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时值五月,天气渐渐回暖,帝京庆都今年入夏比以往都早些。
大禹朝皇宫凤安宫内,此时各宫嫔妃都积聚在福云殿,为册封太子进行祝典礼。
正式的册封大典在明日,届时典礼会在太和大殿由帝后和百官共同完成整个册封流程。
后宫嫔妃是没有资格出席正式册封典礼的。
今日的祝典礼规模不算大,不过是各宫后妃为太子献上贺礼,再说几句体面话,以示对储君臣服。
春末夏初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顾锦在一阵阵清风拂面下心绪早已飘远,有些恍惚,一时间便走了神。
“朕看你是越发没规矩。”赵霖阴沉的声音忽然响起,特意将‘规矩’两字咬得极重。
突然出声的严厉,将一旁两岁的恭柔公主吓得‘哇哇’哭了起来。
今日跟在顾锦身旁伺候的两个小宫女几乎是皇上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便颤颤巍巍跪了下去。
在锦绣宫伺候的下人都知道,至那件事后贵妃娘娘若是犯错惹怒圣颜,锦绣宫当值的下人都是要被迁怒的。
霎时间,顾锦成了全场的目光的聚焦点,
男人阴沉的声音,孩子‘哇哇’的哭声与宫女颤巍巍的求饶声。
将原就恍惚的顾锦一下带到三个月前,自己在宫外被赵霖找到的那个夜晚。
那夜长剑划破喉咙,鲜血飞溅的鲜血沾染在她月白色的襦裙上,像无声宣告,这场斩杀,她罪无可恕。
悔恨,愧疚让顾锦手上的锦帕被攥着变了形,她端午坐着努力控制颤抖的身子,不让自己在如此场合过于难堪。
安静,一时间殿内寂静得针落可闻,哭闹的小公主在第一时间便被嬷嬷带了出去。
“皇贵妃娘娘,孤五岁时受过您教诲,以勤为学,进而励精图治,孤一直谨记于心”
“孤能登储君位,万分感念娘娘教诲之恩,方听父皇说起,娘娘特意用心为孤备了贺礼,孤甚是感激。”
说完便抬手一揖,太子是皇后所出,年仅八岁,却少年老成,进退有度。
今日前来的嫔妃,都有特意精心给太子备了册封贺礼,在太子给皇上皇后行礼后,后妃便按照妃位高低赠礼。
方才皇上提及贵妃今日备了份特别的贺礼,引起众人好奇都想一探究竟时,贵妃娘娘竟然走了神,没有回应皇上,这才有了之前一幕。
皇上说话,贵妃不应话便已是大不敬,竟然还走神,众人都等着看贵妃如何收场时。
在皇上身边长大的太子最是擅长察言观色,此时便出声打了圆场。
闻言,顾锦这时才从如囚笼般的回忆里,彻底清醒,按着妃位高低,皇后下来就是她,原来是该自己献礼了。
嫔妃给储君献祝贺礼,太子是不用说太多话,手一揖礼一收,宫妃再说几句体面话便过了。
这时原本跪在地上的宫女忙起身,将一旁备好的贺礼送到顾锦手上,顾锦接过直接递给太子。
“便祝太子殿下,一生顺遂喜乐。”顾锦一向话不多,短短六字便概全了。
她说话时,虽是看向太子,眼神有些茫然,自然也没看到上座龙椅上赵霖眼里的不满。
太子接过,将盒子拿在手里,笑言:“谢贵妃娘娘,同样祝娘娘欢喜康健,事事得偿所愿。”
众人心里明白得紧,这两人也就是说说体面话,谁不知,当初贵妃和皇后为了太子之位,明里暗里斗得多激烈。
这场争夺在半年前,贵妃膝下的二皇子重病夭折后,才算画上了句号。
赵霖嫔妃不多,除了皇后与身为皇贵妃的顾锦,余下也就六人。
轮到其他后妃时太子也就没有言语,简单一揖,大多是后妃在喋喋不休说着悦耳的吉祥话,讨好着未来储君。
“今日甚是感谢各宫娘娘的贺礼,孤也为各位娘娘备些回礼。”
待最后一位妃嫔送上祝贺礼后,太子出声道,说着抬手示意身旁的宫女将东西呈了上来。
话落,八名身着粉色柔黛裙的宫女,手里各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了园子众人中间,福身行礼后,便站成一排,托盘上的东西用红锦遮着。
按着以往历代的规矩,祝典礼上储君是不需要给后妃回礼的,这一代到是不太一样。
后妃不由都将目光投到了托盘上,便将方才的插曲抛之于脑后。
“各位娘娘,这些都各地本次上贡的祝贺品,大家便挑自己喜爱的留吧,贵妃娘娘,你先请。”
皇上后宫除了皇后和皇贵妃外,余下后妃有六人,刚好八个宫女,八件礼。
也就是皇后娘娘的份也在里头,并未特殊再备,太子却提言让贵妃先挑。
顾锦一时间又成了全场的焦点。
顾锦坐得极端正,双手叠放在身前,虽眼眸也随大众看向中间的托盘,心思却没在这,不由又开始恍惚了。
“如此,本宫便不客气了。”在众人都认为贵妃娘娘又不会回应时,她缓缓出声。
好在,这次她虽恍惚,太子的话,还是听了个半全,才能勉强接上。
都以为她是走神,恃宠而骄。
只有顾锦知道,自己病了,很严重。
整夜整夜睡不着,心思越发不能集中,反应也有些迟缓,太医诊断忧郁症,只让她放宽心。
宽心?她的孩子没了啊!再多尊宠有什么用,想到煎熬的日子就快结束,她终于可以去找祖父了,不用再面对这让她厌恶的一切,身上莫名地疼痛才舒缓些。
她大大方方起身,往中间一排托着礼物的宫女走去,本无心于礼物,但太子让挑选,顾锦多少要做做样子。
从最后一个起,她一个个往前,有太监在她前一步将盖在礼物上的红锦全部一一掀开。
霎时,园子里众人都屏息了一下,一至六件礼物都惯常的珠钗首饰,还有一件最为普通是一盆观景花。
最后一件,最为耀眼是南靖进贡的绝世夜明珠,传闻夜里可照亮一整座宫殿,珠光明亮却不伤眼。
皇上正当年轻,太子年岁不大,一言一行之所以得众人信服。
是因为太子的言行大多代表是皇上的意思,比如,现在。
皇后的脸色僵了僵,很快便恢复如初。
赵霖坐在龙椅上,往后一倚,静静看着园子中的顾锦,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幽静。
今日她一身碧绿月华裙,一条粉丝腰带衬得腰肢不盈一握,头戴金牡丹步摇,春末初夏天气爽朗,在她身上度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一动一步间,头上的步摇轻轻摇晃着,双手放在身前,一如既往,端庄,优雅。
他的贵妃,永远都这么得体,高贵。
看着她在每个托盘认真做挑选之式,赵霖不由眯眼。
他喜欢这样的顾锦,喜欢这股认真劲儿。
“就这件吧!本宫谢过太子殿下了。”
寂静,园子里比方才更静了,端妃转头用眼神无声询问身旁的和妃,旁边和妃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什么情况。
谁能想到贵妃娘娘竟然挑了最不起眼的一盆兰花,宫里谁不知她以往可是最欢喜收藏奇珍异宝的。
接下来几位妃嫔,按着位份高低一一挑选了回礼。
只是谁也没敢动那颗南靖上贡的夜明珠。
在后宫过日子的,谁没点眼力劲,都清楚得紧这是皇上有意赐给贵妃的。
赵霖心里憋了气,面上自然不好看,他在想自己对顾锦是过于纵容了些,对她好些,她就作得罔顾规矩。
赵霖起身,一手转动这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朕还有折子没看,午宴就由太子留在这。”
园子里众人忙起身行礼福了福身子。
顾锦低着头,一双黑色鹿绒靴子应入眼眸。
赵霖在经过她身旁时顿了顿,悠深的垂眼淡淡瞧了她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贵妃是总有法子让皇上将目光留住,你们得多学学,只是方向别错了。”
皇上离开后,皇后有意无意话语间开始争对顾锦。
“遵皇后娘娘教诲。”后妃们应着。
皇后风头正盛,母家强大,现儿子又为储君,不用想众人都知该如何站队。
顾锦到是全然不在意,也附和着,若放以往,两人你来我回又是一场好戏。
孩子病逝后,她什么都不在意了,什么太子位,恩宠,统统不重要,她啊,很快就要挣脱这束缚囚笼了。
宴会散,众人离。
锦绣宫和凤安宫在皇上的勤政殿左右两侧,绕过长廊,往勤政殿右侧而下,再经过两个拱门便是锦绣宫。
顾锦特意挑了这么条近路。
长阶上顾锦遇到了一个人,看着由下方往上的人,顾锦顿住了脚。
“娘娘,是端王。”
端王赵淮朗,圣德帝在位时还颁布圣旨为二人赐过婚。
两人只在早年间,被赐婚时,合计退婚碰过两次面。
顾锦实际对赵淮朗的了解,还在他是端王世子时。
彼时,他是庆都皇城最潇洒的少年郎,鲜衣怒马,打街而过,恣意洒脱。
后来,老王爷用兵失误,死于边疆,至朝廷连失三城,君王震怒,王府没落,王妃殉情。
诺大的端王府只剩一未经世事的世子爷。
此后,这位庆都贵族嘴里的最是纨绔的世子,收起洒脱,放下浪荡。
提刀配剑,远征蛮夷,以铁血手腕击退南靖大军,收复丢失城池,至此边疆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
这也是现今朝堂上唯一位能压制皇后母家势力之人。
顾锦停下的同时,赵淮朗也停了下来。
端王府出事后,他本就不言苟笑,一身黑色长杉,清冷沉稳,更是让人由生疏远感。
他向顾锦低了低额,算是全了招呼。
顾锦点头回礼。
随后,两人擦肩而过,短暂的偶尔未曾有一句言语。
确实,两人本就不熟识,此生唯一交集,也只有年少时那道赐婚圣旨。
回到锦绣宫,酉时末,顾锦早早吩咐陈嬷嬷备了热水沐浴。
至上次被带回皇宫后,赵霖将锦绣宫上下伺候的人,都换了个遍。
陈嬷嬷是赵霖还是辰王世子时,身边用得惯的奴才,现被指到锦绣宫,管理一宫奴才。
顾锦从不问之前宫里的人去了何处,她怕问了自己身上的罪孽又沉重一分。
下人将备好热水放到内室后,便退了出去。
顾锦背对屏风坐在浴桶里,她闭眼放空自己,想静静度过这最后的夜晚。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随后传来陈嬷嬷的声音“贵妃娘娘,皇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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