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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夜夏秋


远处的山横亘在我的眼前,阻挡了我眺望更远处的地方,从来都是如此。我在这个位子坐了一年,每一次眺望,视线的尽头便是这山。有时候想看看别的风景,比如说山的更远处的城市,可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山,只能是山,只有山。我很清楚,山的另一面,就是这座城,我也清楚,即便没有这座山,我可能也许大约也是看不到这座城的,但我还是会忍不住觉得是山挡住了我。

        身后的电话声再次传来,不用回头,也不能回头。但我知道,这是谁在打电话。我甚至都能想象出她打电话的样子。可因为她坐我后面,所以,我永远就只是听到打电话,从来也没真正看到过。仿佛这就是一个真实存在却又不曾出现的东西。

        再次看了一眼山,没来由的,我忽然想起了陆游的《游山西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好吧,其实我一开始想起的只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其他的无非是我在想起了这句诗后,进而默念了一次整首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看着远处的山,又心里默念了一遍。会有的吧?我忍不住问了自己一句。

        是的,你没猜错,我在单位,在办公室,在自己这个坐了一年多的位子上。不得不面对的一个现实,无论我经历了什么,玩得有多开心还是熬得有多难受,第二天都得回到这个地方上班。当然了,其实前面这句话也不完全对,因为根本不存在玩得有多开心这个可能。基本上都是后面那个……习惯了。

        短信声响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内心无比寂静的我冷不丁吓了一跳,会是谁?我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如果不是广告,那么,好像……只有可能是神仙了吧。这么想着,我慢慢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晚上去喝酒。”很简单的五个字。神仙发来的。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第二条信息紧接着就进来了。

        “等下早点出来,收拾一下,有女孩。”

        “还去啊?”我回了很简单的三个字,里面要表达的信息很明确。昨晚都这样了,有必要再去?聊不到一块去啊。

        这次没有短信再进来,电话来了。

        “喂,神仙。”上班时间,办公室里打电话,我还是有点拘谨。

        “我那个生意伙伴,就唱歌那次带女孩子来给你认识的那个,还记得吧。他刚才跟我说了,约了几个女孩子,晚上一起去酒吧。”

        “那你们去吧,我又不熟。”人家去酒吧,酒只是方法,而我去酒吧,酒是目的。双方诉求不一致,而且又是陌生人,想想都挺尴尬的,我宁愿在房间里“蛋黄锅巴”。

        “人家特意安排的这次,专程为你安排的,听他的意思,有个女孩就是冲着你来的。”

        “……好吧。”特意冲着我来的?这话听着要么是寻仇要么是寻爱。好像不论是哪个,和我都不挨着啊。这个特意冲我来的女孩是谁?我认识吗?她知道我?为什么要特意冲着我来?你那生意伙伴又不了解我,他怎么找出这种特意冲我来的人的?我满肚子的疑问,很想一一问清楚,可因为是在办公室,拘谨让我没办法这么慢慢去了解,嗫嚅了一下嘴,我最终却只吐出了这么两个字。不论这些疑问是否有答案,在我的价值观里,既然对方特意为我安排的这次聚会,那么我不去不太好。

        赴约,是对你们的尊重,不失礼,不枉费一番好意。但见了以后不产生你们所希望的后续,是对我自己的坚守。

        晚上我和神仙如约去了酒吧。不知道为什么会选在酒吧,哪怕吃晚饭也行啊。

        几个女孩子,好吧,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女孩子,在人数上总是会比男的多一点。我忽然开始好奇,这是巧合还是对方的微妙心理——通过人数的优势来获取心理暗示,增添一些安全感。

        五个女孩子,我快速扫了一眼,好吧。这家伙确实厉害,也不知道上哪找来的这么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就说左边那两个,妆容精致,光彩照人。姑且不论性格谈吐,光是这长相,就足够吸引人,漂亮,很漂亮,漂亮得让人感觉到有侵略性。相比之下,反倒是中间的这个女孩子显得最平常了。在几个极具侵略性美感的女孩子堆里,她的长相反倒显得不那么突出了。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另一种类型。一头长发随意地披着,脸上也不见明显的妆容,带着浅浅的笑。给人一种恬静素雅的感觉。或许画了淡妆吧,女孩子的化妆知识,我并不了解。再者盯着人家看也不礼貌。

        扫完几个人后,我不禁又看了一眼中间的这个女孩,她在这几个极具侵略性和张扬美的女孩中间,有了那么一点不争不抢不动如山的感觉,我似乎感觉到了一种独特的气场。五个人里反倒是她最吸引我。当我移开目光后,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些什么,可仔细回忆了很久,什么也没有,于是我又折回去看了一眼她,把印象重新放回脑海中,再去寻找一下这个念头,失败。

        她好像就这么坐着,完全没想过要去参与另外四个人的争奇斗艳,

        “我介绍一下。”这个热情异常的神仙的生意伙伴开口了。介绍这几个女孩子。我静静地听着。当他介绍到中间这个女孩子的时候,她忽然淡淡一笑,打断了介绍,伸出手,“你好,夏秋。”

        好吧,不愿意以真名示人,你这也太明显了。我也伸出了手,和她轻轻一握:“你好,冬春。”好吧,我更明显,甚至有了一点不懂人情世故的戳穿别人的味道,这是一种不够圆滑的针锋相对,可我还是这么做了。女孩听了,轻轻一笑,也没计较我的行为。但我隐约觉得,她的眼神中好像有那么一点失望或者说遗憾的味道。

        “雨大叔你这也太……”神仙跳出来打圆场,冲人女孩说:“你别介意,我们这位……”说到这里,神仙停了停,然后又继续说“是个文化人,有点小个性。不过我看你们春夏秋冬天生一对,倒也挺般配的。对吧。”说到最后,眼神投向了他的生意伙伴。

        那哥们儿听了,满脸带笑地说到:“你还别说,她可不一般,我认识她这么久了,这还是她头一次来这儿,以前约她,毫无例外都推掉了,这一次可是听我说了你以后特意要来的。我还没见她对哪个男的上心过。”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了这个女孩,半开着玩笑地说到:“她这独特气质,认识久了我都动心,要不是知道没戏,我都想追她了。一般人还真入不了她眼。”

        你这万花丛中的人,把你都吸引住了?我不由产生了些好奇。这是吃惯了荤菜想吃点别的了?

        对于他的这个不知道属于玩笑还是试探的言论,女孩也没有搭腔,很客气地保持着距离,既不驳你面,但也清楚地让你感觉到她的态度。

        成年人的疏离,可以心照不宣而不大张旗鼓。我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踏破铁鞋无觅处……不对,众里寻她千百度……”神仙和他的生意伙伴唱起了双簧,“雨大叔,看来这注定是你的知音啊。”一边说一边看着我,话中满是起哄,笑里尽皆揶揄。说到这里,又看向了女孩,“你们一个夏秋,一个冬春。我再给你们来个横批,一年四季……来来来,你们坐一起好好交流交流。”说到后面,眼神又投在了我身上。

        在我还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说无动于衷的时候,女孩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坐到了我边上。干脆大方得让我怀疑神仙这生意伙伴口中的描述是不是真的,从她此刻的反应中,我完全看不到那种客气又不尴尬地保持着疏离,一点这样的影子都看不到,半点都看不到。

        神仙也真是能扯,还知音,我活这么多年了也没碰到过真能让我觉得是知音的——别说是跟我聊天有默契了,我就是说个“虫二”,她能说出来什么意思,都算她厉害。在女孩坐过来的过程中,我腹诽了一下。

        “你朋友怎么叫你‘雨大叔’啊。我看你年纪也跟我差不多大。”女孩率先开口了。眉眼间透着些笑意,客气中却也让我觉得有些真诚以及……热情。

        “大学时候,因为一些事情,然后他就这么叫我了。”前面抬杠归抬杠,但是人家女孩子主动开口了,起码的礼节还是要的,不论是打开话匣开场,还是她真的好奇,回答是要回答的,当然,具体什么事情,自然也就没必要细说了。一来初次见面,也不熟,二来,雨大叔的观点,我也没指望能在这儿得到共鸣。

        看到女孩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忽然恶趣味上来,开口问了一句:“你知道‘虫二’是什么意思吗?”

        女孩果然露出了短暂的错愕,至于是因为我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折,还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很期待她会作何反应。

        错愕过后,她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伸出食指,在台面上写了两个字,因为知道答案,我看得分明,她第二个字写的是个“二”字,至于第一个字,其实也不能算是字,她写的是“虫”上面多一撇。写完这两个字,她说到:“如果你指的是这两个字的话,那它是指‘风月无边’的意思。”说完后,转而看着我,似笑非笑,“你经常这样去问别人吗?”

        我瞬间觉得自己气势弱了很多,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是因为她答上来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忙开口道:“没有没有,像这样去问别人,你是第一个。”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因为刚才脑海里正好想到这个了,就忍不住问了一下。”说完以后,又加了一句:“不过能说出这个的女孩子,不多见。”这一次我没有再补充,我转而又看了她一眼。

        “看来你很喜欢文学啊。”女孩也不知道是接受了我的解释,还是压根儿没在意,转而问了我一句。

        这是一个经常会发生在我身上的问题,不记得自己已经回答过几次,虽然很多人也就是有话没话随便问了一嘴,但我还是愿意每一次都认认真真地去阐述自己的想法,哪怕让人觉得奇怪或者……神经。今天这个女孩,因为“虫二”的关系,更加让我愿意去讲:“我对这些是蛮感兴趣的。可是我发现,现在社会,我身边所能接触到的人里,喜欢我国文化,对唐诗宋词感兴趣,对民族历史有一些了解的,越来越少。”

        “那也好的啊,看来你语文不错啊森森。”

        “森森是什么?”能知道“虫二”也就算了,可此刻她居然说出了一个我所不理解的词汇。这让我对她的看法再次提高,同时也有些好奇。

        “森森就是老师的意思啊。”夏秋略停了停,然后看着我,开口说到。说完以后,又补充了一句:“你都不看岛国动作片吗。”

        我没有注意她的表情,但我想她此刻一定是促狭的笑。换做是之前,如果在这样的场合,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绝对会觉得果然是混酒吧的人物,聊起这个来,就跟家常便饭似的。可此刻这个叫夏秋的女孩儿这么说出来,我非但没有任何贬低她的看法,相反,我反而觉得这是一个真性情的姑娘。好吧,我的有色眼镜有点重,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我也不是什么君子。品德高尚的人果然不是随便谁都能符合的。我可能也就是一个庸人,一个带着三两傲骨的庸人。

        “这还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在解释什么,继续说到:“看来你对岛国动作片很有研究啊。”

        “我只听过这个名字而已。”真性情终究也是女孩子,和一个刚聊天没几句的男的聊这个,终究还是会有些尴尬的或者难为情的。不仅是女孩子,我也觉得气氛忽然显得有些尴尬。于是我很生硬地转折了话题:“你是做什么的。”

        如此跳跃的话题,夏秋也没显得特别错愕,缓缓说到:“算是体制内吧。”

        “高档次啊。”我捧了一句。

        “不要抬举我了。就是普通打工的。”夏秋不以为意。

        “那也不是我这种政治生涯巅峰是少先队员的人物能比的。”我接了一句。

        “我也只是少先队员啊,咱俩是平等哒。”

        “看来你的政治觉悟也不怎么样。现在习老板上台,你们的待遇要相较往年不理想一些了吧。”

        “不是不理想一些,是不理想很多。”

        “哎哟,咱跟组织上的人说话不得小心着么。这要万一哪天发现有人来送快递查水表送温暖啥的,咱这不是心虚么……”聊开了以后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油嘴滑舌。感觉眼前的女孩聊天蛮舒服的,我不确定这和“虫二”有没有关系。

        夏秋听了,笑了起来,“听你说话就像在听春晚的小品……”说完看了我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外加政治课。”

        “那我可以收费么……”我开始享受彼此的聊天,“敢向全球第一大组织的成员收费的,估摸着我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那要看你忍不忍心向我收了。”女孩把问题又丢回了我这边。

        “既然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个两块钱吧。谢绝还价!”享受辩论的我,对于这种难题,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行,支付宝账号发来。”真性情也很是干脆利落。

        “没……”好吧,这确实是我无法解决的问题。

        “现在还有没用支付宝的人?”夏秋像是看到了原始人。

        “我啊。”我很理所当然地回答到:“不过我有财付通。”

        “古董了你,财付通是qq的吗?”

        “是的。”qq……很容易让我思绪飘飞的软件。

        “你为什么这么优秀。”女孩双眼一闪,开口说了一句网上的常用语。

        “因为我用蒂花之秀。”说完后我补了一句“青春好朋友。”

        “厉害了我的哥,你是干什么的啊。”女孩又用了一句网络语,也不知道是真的对我产生了好奇,还是随口问了一句。

        “你猜。”连车站坐车都会预设如果有有心人想探知我去哪的话,如何不让他知道的我,面对这种问题,下意识地还是没有正面去回答。

        “你猜我猜不猜。”女孩接了文字梗。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对于文字游戏,我向来乐意奉陪。

        “哎哟,不错哦。”女孩没有继续往上翻,换了一个方式接我的话。

        “你是周杰棍的双杰伦么。”接梗我也没在怕的。

        “你是哪路神仙,什么梗都可以接。”夏秋看着我说到。

        “我这肚子就是杂货铺。”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和你聊天很开心。”

        “来来来,我们一起来摇骰子吧。”神仙的那个生意伙伴发出了提议:“我们分成两组,一边四个,输的那组喝酒。”

        摇骰子是一种出来玩常见的游戏方式,我也见别人玩过几次。不过自己倒是从来没玩过,连规则都不甚了解。不过也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和兴致。最后我神仙夏秋以及还有一个女孩分在了一组,神仙那生意伙伴和另外三个女孩分在了一组。

        只见那边那女孩拿起筛盅对着台面上的骰子一摆,所有骰子稳稳当当进入了筛盅里,女孩开始摇起了筛盅,姿势之帅气利落,一看就是此间老手。反观神仙就平实多了,双手并用,把骰子一颗一颗放进了筛盅里,慢慢摇了起来。在他们双方开始后,我慢慢观察着,试图了解一下大致的规则。很快我们这边两个败下阵来,我排在第三个,夏秋是最后一个。迎着神仙满是期待的眼神,我上去以后喊了一个“6个6。”把队友所有的希望给浇灭了。

        神仙哀嚎一声:“你这是送分啊,你还不如直接认输。”毫无疑问,擂台赛的形式,我们这边被完爆了。愿赌服输,一人一大杯酒下了肚。在第二局开始的时候,神仙无奈地表示:“我们这边就是三打四啊。”

        好吧,我确实不会玩这个,连最基本的规则都不懂,我看向夏秋,问了几个最基本的问题:顺子是不是可以百搭,想算什么就算什么。叫的时候是不是只能往上叫。了解完这些后,我干脆让神仙三打四了,我窝在了位子上拿手机开始详细了解这个游戏的具体规则。嗯,这是一波拿话费换“知识”的操作。我的手机并没有包流量,所以此刻上网查,就是直接扣的话费。

        百度完说明后,我刚好赶上了第三局。满怀信心的我主动接过了第一棒。和神仙一样,把骰子一颗一颗放进筛盅,慢慢摇了几下。反观对面的女孩,依然是单手操作,骰子全进了筛盅。

        我看了一眼自己摇的点数。

        “这个好。”夏秋在边上叫了一声。

        游戏开始,我梦幻般地完成了一串四,然后以胜利者的姿势在神仙面前好好得瑟了一番。紧接着又和夏秋得瑟了一番,重点强调了自己在看手机之前都不知道这个游戏的规则。好吧,男人那可笑的虚荣心……不过这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感觉真的很爽!

        这一晚,我忽然觉得很开心,聊天也舒服,游戏也高兴,这酒,自然也是一杯又一杯。要么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晚,我感觉我又开始了飘啊飘,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不再是思绪,而是身体。

        我不记得我喝了多少酒,也不记得为什么喝了那么多酒,似乎是因为玩这个游戏,又好像这个游戏结束了我也还在喝酒,一边喝酒一边还拉着夏秋说了很多很多,把我这一年多来的话一股脑儿说给了她听,把我这么多年来的想法看法尽数说了出来,我们聊看法接段子谈古今。我觉得我没醉,可身子已经轻飘飘,头脑好像也轻飘飘,我脑海里冒出了初一时,语文老师在上《曹操煮酒论英雄》时对“酒酣”一词的解释。我感觉我可能就已经是处于这个状态了。

        这是酒喝到了最舒服的状态。

        舒舒服服朦朦胧胧中,我感觉我搂着夏秋走了……好吧,也可能是夏秋扶着我走了。走去哪儿了?好像是走去了房间,我的房间。我不是很确定——至少这一晚的我,不是很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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