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不远处一个黑色的影子在看到林砚墨隐晦的手势后轻巧地几个起落，消失在村外的树林里。
顾青追这几日忙昏了头，难得托小姑娘的福有几分清闲，走路也轻快起来。
“说起来，妹妹你可有亲人在世？”顾青追方才没在，不知道小姑娘的身世，还以为对方是跟着家人一起逃出来的。
林砚墨眼神一动，眯着眼睛盯向姑娘。
好在那小姑娘似乎真的没什么歹心，也是真的难民。说话间将刚才对林砚墨的说辞几乎分毫不差地对着顾青追又说了一遍，惹得顾青追一阵怜惜。
她担忧地看着姑娘，心里却想着万一村长与诸位族老不肯答应，这瘦弱的女孩要何去何从。
身处乱世，还偏偏碰上这种遭天谴的贼窝，弄得家破人亡，也是世道艰难。
顾青追一路上都在想着该怎么妥善办好这件事，她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够好了，却不想还是被林砚墨轻易看穿。
姑娘得先在外面等等，村里的几个小娘子来帮忙将她清洗去身上的脏污、清理身上因为逃跑得过于仓促而留下的稀碎伤口。
为了避嫌，顾青追和林砚墨这两个发现她的人不能参与投票，但是可以用村民的身份进入旁听，并且就这件事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走到里屋还能隐隐听见姑娘感激的泣音，顾青追有些于心不忍。
“村长会答应的。”林砚墨见顾青追频频回头，只好出声安慰。
闻声抬头，顾青追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忧心这个？”
话一出口，她便察觉了不对。有些抱歉地冲着林砚墨笑了笑。
“我忘了，你虽不言，但平日里最是知人善察，想来是路上便有所察觉吧。”顾青追悄悄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真有把握？”她有些不放心，“人家姑娘可怜得紧，现在又孤苦伶仃的一个人，镇上现在又不收难民，若真不能来我们村那可怎么活下去。”
这整片山林就只有三个村子，各占一个山头。眼下姑娘的村子已然被贼人夺去，也不知有没有在那边安营扎寨。
另一个山村顾青追有点印象，据村子里的老人所说最是排外，不可能收留外人。
算来算去，眼下能留在山村竟然已经是小姑娘最好的出路。
林砚墨知道她也是关心则乱，便趁着族老们还没来，言简意赅地将分析说给顾青追听。他的声音低沉悦耳，顾青追一时间竟然有些像听书一般，原本急切的心情全然平缓。
村长在门口咳嗽了一声，惊得顾青追一个激灵，慌忙从椅子上跳下来。
“原来是您啊。”她拍了拍胸口，“吓死人了。”
还没从方才林砚墨的叙述中走出来，顾青追的神色还有些怔怔的。
被她的反应激起兴趣，村长故意戏谑道：“怎么？我这个糟老头子听不懂你们这些小儿女之间的悄悄话了是吧？”
顾青追一跺脚，恨不得冲上去堵住他的嘴。
嘿嘿一笑，村长朝着林砚墨挤眉弄眼，半晌才感到无趣地坐了下来。
“你这个…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爱说话了，像个锯嘴葫芦。”他坐在上首将拐杖放到一旁，忽然想起来又道：“不对，不是葫芦，明明是个闷狐狸才对。”
村长是何许人，在村子里见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一双眼睛不说毒辣，也算得上看人十拿九稳。林砚墨的身份他猜不出来，但能看出不简单。
更别说对方这通身的气派、沉默寡言的性格、动手不动口的样子……
倒是与如今的顾青追很是相配。
想着想着，村长也忘了方才的打趣，开始思考起另一件事情。
不多时，族老们纷纷来到里屋，待众人坐下后，村长站起来轻咳两声。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让外面那几个闲逛的也快些进来。”
除开正在授课的林老先生和上课的学生们，村子里一户人家出了一个代表，加上林砚墨和顾青追二人，围成圆桌进行商讨。
戈亚因为是外人，所以不参与这次的会议。
顾青追将发现这名姑娘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了一边，林砚墨在她说完后将自己从姑娘那里打听出来的消息也进行补充。
顾青追有些吃惊，趁着村长与众位族老商议的空档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打听到的？我怎么不知道。”
林砚墨无奈地看着她毫不掩饰震惊的脸庞，轻轻勾起唇：“就在你回来找村长的时候。”
两人才说着悄悄话，就见村长让一名小娘子去外面将人带了进来。
那姑娘一进来就给众人跪下：“谢谢诸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她已经被村里两个手巧的娘子打扮了一下，看起来却仍然非常憔悴。
这宽松的麻布衣穿在身上，更显得她瘦弱不堪。
有位家中有孙女的族老心中不忍，开口劝慰道：“小娃娃别伤心了，咱们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你就将事情全盘说与我们听听。”
小姑娘收起哭泣，十分有条理地说道：“我是李家村的一名孤女，从小被李洋族老收养长大的，只是爷爷没来得及等到及笄为我取名便撒手人寰了，村子里便一直只叫我赵女。”
李家村与山村不同，是李家家族一手发展起来的，想来赵女这个孤女独自一人在村子里讨生活，在收养她的族老去世后不会很容易。
赵女又絮絮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纵使众人方才已经听顾青追和林砚墨说过，现下听到当事人说这惨案也不免有些心惊和怜悯。
有不少心肠软的小娘子忍不住转过头轻轻拭泪，似是不忍心再听下去。
“既然如此，那咱们便举手表决如何？”村长也不忍心，让人带着赵女下去先洗把脸，免得哭坏了眼睛。
为了避嫌，顾青追和林砚墨不能留在里面，便趁着他们收拾的时候退了出来。
正巧找着机会，顾青追没好气地开始翻旧账：“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句话带上了多少嗔怪。
林砚墨的眸子几乎是瞬间暗了下去，半晌才轻哼一声，不做回答。
那边学生们正巧下课。
老早就听见的动静的学生们一个个就像打惊了的兔子，上课都心不在焉。
好在林老先生体量，也没有过多惩罚。一下课便让这些定不下心的孩子们出来放风。这下倒好，惹得整个院子如鸡窝一般叽叽喳喳，吵得顾青追脑仁疼。
“姑娘姑娘！听说咱们村又来了一位姐姐，是真的吗？”阿鱼凑过来，也不管林砚墨吃人般的目光硬是挤进两人中间，抱着顾青追的小腿问道。
被他将注意力完全吸引走的顾青追根本没注意到林砚墨的神色，而是弯下腰揉了揉阿鱼的脑袋：“是呀，不过这位姐姐还不知道能不能留在我们村子呢，要是留下来了阿鱼可要跟人家好好相处啊。”
阿鱼用力点点头，高兴的抱住顾青追的手。
他天资有限，年纪又小，考不过那些年纪大的学生，因此只留在了林老先生的班级，说起来有几天没见过顾青追了。
王婶待他虽然好，族老们也很关心他，但在阿鱼心里，还是与顾青追最为亲切。
放风的时间很短，不过也是凑巧，没过一会便碰上了村长他们出来。
这些学生们从小在村子里吃百家饭，山村又一贯善待孩子们，经历了大水后更是将这些独苗苗们宠得不像样子。是以他们早就不怕这些所谓的“族老”、“村长”们，一个个跑过去将人围起来问。
村长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将几个闹腾得最欢的学生拎到一旁，买足了关子才道：“就知道你们会这么兴奋，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又不是什么顽固，还能眼睁睁看着人家小姑娘走投无路不成？”
学生们欢呼一声，纷纷跑进里屋去看那位天可怜见的小姑娘。
林老先生见拦不住，也便由着他们去，顺带着自己也好奇地在门口张望。
顾青追看着好笑，便道：“您好奇就去看看呗，搞得像做贼一样。”
林老先生一瞪，辩解道：“谁说老夫不敢？老夫只是…只是……”
他居然连强撑起来的气势都维持不住，说话磕磕巴巴起来，顾青追实在没忍住，差一点就趴在林砚墨身上笑出声来。
及时收手的顾青追自然没注意到林砚墨见她反应过来没有继续动作时的一丝遗憾，只顾着笑林老先生去了。
被她如此笑话的林老先生牙一咬心一横，抬起脚便走了进去。
顾青追在门口对着林砚墨道：“他怎么了？平日里老顽童一样什么也不怕，今日却仿佛大姑娘进轿子一般。”
林砚墨对她的比喻不置可否，只道：“或许。”
好不容易等到里面的人出来，就见赵女搀扶着林老先生说着什么，两人倒是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十分和谐。
顾青追有些奇怪，便随手拉住一个学生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学生平日里很听话，被顾青追这么一问便全都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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