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亲做羹汤

我看着窗外，窗外的一切都映入我的眼睛，呈现在视网膜上，但似乎这一切也仅仅就只是在视网膜上，并没有传输到大脑中，我的双眼所看到的一切，并没有被大脑接收，或者说我的大脑并没有去处理这些信息。

        我似乎就只是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发呆，双眼虽然清晰地捕捉到了窗外的事物，但眼神并没有聚焦在某一个点上，我大概只是做了站在窗口这一个动作吧，脑海里乱纷纷或者说空荡荡的。

        此刻我并不是在自己的工作位上，也不是在工作的地方，我正站在神仙租的这个房子里，看着窗外，发呆。我甚至在后悔或者说假设，如果我今天没有多睡这么一会儿，或者说如果今天不是星期天，此时此刻，会不会有一些不一样？

        我眨了一下眼，终于收回了无神对着窗外的双眼，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七点二十八分，我醒了过来，因为是周末的关系，我会比平时要上班的日子要晚一些醒过来。不过今天却比以往的周末更晚了些。以往基本上是在七点十几分的时候醒。

        醒过来后，我照例是看了一眼时间，意识或者说神志还没有完全恢复，浑浑噩噩中我的意识一点一点清醒过来，然后我悚然一惊，猛地看向了自己的身边，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松了口气，可随着这一口气，我感觉我忽然没来由的产生了失落，很大的失落。仿佛落寞、空虚、惆怅一起涌了上来。随之又是一惊。最后无奈地自嘲一声，默默起床穿起了衣服。

        当我走出房间去往客厅的时候，我发现神仙的房门是开着的。这家伙转了性了，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屋里也没人啊。随后我意识到，他不是这么早就起来了，他是昨晚压根儿就没回来。这个发现让我心中又咯噔一下。

        我试图回忆昨晚，可一向记忆超强的我，这一次却显得徒劳，我能回忆起的最后一幕，就是朦朦胧胧舒舒服服中，我搂着夏秋，或者说夏秋扶着我……我觉得昨晚我们两个人是一起回来的，可空荡荡的房间却似乎宣告着这不可能，可我早上恢复意识后那种失落似乎又符合之前和神仙聊的419后各自走人，精神上越发空虚的这个描述。但我又坚信生物钟强悍的我，不至于早上有人离开都不知道，我更相信这年头这个年纪的人都不会在可以睡懒觉的日子里不睡懒觉，这似乎又说明昨晚没人。可神仙空荡荡的房间又向我无声宣告着昨晚有人。

        我似乎陷入了自我博弈之中，从任何细枝末节来推断论证。就在我陷入僵局的时候，新的线索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发现了一份早餐，一份很明显是自己做的早餐。这个发现直白无误地告诉我，昨晚确实有人。而且这个让我觉得发生一夜欢愉后各自走人的行为的人，给我带来的不是空虚，反而是一种另外的东西。这个人只可能是夏秋，一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我始终认为这只是一个化名。我不明白这样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为什么会给我做一份早餐。我的脑海里冒出了一句话，为君洗手作羹汤。我感觉我的内心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我静静地坐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份早饭——没有人比我和神仙更清楚，要在这个房子里做出一份早饭来，是有多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个屋子里，厨房本就是个摆设。我拿起杯子，尚有余温，杯中的牛奶轻轻晃动了两下。我放下牛奶，冲向窗口，没有，没有夏秋的身影。跑出门外，楼梯上也早没有夏秋的身影，做这些之前我就知道必然不会看到，可我还是忍不住试图去看。

        看着这些食物，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做到的。屋子里并没有牛奶，很显然是她一大早出去买的，这使得我对她起床时间的判断又提早了不少。我似乎有千言万语冲击到了胸口，脑海里成千上万个想法，可却搜罗不出任何语言来表达，最后只剩下一个词——百感交集。

        坐在这份夏秋亲手做的早饭面前，我开始回忆，从昨晚见她的第一眼开始回忆，我忽然有些自责对她说我叫冬春。当时的她那轻轻一笑，显然是看破了我的意图但没有与我计较。我开始回味和她的对话，想到她说出风月无边时，我觉得有些窘迫。我开始留恋和她的交流，那种越聊越投机的感觉，让我露出会心一笑。好吧，我必须承认，这一切的一切，随着眼前的这份早饭，都越发让我忍不住去琢磨这个自称夏秋的女孩。

        我开始站到窗前，我想要理顺这中间的纷乱。窗外的一切都映入眼帘，大脑乱纷纷空荡荡。

        看了看时间，九点还差三分钟，我放回手机，又呆坐了一会，再次拿出手机，九点还差两分钟，再次放回手机，继续呆坐，再拿出手机，还差一分钟，这一次我没有放回手机，我盯着手机，一秒……一秒……好吧，已经九点了，不是八点多了，神仙，我这么重要的事情，容许你睡到九点，已经很够意思了。我电话了神仙，他果然还在睡觉，只是不知道在哪里睡觉。

        “十万火急，你快回来。”我没有和他慢慢说明，也没有等他慢慢恢复神智——我迫切需要找人分析或者说倾诉一下这一切。

        神仙回来后，再次证实了我的推测，他昨晚没回来睡，果然是因为夏秋来了这里。可我并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做为成年人，做为两个成年人，做为两个异性成年人，做为两个边喝边聊十分投缘并且晚上相携一起去了一个房间的异性成年人，很难让我不往某些方面想，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忍不住还是会往那方面想。

        静静听完我的描述后，神仙抽烟的手都抖了一抖，脱口而出一句：“我靠，玩这么大。”说完后一脸促狭地看着我：“我说雨大叔，你这一年到底是憋成什么样了，昨晚你对人家做了什么，看来你雨大叔厉害的地方不单是一张嘴啊，其他功夫也了得啊。果然中国人伟大的地方不只是长城。”

        没有理会神仙这荤段子，我一脸无奈，“我不知道，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我的最后记忆就是我们两个离开酒吧。要不是早饭和你，我都不确定她昨晚在。”

        “这还不容易，睡没睡的，回房间看看不就知道了。”很显然，神仙也是成年人，聊天重点直接奔着那个方向去了。

        “就事论事啊，这房间里未必能看到什么吧？先别说是不是第一次，就算是第一次，也未必能留下什么痕迹。”探讨问题时，我固执而又死板得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合时宜。

        “你这是死胡同了啊，这种事吧，谁说只有女的会留下东西的，男的身体里也会出来什么啊。”神仙带着坏笑，眼睛瞟了我的某个部位。

        “先不说这个，你说一夜狂欢我可以理解，现代社会，不只是男的想得开，女的也想得开。你说有人给做早饭我也可以理解。可是当这两个事情发生在一起时，我就有些难以理解了。这不科学啊。”看着神仙，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了。如果没有这餐早饭，我肯定不至于这么纠结。可有了这早饭，我便想要分析这个人，想要了解这个人，想要弄清楚这里面是怎么回事，想要知道昨晚我们发生了什么。

        “这早饭……”神仙看着桌子，也犯了愁，很明显，这也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好一会儿后，他开口了：“我觉得就两种可能，要么她在吃的里面下毒了，就等着你昏过去以后她好来个‘削肾客’，要么她打算跟你过日子了。”说到第二个可能的时候，神仙自己都忍不住靠了一声，靠完以后才看着我说：“人家早走了，而且你现在还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就说明她不是第一种可能。”

        不是第一种可能那就只剩第二种可能了……所以是为什么呢。我依然很纠结。一方面，感性上让我有些沾沾自喜，无论如何，有个女孩子会对你这么做，虚荣心和成就感以及幸福感愉悦感充斥着我；可另一方面，理性让我忍不住怀疑，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就算再怎么有傲骨，也不敢认为自己有这样的人格魅力，可以让人家初次见面就这么死心塌地。一没财二没貌的，人家图什么？图我穷？图我丑？还是图我一无所有？我宁愿相信人家是图仙人跳，图削肾客。

        要是我和以往一样，早一点醒来是不是就可能正好碰到她在做这些事情了？这样我就可以了解清楚了。要是今天不是周日的话，我早上肯定会醒得早，那我就不至于错过了。我忍不住开始假设，忽然希望自己可以像《罗拉快跑》里面的罗拉一样，能无数次重来，去验证无限可能。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分析已经分析过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扛不住了，还得再睡一会。”神仙说完以后，站起身来，回了房间，特意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看他进了房间，听到房门的巨响。我不确定他是因为急着睡觉所以没控制好力道，所以门这么响，还是在暗示我，他已经回房间了，接下来你要做什么他都不知道。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只是快速地闪了一闪，因为我见他进了房间后，我很快便起身去了自己房间。掀开自己的被窝，仔细看了看床单，嗯，什么也没有，没有女性体内出来的东西，也没有男性体内出来的东西。然后又检查了一番被子，也没有。想了想，我又再重新检查了一遍这张床，我知道自己平时生活上很容易马大哈。

        好吧，确实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发现让我失落之余不禁有些欣喜。失落缘于男性，惊喜缘于雨大叔。嗯，这样的话，不再是两个事情发生在一起，就只是一顿早饭，显得没有那么无法理解了。可为什么呢？我还是忍不住想问想知道。

        站起身来，走出房间，想去敲神仙的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放下手，迅速折回了房间，看了一眼垃圾桶，ok，什么也没有。现在可以确定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了。喝多了酒的男人，还能发生什么。难不成还指望人家女的主动啊。图什么？

        这么想着，脑海里忽然又想起了《红楼梦》里薛宝钗和痴痴傻傻的贾宝玉完婚洞房。女的主动……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因为一份早饭，如此患得患失，愁肠百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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