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挣扎之夜

如果说这次旅游……团建，有什么收获的话，那么就应该是收获了夏秋允诺的一个抱一下。回程的车上，我靠着车窗，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细细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想到这个，我嘴角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其实严格说起来，也算不上是夏秋允诺的。当时我们聊着天，我说到自己热坏了，夏秋说她身上是很凉的，她的朋友夏天的时候都很喜欢靠近她。

        想到这里，我忽然忍不住又拿起了手机，我要再看一会这段聊天，我要再回味一下这段聊天。

        夏天所有小伙伴都很喜欢靠近我

        我的内心都是抗拒的

        哎呀，说的我也很想靠近了

        因为夏天我手臂和手都很冰

        然后大家都很喜欢跟我靠在一起

        别说了，我都想靠了

        以前我姐

        抱着我不肯撒手

        嗯？哇，我也要抱着不撒手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据她所说很舒服

        想想都舒服

        所以我总觉得夏天我比较受欢迎

        我现在就想回来体验一下了

        哈哈哈

        你现在还回不来

        说得回来就有的体验一样的

        hhh

        心塞

        你想要体验一下吗

        嗯

        hhh借你抱一下

        哇，这话一出，归心似箭啊

        hhh那你快回来啊

        我是不是应该马上买车票回来

        哈哈哈

        你太坏了，你破坏了我容忍不佳旅途的能力

        hhh我是很坏啊

        可是你还是吸引我了怎么办

        那你想想怎么办呀

        单show累

        我又把这段对话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回忆当时的情景。当我看到夏秋说所有小伙伴喜欢靠近她，她的内心是抗拒的这句话时，我下意识就回了我也很想靠近了，我不知道我这话是单指身体上的靠近还是心灵上的靠近。当我说我想要回来体验一下时，我必须承认，我内心确实有设想了一下拥夏秋入怀的感觉，一定很美好吧。我不知道我得出一定很美好这个结论是因为她身上的凉快还是因为“与君共享明月闲，相拥静待时光逝”的这种得偿所愿心灵相契的美好，反正就是很美好。

        看到“说得回来就有的体验一样的”这话时，我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我都能想到我当时这样带着些自嘲风味的话赶话的小心思，并且这小心思居然还得偿所愿了。带着这种小伎俩得逞的窃喜，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单show累”这条消息上，我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我知道我发这句话的含义，以及我说出这句话时所包含的挣扎与希冀，这就是《déchiré》中菲比斯那一次次的呐喊。何尝又不是林潇雨内心的挣扎。

        我的视线继续往下，对于我这条莫名其妙的消息，夏秋自然是不明白的。

        ？

        什么意思习惯性的夏秋式招牌二连。

        暂时保密

        你不说我会一直想的

        那你慢慢想吧

        发完这条消息，我想了想，又回了一句：破译这句话的线索出现过

        你才坏吧

        才没有

        那还是我坏？

        那一般坏吧

        hhh

        你慢慢熬这无聊的旅程

        回来就可以体验你的冰肌玉骨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哥你这话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睡了我

        夏秋一连三条消息，第二条里还出现了哥这样的称谓，这让我有点恍惚，我不知道这称呼是否有什么特别含义，还是说仅仅就只是网络用语一般的随口一叫。我完全忽略了她甚至都叫过别人哥哥这个事实。

        可你知道啊

        hhh

        那我知道

        对啊，你知道

        看到这里，我放下了手机，再次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我已经确信我确实是喜欢夏秋了，我甚至开始幻想我和夏秋在一起会怎么样。看着车窗外，我开始思考一会见了夏秋我该怎么说怎么做，嗯，我应该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直接给她一个拥抱——不是因为我有多急不可耐，而是因为，我觉得见面就抱是我所能找到的惟一能让我这么做的契机了，在那之后，我大概是没有这个勇气这么去做了。我在心里给自己鼓了无数次的劲，告诉自己，大胆去做，年轻人总要飘的。

        得益于这次旅游……这次团建，今天“下班”的时间也就比以往要早了很多，这让我有时间可以和夏秋喝一个下午茶。想到这里，我又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两点四十一分，手机电量，只剩百分之九……

        我想了想，截了一个图发给了夏秋，并加上了一段文字。

        这电量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我抱一下夏秋。

        那你加油收到夏秋回复的时候，时间是两点四十八分。

        哈哈哈，还有七。我担心我手机的电量是不是真的能撑到我们见上面了。我锁上手机屏，以此来节约电量，开始思考一会见了夏秋该去哪里喝一杯。丧茶、一点点……都不能堂食，pass。八五、星巴克，嗯，待定。

        当我把这些心理活动告诉夏秋的时候，夏秋回了我一个哈哈哈，然后告诉我，你给我点个好喝的吧，我都行。对于夏秋的这个态度，我表示：你这个此亦可彼亦可的随性，与我很像啊。然后我忽然就想起了我们之前见面的时候喝奶茶的那个地方，于是心中决定，就去那里吧。在我们聊完这一段后，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百分之三。

        百分之三，缘分电定。我回了这么一条消息，在文字后面跟了一个破涕为笑的表情。

        哈哈哈哈

        说话间百分之二看完夏秋的哈哈哈哈，我瞅了一眼手机电量，好吧，我有点焦虑有点担心。

        那问题来了，约不约得上

        哈哈哈哈哈哈

        夏秋又是一个消息二连。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是三点零六分。

        约不上就说明无缘我忽然有了想看一看天意的想法，看老天爷是不是愿意让我们见这一面，看我们是不是有这个缘分。想到这里，我又补了一条消息。

        我相信，老天都会助这缘分一臂之力的

        发完这条消息，我再不敢碰手机，我要把这手机当宝贝一样供着，能不能见面，就指着这剩下的百分之二的电量了。

        三点三十六分，我到了我们约的地方。忙发消息告诉了夏秋。

        哈哈哈居然1撑到了吗

        这一次，夏秋没有消息二连，哈哈哈和后面的内容放在一起发了过来。三点四十五分，我们顺利见上了面。我和夏秋一起，来到了上次见面的地方，点了上次喝的东西，当然还有烤布蕾。两个人如多年老友久别重逢般，互相聊着天，聊了很久很久，聊了很多很多。可此刻我居然完全回忆不起来，我们究竟聊了什么。我唯一的记忆就是，五点四十四分的时候，夏秋给我发的消息。

        哈哈哈我到家咯

        我就说你还是不好意思对我下手

        hhh

        一连三条消息，我不知道夏秋发这三条消息时是怎么样的表情，是不是脸上也挂着那狡黠俏皮的笑，我不知道夏秋发这三条消息时是怎么样的心情，是不是也期待着真的发生拥抱。

        紧张到忘记，那……先放着，下次一定下手。对于夏秋的三条消息，我用了语音回复，我不知道我此刻这言之凿凿的“一定下手”的勇气是哪来的，或许我的勇气永远只存在于聊天交流中。

        哈哈哈哈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为啥自己给我加了个逗号

        哈哈哈哈哈

        这一次，夏秋连发了四条消息。

        再说下去我要找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那就留着吧

        对我的回复，夏秋又是消息二连，哈哈哈打头的消息二连。

        毕竟是这么冰雪聪明的夏秋，冒犯了就不好了。我不确定我这回复是真实想法还是为胆小找的借口。

        hhh

        刚把妆卸了晚上要素颜出gai

        夏秋又是消息二连。正当我想说有没有素颜照的时候，夏秋的消息又来了。

        说到这个我想问，今天的妆你觉得是什么风格毕竟你坐我对面那么久hhh

        这一次夏秋没有把消息分成好几条，当然，中间也没有加逗号。一长串就这么发了过来。

        啊？光顾着内心波澜了，忘记仔细端详一下了。

        你这话说的早知道我卸了妆再出门找你好了。

        对于我的回复，夏秋发的是一条语音回复，内容如上。

        我听完语音后，想了想，发去了回复。

        既得陇复望蜀，卸了妆找我，我又会想看化妆的样子呀。好吧，文字聊天的时候我果然胆子大一些的，这样油嘴滑舌的话也说得出口了。这么想着，我的思绪又进入了自我思辨的状态中。当我从这个状态中脱离出来时，夏秋的消息早就已经发了过来。我点开一看，是一条语音，语音的上方有一行小字：“夏秋”撤回了一条消息。

        我点开语音一听：好三十秒已过，我要撤回了。

        我大脑呆滞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的我，哀嚎了一声。想了想，我也回了一条语音消息：刚才陷入了对我们聊天内容的思考中去了，没有看到！我觉得只有语音才能直白无误地传达我这哀嚎的情感了。发完这条语音，我捧着手机，虔诚地等待着。

        30秒倒计时

        我的等待得到了这样一条回复。这让我愈发全神贯注，一瞬不瞬地盯着聊天框，生怕又错过了。夏秋又发来了一张自拍。我忙不迭地看了起来。时间一到，夏秋果然又撤回了。还回复了一个哈哈哈哈。

        这一次，我也发了一个哈哈哈，照样是用语音回复的：哈哈哈，看到啦！我觉得这条消息也没办法用文字传递我内心的欣喜。这一夜，我欣喜万分地和夏秋聊着微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充实。这一夜我无比想要往前一步又无比害怕去走这一步。这一夜，我恨不得仰天长啸。这一夜，每当我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我想说而不敢说的话时，我都回一串“啊啊啊”，这一夜……

        就这样，我们继续保持着联系，每天，或者严格地说，除了晚上睡觉那几个小时以外的每时每刻，我们都聊着微信。直到几天后……

        这一天的晚上八点零三分的时候，夏秋忽然中断了之前的聊天内容，发来了一条消息。

        其实我有个问题

        嗯我不知道我该回复什么，我似乎预感到她要说什么。

        我们俩每天这样聊天是不是不合适

        虽然都是单身

        我盯着夏秋的这两条消息，心中一紧，来了，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了，我终究还是一个没有勇气的人，终究还是人夏秋先把这件事摆到了台面上来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夏秋逼宫式的表白，她不希望再这样停留于朋友关系，还是说夏秋打算挥慧剑斩情缘……当然，这是一厢情愿的说法，或许我们之间并不存在情缘，只是夏秋打算当机立断结束这种继续聊天的状态了，那么以后可能也就没法再联系了吧。我有些紧张有些害怕。

        这个……

        我正打算躺床上安心和你聊天，你忽然这么一说……

        这一次，我也连发了两条消息。

        你认为呢

        而且似乎我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聊天那么简单，这是我认为的。

        夏秋连发了三条消息。

        嗯，是的。

        这聊天，是感觉不仅仅是朋友间

        我又连发了两条消息。

        嗯，所以……

        怎样？

        看到夏秋的这条欲言又止的消息，我有些忐忑有些害怕有些紧张，有一种等待宣判般的感觉。我很害怕夏秋说出来的是我不希望看到的那个决定。我盯着聊天框，我等着夏秋的回复，我觉得这个等待太漫长了，我不管这个等待的时间究竟是客观的一小时、一刻钟、一分钟还是一秒钟，我就是觉得太漫长了，时间就是个主观的东西。

        我在思考我们俩是不是还要这样聊下去

        这种关系太古怪了我觉得非常纠结说真心话

        夏秋的这个回复，让我好像失去了什么，心中空落落的，我虽然害怕面对向前一步的未知，但此刻我更害怕止步不前失去夏秋的结局。

        跟着心走吧。我自己内心其实也已经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了，她？夏秋？夏秋？她？我不知道我该何去何从，或许跟着心走也是一种回避选择不算答案的答案吧，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只能寄希望于延长这个时间，有一天会自然而然有一个答案。

        我们再超过朋友之间的聊天对话再继续下去，你觉得不别扭吗？

        夏秋的两个“再”，让我有些害怕。

        我并不知道，我感觉这个话题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我确实不知道，我确实觉得这个话题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因为我觉得我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喜欢她的，可是遇到了夏秋，我觉得我内心出现了挣扎，我开始有了背叛，如果我走出这一步，和夏秋在一起，那么她呢？又怎么算，虽然我和她并没有在一起过，可我一直都清楚地认知到我是喜欢她的，我甚至为了她自我放逐般的呆在这个公司这么久。如果我此刻说夏秋我喜欢你，那么对她又怎么算？如果我说我喜欢她，那么又如何解释和夏秋聊天所带来的无数次的开心，如何解释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这么牵动我的心？不论我怎么选，都是错的……

        我也不知道

        这是一个很纠结的话题，首先，诚如你所说，似乎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但是又不能否认，聊天很开心。

        嗯，但是不对和开心不能得兼吧

        不对的开心这五个字就很别扭了对吗

        所以就是理性感性的碰撞？

        是

        这是最痛苦的

        所以我想不好怎么选

        时间会给答案吗

        我觉得不会

        话赶话聊到这里，我觉得如果我还这么顾虑重重的，那也太不男人了。畏首畏尾其身余几？我决定把自己之前那些擦边球般的隐晦表达，直白地告诉夏秋。

        我给你分享过一首歌，记得吗？

        什么

        看来你完全不记得

        不记得哎

        一首法语歌，当时发给你好像你也没反应

        是有哎

        对啊

        不过我听不懂，当时是点开听过了。

        那首歌想表达什么

        夏秋终究是夏秋，不说闻弦歌而知雅意，至少听到说到这，马上就想到了这首歌应该是有表达什么的。

        你去看有中文字幕版的

        我认真的开始找聊天记录

        夏秋居然罕见的出现了错别字。我颓然地放下了手机，靠躺在床上，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纠结了我很久的问题，终于还是被提了出来，成了我此刻不得不面对的难题。我似乎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了。思考无果，这让我感到很是烦闷，我忽然想要喝酒，人说一醉消千愁，此刻或许就该喝个酩酊大醉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好吧，看来古人借酒浇愁大概也是出于回避心理想要逃避面对。

        想了想我们这个屋子里并不存在酒这种东西，我喝酒的想法终究还是落空的，抽根烟吧，吧嗒吧嗒地抽烟，似乎也是一个法子，环顾四周，我发现我房间并没有烟，好吧，更愁了……我学着鲁滨逊那样，以列表的形式来分析这件事情，分析来分析去，好吧，感情的事没法分析，这就是多巴胺所支配的，没法计算没法分析，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种心情，心情无法被规划。

        我走出了房间，拉来了神仙一起研究这个问题，他成了我唯一可以讨论这件事的人，他也是唯一见证了这两个女孩的人，知道我的一切，知道我心思的来龙去脉。

        我从神仙那拿过烟，边抽边和他说我心里头的纠结。神仙听完以后，盯着我看了一会，好半响后开口了：“她你才见过几次？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她吧，别老活在过去了，那个只不过是存在于你想象空间中的一个人物，你喜欢的并不是她，只是那个火车站的回眸，只是你们聊qq时的默契……”

        神仙的话让我万分惊讶，我一直不曾想过，这个整个大学时代整天只知道大半夜拉我起来抽烟，每天忽悠你年轻人总要飘的家伙，此刻能说出这么深刻这么戳我心窝子的话。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其实有道理，孟雯仪或许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精神寄托，因为并没有走进现实过，所以我不断地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在美化这个寄托，然后不断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喜欢她。

        “夏秋就不一样了，你不能跟看不见摸不着的谈情做爱，但夏秋这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可以啊，近在咫尺啊，而且她这么说了，绝对也是喜欢你的啊。又能谈又能做，这还用选？”好吧，神仙始终还是神仙，深刻的背后依然是飘的内核，我一开始还怀疑自己听岔了，他说的是谈情说爱，听到后面我确定自己没有听岔。他就是在说那点事情。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是背叛了自己的感情。”我还是觉得我该坚守自己的坚守。

        “你想多了，你这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是怎么回事。先别说你和她没有任何理论上跟实质上的男女朋友关系，就算你俩真是男女朋友……”说到这里，神仙看了我一眼，“就算你倆以前真是男女朋友，现在也不是了……”用眼神示意我继续听下去，“就算现在还是，你们也只是男女朋友，又不是结婚了，不存在你必须在她身上吊死，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

        “我是真的喜欢夏秋吗？”我开始自我怀疑，我不确定这算不算是逃避。

        “靠！”神仙看外星人一样地看了我一眼，“你以为就你纠结？你以为夏秋不纠结？你要不喜欢夏秋，你搁这儿跟我废什么话。”说完这些后，神仙站了起来，给我留下了一句他的口头禅：年轻人总要飘的。

        好吧，或许我也不是想要神仙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可能也就只是想要有个人可以让我这么剖析一下内心。

        今夜，注定将是挣扎的。是我，也是夏秋，为我，也为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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