆言未完的话,她更担心馆言的身体状况。
“走吧,馆言,我们先离开这里,出去以后再让梵起给你看看身体。”
苏苡说着,伸出手拉住馆言,准备一起向外走。
然而她并没有拉动。
苏苡疑惑地转头:“怎么了,馆言?走啊。”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凌乱的砂石纷纷扬扬地下落,洒了苏苡满身满脸,地面也开始摇晃,洞穴顶端的尖锐钟乳石摇摇欲坠,隐隐有坠落的趋势。
看来是外面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诸位大招齐放,灯塔作为中心战场,恐怕要支撑不住了。
苏苡的遁地能力只能遁土,高塔一旦倒塌,碎石坠落挡道,苏苡自己恐怕也很难逃出生天,更别提带个人了。
全家福的空间能力还在冷却,苏苡咬咬牙,得快一些了,她必须带着馆言在高塔掩埋之前到达地面。
情急之下,苏苡拖拽馆言更用力了,馆言措不及防,被她拽倒在了地上,一时半会儿竟然爬不起来。
“怎么了?馆言?快起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苏苡语速急促地说道。
馆言却仿佛被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苏苡意识到不对,急忙跑过去观察他的情况。
地面摇晃地更剧烈了,馆言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苏苡:“我的身体不受控制了,是傀儡丝......”
话说了一半,馆言又像是被无形的手掌扼住了咽喉,剩下半句被尽数埋在了急凑的呼吸声中。
苏苡急忙蹲下身,想要将馆言背在身上,却被馆言一掌推开老远,冲力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知道这一掌的行为并非馆言的本意,所以大气不敢喘一口,准备先把馆言打晕背出去再说。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洞穴在此时到达了极限,滚滚的巨石轰然而落,正正好好堵在了洞穴的入口处,将苏苡和馆言隔绝开来。
似乎是天意,巨石之后传来馆言沉静的声音:“你走吧,苏苡。”
苏苡充耳不闻,拿出无色之枪,对准石头较为薄弱的某处砰砰砰连开数枪,好在这只是普通的石头,几番努力之下,总算打出了一个可供一人勉强通过的小洞。
她刚想从小洞中爬过去打晕馆言,却被突然加强的震感摇晃着摔倒在了地上。
馆言也是一样,在洞穴剧烈的摇晃和风沙的侵袭下连站立都显得十分困难,他整个人就像暴风雨中一只风雨漂泊的洁白纸鹤,摇摇欲坠却无处可归。
他最后看了苏苡一眼,知道苏苡不甘心,于是拉开了自己胸口的衣襟,轻轻地说道:“我走不了了。”
他的声音被嘈杂的环境所掩盖,但苏苡看到了他胸口之下裸露的皮肤。
心脏的位置,暗红的血线交错缠绕在他薄薄的肌肤之下,有如血管般微微地跳动,纤细而密集地爬满了他大半的身躯。
就是这些有如丝线的东西,钻入了馆言的血脉,控制着他的行动。
红线在馆言的体内,它随时可以绞碎馆言的心脏,又或者绞碎他脆弱的身躯。
即使离开这里,红线不除,馆言也只是一个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罢了。
没有人敢再爱他,他会成为荼白最锋利的一把刀,随时准备着刺向身边的任何人。
苏苡叹了口气,她已经叹了太多的气,却还是被深深的无力感淹没。
哥哥荼白的技能之一,傀儡丝,她最清楚不过了,被植入傀儡丝者,发作时若傀儡保有意识,则如同干万根针在血液中逆行,痛不欲生。
苏苡只觉得内心麻木,带走馆言,他会被傀儡丝折磨,不带他走,留在这里还是会受荼白的磋磨。
她将目光看向了馆言,交由他自己做决定。
馆言看着她轻笑,笑起来有种阳光拂面冰雪消融的味道,风沙吹动他银白的长发。
他说:“我不走了,苏苡,不要担心,你明白的,我最会拿捏荼白了。”
苏苡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有种临到功成却突然功亏一篑的感觉。
她艰难地转过头,不再看向馆言,咬牙打开了土遁的技能。
“苏苡。”馆言从背后叫住了她。
“我做了一件错事,也许间接地伤害了你。
我醒悟地太晚,已经无法回头了。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爱惜自己。”馆言说。
苏苡没有回头,她遁入土中,奋力冲向地面。
随着苏苡的离去,馆言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恢复掌控,但针扎之后麻木的疼痛感仍然残留在体内,使他移动起来尤为困难。
黄沙混着红土还有黑灰簌簌地落下,头顶的钟乳石有如倒刺一般向他袭来,馆言挣扎无果,只等着自己被慢慢埋没。
空气逐渐稀薄,坠石划伤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直挺的血痕。
生命却没有因此停止,熟悉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馆言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荼白,我诅咒你以后顿顿只有馒头吃。”
“呵。”空气中传来一声隐隐的轻笑。
......
这边苏苡灰头土脸地从地下钻出来,疲惫地瘫在地上挺尸。
黑皮柳树早已不见踪影,战争也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
由于并非本体神降,刘老板的身体只能短暂地发挥出亡灵之神一部分的能力,加上对面三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荼白还在暗中窥伺,亡灵之神已经开始有抛弃刘老板身躯撤退的意思了。
高塔已然倒塌,苏苡也已经大致猜到了最终的结果,只是可惜经此一战,绝望森林的绿化面积估计得缩减一半,甚至有可能面临区域降级。
当然这都不是苏苡应该担忧的,既然没能带走馆言,荼白又不愿意见她,那自己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拍拍屁股准备退出游戏,苏苡打开了系统面板。
异变就在此刻突生,天空中一轮炙阳凭空生起,驱逐了黑夜所有的星辰,带来有如白昼的光辉,瞬间照亮了整片天际。
众所周知,森林狂欢夜期间,太阳是不会升起的。
苏苡看着这轮烈日,心中忽然闪过不安。
生不逢时的太阳啊,只能有一个结局。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她的身后探出,轻轻地捂住了苏苡的眼睛,带来一丝夜风的凉意。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鱼人小姐,猜猜我是谁。”
话音响起的那一刻,天空的烈日突然无声地坠落,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炽热的火焰仿佛要焚烧众生。
耳边传来无数杂乱而交错着的声音。
人们痛苦的哀嚎。
系统冷漠地提示副本崩坏。
光影与记忆重叠,旷日的神殿之上,有人对她说。
“对不起。”
然后太阳落下,一切回归混沌与洪荒。
一滴泪掉下来,坠入烈火里,它带着无法回应的思念,消失无影踪。
苏苡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睁开眼睛,却望进一片淡紫的星辰大海。
“我想回家了。”
苏苡说。
......
冬天好像真的来了,苏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许多童年模糊的回忆。
她头脑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家中熟悉的米黄色天花板。
黑椒的香味隐隐约约地传来,苏苡微微侧过头,果不其然,命运先生正坐在她的床边,在她的床头柜上卖力地切着牛排。
苏苡观察了一会儿细嫩焦香的牛排,刚想张口,嗓子却仿佛含了刀片般疼痛。
苏苡强忍着疼痛,用沙哑的声音哼唧道:“宝娟,我的牛排,呈上来。”
命运先生早就察觉到了苏苡的苏醒,闻言立刻转头,优雅地叉起切割整齐的牛排,陶醉地来了个深吸气。
然后当着苏苡的面以风卷残云的速度进行了光盘行动,吸溜完毕,最后适时地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啥?你刚才说什么?”
苏苡:......
“哦,要喝水是吧,这个我会。你想嘴对嘴还是壶对嘴?”
苏苡斜眼看向床头的水杯,试图自力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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