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诗圣,儒圣
如潮水涌动的蚂蚁一只一只地隐没, 沙沙声随之远去。
收敛了光芒的无字天书落下,被程时晋接在手中。她已用尽体内的文气、浩然气, 精神消耗极大, 脸色苍白,险些站不稳。
将无字天书塞进怀里,她靠着张姐的肩膀, 看向震惊得失去声音的学宫诸人,轻蔑一笑。
说拆学宫, 她拆了。
你们有何感想?
感想?学宫诸人没有感想。
避开她锐利尖刻的目光, 他们面对除了尘埃什么也没有的废墟, 谁也没有作声。
当震惊之情减薄,恐惧接踵而来。
程时晋在他们心里不再是任人欺凌的柔弱女子, 她是疯子,一个癫狂强大到毁灭学宫的疯子。
普通的疯子, 他们尚且绕道走, 不敢惹。
像程时晋这种疯子, 辩不过他们就毁灭学宫,谁敢惹她?谁敢接近她?就算是飞快地看她一眼,他们也会害怕。
人群中,亲眼目睹学宫毁灭的棋圣与别人没有不同,他说不出话,心在颤栗。他的脑海里, 那个指点他的声音像是消失了一样安静。
飘扬的尘埃落在棋圣蜡黄的脸上, 声音说:“程时晋太疯了,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只图一时畅快。我们遇到她, 着实倒大霉。”
棋圣被唤回神智, 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呵……”声音笑起来,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棋圣,你惨了。程时晋跟你本来没有多少矛盾,你要是好好对待她,她根本不会毁掉学宫!”
“我、我……”棋圣的心狂跳起来。
想到儒圣会问责自己,他慌得六神无主,不顾身边有人,尖声叫道:“你说你能解决!都是你骗了我,才会弄成这局面!你这作孽的妖魔!”
周围的人闻声看向棋圣。
声音暗道失算,说:“喊啊,再喊大声一点,所有人都会猜到你有问题。”
心又是一跳,棋圣忙用眼神逼退人们,想解释方才说的话,无奈找不到理由,不由得越发惶恐,威胁声音:“你不想死就麻利地告诉我怎么解释!”
声音冷笑:“你是棋圣,无需解释。”
不解释?
不解释怎能行!
感觉到人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不去,棋圣焦灼。
“事都是你惹的。”声音嘲讽道,“你看不起程时晋,被你小舅舅哄了两句就用白塔核心针对袁英杰,留下诸多把柄。你蠢得无药可救,能当上棋圣简直是老天不开眼——”
“住嘴!”它越说棋圣越后悔自责,他恼怒地道,“我蠢,你难道比我聪明?我就是按照你说的做,程时晋才会把学宫毁了……我不该听你的!要是我不听,程时晋没准不会毁学宫!你害惨了我,我要弄死你!”
“哟!”声音阴阳怪气,“不正是你想掩盖逼迫袁英杰这件事,我才给你出主意的吗?你如果完全按照我说的做,程时晋绝对不会被你们逼得发疯!你心虚了,棋圣,程时晋毁掉学宫就是你导致的!不久后儒圣了解前因,你猜猜,你还能不能做棋圣?”
棋圣心乱如麻。
声音说:“你不是天底下最会下棋的人,一旦儒圣讨厌你,棋圣会换一个人做。嘻嘻嘻,到时候,你沦为凡人,被嘲笑,再也享受不了荣华富贵,还会变得像你的小舅舅一样年老体衰,慢慢死掉……”
听着如此可怕的未来,棋圣的心防被击破,悲鸣一声:“不!棋圣只能是我,不能是别人!我不要做凡人!”
声音悄然侵染他的意志,柔声哄道:“别害怕,听我的,你就能挽回局面。乖,把你的一切烦恼交给我,我为你解决所有头痛的难题。这么严重的意外事故你没有能力应付,只会让意外变得更糟糕,唯有我能帮助你……”
身体晃了晃,棋圣恢复镇定。
看似他和刚才没有不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与声音达成协议。
但是,不等棋圣做出举动,另一位圣人来到白塔的废墟下。
这位圣人约六十岁,戴着黑帽子,唇上八字胡,下巴留着一把稀疏的短胡须,穿着土黄色宽袖长衣,面上有忧虑之色,乃是诗圣。
拦在离开的程时晋、袁英杰等人面前,诗圣沉声问:“小友为何毁灭学宫?”
他是真正的圣境圣人。
在他面前,程时晋有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可她没有低头,直视诗圣:“为何你不早些出现?”
诗圣叹了一口气:“我在学宫潜修,极少过问学宫的大小事。”对棋圣招招手,“过来。”
棋圣老老实实地过来了,低着头不敢看诗圣。
诗圣道:“小友与他想必有误解,如今小友出了气,可否将误会一笔勾销?”
看不透诗圣的想法,程时晋思考几秒,说:“你知道我和棋圣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诗圣顺了顺胡须,温和地说:“定是棋圣和学子们说了荒唐话,做了荒唐事,才会让小友愤怒到毁掉整个学宫。此事我有错,我向小友道歉。”
言罢,他当真弯腰道歉。
这是故意把程时晋架在火上烧。
她若接受道歉,在场的学子绝对会骂她——
毁了学宫还有脸让诗圣低头道歉?
她算老几!
“我已出气,此事了了,误会皆休,诗圣不必道歉。”程时晋不喜欢虚礼,看着诗圣与学子们,声音平静,昂然自若,“我不认为我有错,我不会道歉。”
“哗——”
料不到她见了诗圣亦如此狂妄,方才不敢出声的学子们纷纷闹起来,群情激愤:
“竖子!贼厮!”
“程时晋,你毁了学宫,该当何罪!”
“把她抓起来打死!”
“诗圣,一定不能放过她!不然,我们学宫的脸面往哪里放?”
站在无数辱骂指责的声浪中,程时晋毫无惧意。
张姐、老板、韩纯熙和袁英杰等人在她身边,是她的坚实后盾。
黑白分明的眼珠冷漠扫过众人,程时晋发出一声嗤笑。
这嗤笑响在人们耳中,令他们安静了一瞬,心中充满愤怒。
她怎么敢?
诗圣来了,亲自向她道歉,她怎么敢这样倨傲不恭!
“我开始后悔了。”程时晋说。
她叹息,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人们:“因为我毁了学宫你们也学不会尊重。常言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于我而言,拆毁学宫容易,改变学宫的歪风邪气比拆毁一千个一万个学宫更难。”
“你——”学子们不服,要跟她吵。
“肃静!”诗圣阻止了他们。
如同宽容的长辈般,他对程时晋说道:
“你离开家,从南州来到学宫,求学之心不可谓不坚定。
“满怀希望地来,你带着失望离去,岂能甘心?
“学宫是天下读书人的学宫,你若是深入了解学宫,我相信你会对学宫改观……”
摸着怀里的猫,老板在学习论坛的大厅发言:“……诗圣在劝说阿晋留下,说学宫没有乌烟瘴气,学子们没有阿晋想象的那样差。”
四号(刘如宝):“阿晋毁了学宫,诗圣不生气?”
谢和光:“他当然会生气,但得顾全大局。如果阿晋就这样离开,天下人都会好奇她毁灭学宫的原因,讨论她和学宫孰对孰错,学宫的声誉必然变差。倘若阿晋留在学宫,你觉得天下人会怎么想?”
四号(刘如宝):“会觉得学宫宽容大度,怜惜人才,连毁掉学宫这种错都能既往不咎。”
谢和光:“不错,对学宫来说,留下阿晋是上上策。”
四号(刘如宝):“对阿晋来说呢?”
谢和光:“你试试代入她思考。”
四号(刘如宝):“阿晋应该不会留下。学宫宽容大度,毁掉学宫的阿晋就是小人,大家会指责她,说她狂妄暴戾。”
八号公开了新情报:“阿晋说学宫不欢迎她,她不愿意和别人同住。诗圣念了一首诗,废墟上冒出新房屋,阿晋不走啦。”
四号(刘如宝):“你呢?”
八号:“我想走的话,随时能走。”
夏无双:“诗圣有多强?”
八号:“没打过,不清楚。阿晋也是胆子大,问诗圣要笔墨写文章。”
夏无双:“她要写毁灭学宫的感想,把诗圣气晕?”
八号:“她又不是你,我猜她写的应该是韩纯熙和袁英杰的故事。她跟诗圣说,她要在学宫开书铺,还把《崔金山传记》和《段小琴传》拿出来给诗圣看……诗圣真的看了。”
四号(刘如宝):“她是不想走还是走不了?”
八号:“她决定留下。”
四号(刘如宝):“可是留下对她不利。她教我对付男土神,处处考虑周全,怎么会突然间毁掉学宫……”
谢和光:“计划和实践是两码事,况且留下未必是坏事。”
四号(刘如宝):“她若离开,会有很多人针对她,所以她留下?”
三号(魏醒):“有时事情发生得紧急,你来不及做计划,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没看论坛内的讨论,将诗圣当成透明的,程时晋专心致志地完成了《韩纯熙传》,交给韩纯熙看:“你有不满意的地方,我改。”
这会儿诗圣已经离开。
他带走《崔金山传记》和《段小琴传》,一文钱也没有给她,占了她便宜。
打了个哈欠,程时晋沐浴更衣,躺下来睡觉。
既然诗圣不杀她,暂时她不会有危险,得赶紧恢复实力才是。
临睡前,程时晋在论坛报了平安。
拿着两本程时晋写的书,诗圣前往儒圣宫。
棋圣低眉顺眼如随从,跟着他见儒圣。
儒圣是个儒雅老头,衣着朴素,接过两本书翻了翻,哂笑一声丢在桌上:“她想写便任她写,这些书没有几个人会看。她没有别的收入,一心想着开书铺,得赔到吃糠咽菜。”
天底下的读书人多是男子,女人的故事他们不感兴趣。
识字的女子少之又少,她们看惯男子写的诗词歌赋和故事,不一定会看女人的故事,便是看了也没几个能翻天。
漫长岁月中,儒圣见过许许多多个“程时晋”。
她们不满现实,要改变现实,结果要么积郁成疾,要么放下不满相夫教子。对比她们,程时晋只是聪明了些,没有别的长处。
诗圣不赞同儒圣:“南州有个仿效学宫建立的女子学堂,收了几千学生,或许……”
儒圣依然淡然:“那学堂不收取束脩,便是底下埋着金山银矿,也花不了多少年,你且看着吧。此外,男子读书能做账房,女子读书有何用?顶多在议亲时抬高身价,嫁个条件更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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