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关于西边有许许多多的传说,很多游客选择在休假的时候到这里,实现一下自己的“情怀”。
阿柔可不这么想。
她穿着标准的前台制服,笔直笔直坐在高脚凳上,一脸傲然。这里是西边最私密的高级私人医院,建在空旷的平原上,一抬头就能看见像宝石一样的蓝天,再往远处走一千米,就是一片干净的人工湖。
“那些来旅游的啊,都是外地人,这儿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那些山山水水,洗个澡都费劲,哪儿有东边有意思,全是大商场,想逛多久就逛多久,累了还能买杯奶茶喝……”
阿柔随意翻着访客记录,座机的话筒架在脖子和脸中间,那头是她男朋友,谈了好几年了,反正这里清闲,她得空就给对方打电话打发时间。
翻到最后一页,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格上,嘴里嗯嗯啊啊着:“行行行,我干完今年的就走呗,结婚……我还小,咱就这么谈着不挺好吗?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年龄小的好恢复,谁说要给你生孩子……”
说到最后,她有点不耐烦,语气也敷衍起来:“知道了知道了,我忙了,回头再说吧。”就把电话撂了。
阿柔拿出手机,按照访客记录上那栏留下的手机号,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进去,输完还核对了两遍,才心满意足地给改了备注。
那可是个大帅哥,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看着就是经常泡健身房的,黑色的碎发特利落,跟明星有什么两样啊?其实来这的访客只用登记身份证就行,不用留电话的,但那天阿柔耍了个心眼,公事公办似的让对方填了手机号,还好对方也没拒绝。
长得帅,性格又好,就是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不过干什么也无所谓,能找到这儿来的,非富即贵,阿柔幽幽地向上瞟了一眼,五层楼高的直梯仿佛能直达云霄,看着就有压迫感。特别是最近,最顶上那一层都被人包了,好像是一户姓江的,医护也是专人专供,用脚指头想想不是大富豪,就是高官,那个大帅哥就是去顶层的客人,可不就也是富家子弟呗。
她也不差呀,前台怎么了,那也是高级私人医院的前台。在这里待久了,每天接触的都是有钱人,阿柔觉得自己也变得高级了。
阿柔收起手机,翻了翻今天刚到的文件,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给帅哥发个短信,找了半天找出一条“重症病房的访客需穿防护服”,又想了半天措辞。
还没等她发出去,巨大的静音玻璃门缓缓开了,她抬头看了一眼,紧张地退出了短信页面,脸一红,胡乱塞给他一本登记表,“访客在这里登记一下。”
年轻的男人低头,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圆珠笔,潇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才还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他一眼呢,这人就来了。
他写完就走了。阿柔心里甜甜的,接过对方用完的笔,摩挲了一会儿,余光一直瞟着一米八几的身影,直到年轻男人进了电梯,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人长得好看,字也好看。阿柔看着他在访客栏上签的名字,真好听,这名字也不常见呢。
江峤,就是江边有山有水有小桥,多有意境啊。
跟他的人一样秀气。
阿柔从抽屉里翻出一瓶粉色的指甲油,美滋滋地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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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道儿上的规矩,在接上人之前,江峤是不跟客人见面的,这样双方都安全,也不怕被对方给出卖了。
不过这次情况不太一样,听说这家老人在养病,而他要接的客户是老人最喜欢的儿子之一。老人躺在病床上,儿子不肯走,非得看着老人手术成功了再离开。
听医生说手术是这两天开动。客户那边要求江峤在医院等着,一旦手术成功,马上就走。
他心里犯嘀咕:按照这老人的情况,在医院住这么多天了,手术不该是早就定好日子的吗?怎么还一直拖着呢?没个准信儿。
除非……除非像是特殊疾病的患者,在等着什么,等人给他捐器官,或者捐点其他的。
江峤在会客室坐着,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其实脑子里一团乱麻。那天黎未央挂了他电话,他再拨回去无人接听,当晚他就带着阿鸡他们直奔海晏,托朋友找关系,别说没见过黎未央和谷家,就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隐隐约约觉得谷家应该也是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说不定就像盛家一样,在阴暗潮湿的地底下,以前他不信这些,可后来遇见黎未央,他不得不往非同寻常的思路上去想。
找了三天连根头发都没见着,江峤干脆报了警,又留着阿鸡在海晏接应。其实他心里乱的很——说白了人家黎小姐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路上结伴遇见的人,像无数个过客一样,有交集,然后就散了。黎未央都说了不愿意出海晏,那晚的电话不过是通知他一声,他非要去挖人,图什么呢?就像阿鸡说的,哥,就算是男女朋友,做到这份上可以了,救了她两次了,架不住她非得往火坑里跳啊,各人有各命,你也得尊重人家的意愿不是。
出来跑这么多年,江峤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更可怕的是,这种自作多情,还是心甘情愿的。
会客厅里有点闷,他越想越觉得喘不过气,大步往走廊尽头走,走到一半发现有洗手间,很大很豪华,一层套一层的,就打算洗把脸冷静一下。
还没走到最里面,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醇香的烟味,他立刻慢了步子。
烟和烟也不一样,五块钱一包便宜的烟闻着辣又呛人,几十上百一包的就不一样了,有种温和的感觉。江峤几乎一瞬间就可以确定里面抽的是极为昂贵的香烟,多年练就的潜意识让他定在隔层外头,没再走动。
里面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森哥,这么说那丫头也算帮你报仇了,是个狠人啊,盛淮肯定心疼死了。”
江成森斜斜地依在窗边,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冷笑:“只不过废了盛嘉霓一只眼睛,他就耐不住了……”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皮夹,单手翻开,里头的照片已经被摩挲出印子了。
“我的茉莉,可是被他的蛊虫贯穿而死的,她死得那么惨……盛嘉霓那点痛苦,连茉莉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老六不敢说话,只沉默地站着。茉莉是江成森唯一的痛点,别说盛嘉霓一只眼睛了,就是让盛嘉霓死几遍、几十遍几百遍,江成森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总觉得,茉莉死了以后,江成森身上有些东西也死掉了。
江成森原本平静疲倦的脸变得狰狞,好像是在隔空跟谁对话:“盛淮,你也有今天!这下你知道自己的女人被伤害是什么滋味了吧!”
老六适时道:“森哥,一只眼睛算什么?就算是鬼眼,那也远远比不上咱茉莉姐!等谷家那边准备好了,盛家肯定也会去,到时候您还怕没机会给茉莉姐报仇么?”
安静了一会儿,江成森冷冷道:“谷家那边怎么样了,那丫头肯吗?”
老六:“不肯也得肯哪!这一辈就出了她这么一个,又通鬼眼,又能下去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谷家那帮老家伙办法可多着呢,指使一黄毛丫头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到时候老爷子的病也好了,茉莉姐的仇也报了,四叔也顺利出境了,多舒坦呐!”
江成森这才舒缓了语气,“说到四叔,南边那个蛇头来了没有?”
“来了,我已经让他在医院等着,老太爷那边一完事,马上送四叔走。”
江成森点点头:“嗯,是得加快了,下个礼拜上边有来检查的,不能再拖了。”
“是,上个月抓了好几个省级的,搞得人尽皆知。”
两人一时无话,或许是烟还没抽完,都没走,足足又静了两分钟,老六才没话找话地说:“森哥,你说那丫头从小在外面长大,她能行吗?万一失败了……”
江成森吐了一口烟圈。
“老六,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不知道。现在知道的就是那丫头能下去,至于鬼眼有没有炼成、炼得怎样,这一两天就会有结果。就算她没那个天赋开鬼眼,谷家也能帮她。”
“这丫头命也挺苦的,没爹没娘……”老六感叹了一声,看江成森脸色不太好,自知失言,赶紧找补,“盛家也忒不是人了,这是要赶尽杀绝,不给谷家和江家一点机会啊!还好现在找回来了……”
江成森阴□□:“你懂什么。这丫头是谷家年轻一辈里最有灵力的,姓盛的不会那么蠢,放着个现成的好鬼眼不要,去炼那些不成器的。这里头是有故事的。”
“谷家和盛家世代通婚,原本跟谷砚回订婚的,该是盛家二小姐盛白棠,可盛白棠小时候出了车祸,毁了容,又因为长时间不敢见人,性格上出了点问题,盛家觉得她这幅样子难以收服一个男人的心,所以换了四小姐去。”
“这四小姐叫盛锦书,长得漂亮,更重要的是念过书,几十年前就已经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了,和谷砚回结婚以后,真可谓是琴瑟和鸣相亲相爱,即便后来盛天权带着盛家老二、老三出逃,背叛了谷家和江家,两家关系剑拔弩张,谷砚回都没有想过跟盛锦书分开。”
“盛家当年是想让盛锦书勾引着谷砚回投奔盛家的,可这女人一旦过起日子来,眼里就只有男人,哪儿还有家族?盛锦书不肯,盛家当然也不能放任他俩真的在外面,就让和盛锦书关系比较好的盛白棠去劝他们回来。”
“可惜盛天权看错了人,也小看了女人的嫉妒心。你想啊,你和妹妹都是亲生的,可从相貌到学识她样样都压过你,不仅如此,她从小就受家族的重视,在掌声和鲜花里长大,你呢,因为一次意外事故只能被藏起来,连原本属于你的男人都被她占有了,而且这个男人还那样爱护她、不惜为了她跟家族为敌,他甚至连你的名字都记不住,看你一眼也不愿意,你嫉妒不嫉妒?”
嫉妒啊,怎么可能不嫉妒。毁容之后的盛白棠性情大变,脾气乖戾阴郁,虽然考了个不错的大学,可念了几个月就不念了,说是舍友抱团欺负她,老师对她评价也不好。走到哪里都受挫,更别说婚姻生活了,男生看到她都绕道走,说她整个人都阴森森的,看一眼就害怕。
而和你一母同胞的妹妹,从来不缺追求者,她大学顺利毕业,保送了研究生,找了好工作,又和你一直暗恋的男人结婚了,两人感情好得不得了,很快就生了漂亮可爱的女儿,这个女儿还是家族里天赋最强的,一出生就承担了多少人的期望……
你甘心吗。
老六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哑然道:“那确实不能甘心。”
“所以盛白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一家三□□着回去,尤其是那丫头。她先是让谷砚回和盛锦书离婚,跟她重新结婚,只要谷砚回同意,她就可以既往不咎。谷砚回当然是不同意的,盛白棠干脆就抓了盛锦书,用盛锦书的命逼谷砚回下一次黄泉。下黄泉的危险你知道,能下去可不一定能上来,她以为谷砚回能服个软,没想到那也是个情种,二话不说就下去了。”
“盛白棠彻底死心,她再也不寄希望于让谷砚回放弃盛锦书,而是直接点了一把火。这火不是普通的火,是谷砚回之前下黄泉时,带回来的黄泉火,有好几簇火种。盛锦书和谷砚回大婚的时候,盛锦书把其中一簇送给了盛白棠,作为姐妹的分别礼物。”
“那火烧死了盛锦书,就在谷砚回面前。盛白棠这女人也真是够狠,你不是喜欢她爱她吗,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她死,而且还是借用你的手……谷砚回当时就崩溃了,呵呵,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听说他跪在盛白棠脚下,像狗一样可怜兮兮地不停地磕头、乞求,磕得满脸是血,求她放过自己的妻女……”
盛锦书死了,谷砚回也疯了。外人都以为谷砚回也葬身火海,可江家到底势力庞大,谷砚回被盛白棠带回万石窟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后来她强逼着精神错乱的谷砚回同房,生下了盛嘉霓。
让盛白棠感到一点点安慰的是,盛嘉霓还算争气,小小年纪就展现了不凡的灵力,已经成为除盛淮之外,盛家最厉害的鬼眼。
只是她没想到,那天烧死的小女孩不是谷筠心,而是一个不相干的幼童。她也没想到,谷筠心能改名换姓偷偷活着这么久,最后落在谷家手里……
“所以说,斩草就得除根,不然后患无穷尽呐……”
江峤隐在隔间的暗影里。
他向来沉稳,枪顶到头上了说话声音都不带抖的。可现在死咬牙关,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冲过去,薅着江成森的领子,叫他把话讲清楚。
江峤知道黎未央过的难,可不知道上一辈的故事这样惨烈。其实些天他隐隐约约感觉这个江家有点问题,却没想到,此江家就是彼江家,就是导致一切灾难的源头。
他俩嘴里的“那丫头”,用脚趾想也知道是黎未央,黎未央落在谷家手里,他们会怎样对她?什么叫她没炼成鬼眼谷家也能帮她?用什么办法“帮”,才能把她变得跟盛家修炼了十几年的人一样厉害?她那天给他打电话,她知道这些了吗?她是不是在跟他告别?
……
江峤觉得特后悔,后悔那天没强硬一些,把她留下,他不应该尊重她的意愿,那是明知道她站在火坑面前,还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也后悔那天没在电话里拦住她,他第一次觉得你还是男人吗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你多说两句,哪怕哭呢,哪怕吓唬她……
江成森和老六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江峤等足了时间,才打开手机拨号。
刚想拨出去,一个电话就打进来了,用的是座机,里面有110。江峤立刻接通了。
是海晏市公安局。
“江先生,您报的失踪人口……也就是您朋友,黎未央对吧?这边有消息了,您过来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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