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盛天权喜欢坐在阴影里,即便是在嘉北市中心的花园洋房,他也喜欢把自己深深埋起来,不让别人捕捉到他的面部情绪。
他以前不这样,盛家还没出走的时候,他也是有过相当光明磊落的一段日子的,大哥、三哥、四哥,他们几个最要好,说好了一起振兴盛家的,怎么现在就只剩他一个人了呢?
一想到这儿他就无意识地抓自己的头发,头皮传来的阵阵疼痛减轻了心理负担,才会让他好受点。
盛白棠正好上来送茶,快步走到他面前,轻轻唤他:“二哥。”
沙哑难听的声音把盛天权从痛苦的幻想中拉出来,说实话他是不大喜欢盛白棠的,可毕竟是兄妹,放在自己身边养着,还能有个照应——总好过像盛锦书一样,跟着谷家的男人私奔,彻底不要盛家了。
盛白棠知道他这样子就是又想起以前那些事了,她轻声安慰道:“二哥,不要想那些了,过去就都过去了,你是为了盛家着想,盛家没有人会怪你,再说……”
她用奇怪的声音冷笑一声:“听说江家老太爷已经不行了,马上就要做手术,很有可能就在今天。哥,这是咱们彻底翻身的好机会!”
江家压了盛家这么多年了,靠的不就是那个江老太爷?多少年前就要死了,硬是靠着一口仙气吊到现在,那么大年纪了,早该走了。
盛天权头痛好了一点:“阿淮呢?”
这种重要的时候,他怎么能不在。
盛白棠道:“还在青海那边,说是确定了,那姓黎的丫头,应该就是盛家人。”
盛天权两相权衡,觉得还是江家的事重要一点:“把他叫回来,还有嘉霓,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不能放过。”
江老太爷一死,是盛家彻底出头的最好机会。
盛白棠迟疑道:“那黎未央……”
盛天权沉思片刻:“来不及了,江家局势变化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晚了就什么都赶不上了。要么留鹤子看着点,要么打晕了带回来,你看着办吧。”
盛白棠给盛淮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喝咖啡。黎未央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着杯子,咖啡有点烫,她只好小口小口地喝。
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快十一点了,这顿算是早午饭,盛淮似乎知道她没吃饭似的,点了一份甜点和蔬菜鸡肉沙拉,健康又营养。
黎未央看着他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抬头看了她几眼,说:“我有急事,得先走一步。”
门外的盛嘉霓和鹤子还等着他把人药晕了带出来呢,结果只看见盛淮一个人,盛嘉霓皱眉:“人呢?”
盛淮眼神沉沉:“江家出事了,二叔让咱们立刻过去。”
盛嘉霓瞬间反应过来,两相权衡,自然是江家的事更重要,黎未央么,反正盛淮的鬼眼能看到她,之后再找也不迟,“怎么走,火车,飞机?”
盛淮摇头:“不用,江家人也在青海,如果我们坐需要身份证的交通工具,难保不被发现,最好是租一辆私家车。”
想到这儿他忽然反应过来,笑了——黎未央“抓”男友,他们抓黎未央,江家抓他们,多像一条食物链啊。
“青海?”盛嘉霓若有所思点点头,猛地抬眼,“在海晏?!”
虽然盛家和谷家已经许久不来往,可位置她还是记得比较清楚的。海晏离青海非常近,算是青海和西藏的交接处。
江家在北边呆的好好的,轻易不会来西。既然来了,那一定跟谷家有关系。
鹤子很快就联系了一辆车过来,三个人坐上车就走了。
黎未央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看着盛淮出门,本能地就想跟上去,看见他和一男一女上了车,她干脆也招招手,路边很快就来了一辆出租车,有点破了,看起来挺旧的,好在司机热情大方:“去哪儿啊美女?明天我儿子生日,满二十公里有打折!”
黎未央一路跟着盛淮,两辆车在黑夜的高速路上行驶。何止是二十公里,一百二十公里都说少了,这一脚油门从中午踩到晚上,司机开着开着就觉得不对劲,试探着问:“美女,咱要跟到哪儿啊?再往前可就是藏区了,那边我不去啊。去了就不好回来了,明天我还要给儿子过生日呢。”
黎未央一直盯着前面的车,好在他们一出宁西就上了高速,高速上还几乎没有分叉口,很多车都是一路开下来的,很难看出谁是“跟踪”。
她含糊地点点头:“嗯嗯,快了,如果真要进藏区……您把我放路边的休息站就行。”
司机用抬头用后视镜打量了她一眼,这小身板,行吗,大晚上的,不怕家里人担心啊……
幸好盛淮的车在快要出青海的时候停下了,居然是在高速上,几个人下了车,身形一晃就没入了高速路边的荒地。黎未央把毛爷爷往司机大叔手里一塞,看他还要从腰包里掏零钱,就赶紧说:“不用找了。”
司机连忙摆手:“不行,姑娘你给多了,我今天还打折呢。”
黎未央朝他一笑:“剩下的就当是祝亮亮生日快乐!”
女孩帅气地关上门走了,司机这才回过神,看着方向盘旁边他和儿子的合照,上面用红色油笔歪歪扭扭写着:爸爸,一路平平安安——亮亮。
这里地势崎岖,不算开阔,黎未央不远不近地跟着,就看见三个人影在前头影影绰绰。
她回头看了一眼高速路上的牌子,帕羊,前方220m。
为什么要在高速路上下车?再往前两公里就是休息处了,不能在那里安全下车吗?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前面是几幢破旧的小塔楼,很像战争时期留下来的,在黑夜中三五成群、零零散散分布着。
盛淮三人走到一处塔楼旁,四下张望,好像在等人。黎未央找了个旁边的小塔楼做掩护,亏得她瘦,走路没声音,这地上都是西部特有的小石子,如果身量很重的人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声音,很快就会被发现。
就这么在黑暗里等着,过了一会儿,从其中一个塔楼里走出来个女人。
塔楼是旧式建筑,门很矮,映衬得女人身材非常高大,她浑身都是鸦色,几乎要身后的黑门融为一体。
只是这样一来,女人苍白的面容就十分显眼了。
盛淮和盛嘉霓分别叫了一声“姑姑”“妈”,鹤子则是半弯着腰,恭恭敬敬唤了声:“三小姐。”
盛白棠点点头,首先把关切的目光放在盛嘉霓身上,看到女儿安全无恙地回来,她才放心,“二哥怕你们第一次来,找不到地方,让我过来带路。你们到的还挺快的,我坐了飞机,现在还有点头晕……”
盛嘉霓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她直接问:“妈,什么时候动手?”
盛白棠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着什么急?该你们露脸的时候,我是不会藏着你们的。最新情报是,江老太爷已经命悬一线,可谷家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人下去。谷煜东那孩子你们也知道,拿了几个人练手,这才成了一个……”
她看向盛淮,真觉得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失败那么多次,只有在盛淮身上成功了。
简直就是伟大的艺术品。
“所以呢?”盛嘉霓一直觉得她妈说话总是说不到点子上,绕了半天,恨不得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说,别人想听的话就是不肯往出吐。
“所以他们还需要找个人练手,一旦成功,马上给江老太爷做手术。”
黎未央躲在旁边的小塔楼里,手颤抖地握着手机。
从看到盛白棠的那一刻,她就控制不住地手抖,牙齿也发颤,全靠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发出声音。
这个女人她不会忘记!吊梢眼,还有富有特色的哑嗓,她的样子不知道在黎未央午夜梦回时出现了多少遍!
黎未央一手紧紧捂住嘴,感觉有热泪划过脸颊,一手点开屏幕,把亮度调到最低,给江峤发了一条信息。
“我跟着封景,到了帕羊了。”
“江峤,我看见杀我妈妈的人了。”
她其实没跟江峤说过家变,那场熊熊燃烧的烈火,还有年幼无知时的无措,从来都是她心底尘封的秘密。她不想让任何人帮她分担这种痛苦,太过惨烈了,即便不想干的人,知道了心情也会沉重的吧?
但江峤是真的很聪明,即便她不说,他多多少少能猜出来点,虽然并不具体——
她从未提及过家人,就算他问,她也闭口不谈,或者不动声色换个话题。他是道上混久了的,试探了几次就知道,这丫头要么特别厌恶自己家里人,要么……家里人的情况非常不好,许是遭过什么劫难,给她留下了深重的阴影。
所以在接到她短信的时候,江峤直接跟她说:“央央,你不要轻举妄动。对面几个人?你具体位置给我发一下。”
发完这条觉得不放心,黎未央真不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人,他又补充了一条:“千万别乱动啊,你听话,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他也在青海,虽然离得有些远,好歹是一个省份的,真要过来最多也就是一两天的事。
黎未央悄悄往里头挪了点,把自己藏得更深。
在宁西跟踪封景,那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大白天的,他就算是坏人也不敢对她做什么。现在不一样,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他们的地盘,而且对面有四个人,她功夫再好,也不可能打得过。
这点理智黎未央还是有的。
她回了一个“好”。
“放心,我就在这里躲着很安全。江峤,我妈死的惨,为了找出真相我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现在看见人了,不过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我忍得住。”
都已经等这么多年了,不会坏在这一会儿。
江峤没回她,估计是立刻起身去找车了。黎未央躲在黑暗里,眼泪已经被风吹干了,脑子清亮了一点,开始思索他们刚刚说的话。
谷家,盛家她是知道的,他们密不外传的祈禳之术她大概也了解,不过只知道是能使人死而复生的长生之术,十分可怕。
“做手术”这种黑话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是长生术的意思。
可刚才那女人说的“谷家没有人能下去”是什么意思?
下去……要到哪儿去?
还有练手……练手是什么意思?拿什么练手啊?
正想着,兜里的手机突然发出欢快的铃声。
黎未央心都要跳出来了,骂了一句“卧槽”,掏出来马上摁掉了。一看,是蓬窝头的来电。
“央央啊,前两天你给我打电话,我没接上,你在哪儿啊,有什么事儿啊?”
她才想起来是刚碰见盛淮的时候,给蓬窝头打过电话,不过那时候他不在服务区,没接着。
此时此刻,黎未央的心情就是非常操蛋。
平时除了黎家夫妻,没人会给她打电话,况且他们也只是非常偶尔给她通报一些不太好的消息让她掏钱,她几乎忘记了手机还有来电这一项功能。
黑暗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无疑是被发现了。黎未央一咬牙,朝着相反的方向,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往外跑。
盛嘉霓冷笑一声,以非常标准的跑姿追上了她,毫不费力。
她一把薅过黎未央的头发,在塔楼门口三个人的注视下,把黎未央往回拖,看清她的脸以后嘲笑意味更浓:“本来想着这次放过了你,你怎么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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