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许乐森不见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百凉都在猜测他的去向。
可能是去申城上学了，他父母都在那儿，而且听说那里中考题简单；也可能是去北方了，他说他喜欢北方的雪。
最有可能是被不法分子拐卖，不过他长得那么高，卖起来还是有点难度。
百凉猜了许久，觉得都不太可能——
前两种的话，许乐森肯定会告诉她；后一种的话，警察叔叔肯定会告诉她。
后来有一天，百凉梦见他看雪的时候被西伯利亚的狼给叼走了，从梦境里惊醒后听见母亲压抑的哭声和父亲的安慰。
——“小森就这么偷跑出去后就不见了，他父亲也不管他，他一个人在外面可怎么办啊……”
——“已经报警了，肯定能找到小森的。”
——“都不见了这么多天他才报警，要不是我找到家去了，他还想瞒着……”
——“小森从小就机灵，而且离开对他来说可能也更好些。”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小森才多大？出去可怎么活？！”
母亲情绪激动，可明显在压底着声音。百凉拢着肩坐在窗台上，玻璃的那一侧往她身上传来丝丝凉意。
她之前不明白，母亲和许姨从小一起长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两家一下子断了联系。可听两人的对话，原来不是断了联系、只是在瞒着她。
可瞒着她的理由呢？
百凉想不通。
夜越来越深，路灯灭了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后天才大亮。
光穿透云层刺了过来，百凉转了转已经木掉的脖子，心里觉得自己想明白一件事——
总归比被西伯利亚的狼叼走要好。
可她却又不免想，为什么他不在走前告诉她一声。
要是许乐森想被叼走、狼又愿意叼他走的话，她又不能拦着。
狼不会说话，难道他也不会么。
“叫你爹我有事？”
回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看见男生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后抬眼，敏锐地发现了她的视线。
百凉并没有回避他探询的眼神，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才停下。
“许乐森……”她低声呢喃，声音小到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对方微微歪了下头，探询的眼神更甚。
“许乐森。”百凉微微大声，可声音落在耳里还是接近于无。一种急迫且焦躁的情绪困在胸腔里，仿佛只有强迫自己大口呼吸、才能感受到周围的真实。
“……”
“你在这儿干嘛呢，人要是找不见，明天就把你开除了信不信？”百凉身后的叫嚷声不停，一个身形高挑、穿着红底花衬衫的男子和她擦身而过。
他手里拿着的传单直接拍到许乐森的身上。
“你看看这都什么？还好意思给我？！”
“……”
“我养你吃白饭的？”花衬衫有手指点着他的肩膀、语气不耐，“这都干不好，怎么不滚去停车场要饭？！”
“…………”百凉心下一紧。
他自幼家庭富庶，许家这么一代就他一个独苗。就算真的遭遇什么变故，日子也不会过得很差。更何况他那么聪明，无论在哪，也不需要仰人鼻息般生活。
那句“叫你爹我有事”根本是她听错了，明明就是“爹你叫我有事”。
他这是被当成狼崽子养了！！！
百凉一瞬间回想自己银行卡里剩多少钱，养个他肯定是什么问题都没有。愤怒冲上心头，她立刻上前，却突然被艾兰柯挽住胳膊。
“前面还有一百五十二位，我再换个平台看看。”兰艾柯叹了口气、没有注意到百凉的状态有什么不对。
若是往日，她早就钻进朋友的酒吧里了。可现在百凉在，她也只好老老实实回家了。
百凉的视线始终落在不远处，胡乱答应了句就推开她的手。
“……你别去，”兰艾柯指了指不远处，“那是馥郁的小公子。”
“馥郁？”百凉看她。
“就那个，”兰艾柯把指的人精确到花衬衫身上，“听说是前几年从国外辍学跑回来创业，”她扬了下眉，“原来就是这家ktv。”
“……你认识？”百凉攥住她的袖子，手指不经意的捏紧。
“前几天见过，”兰艾柯顿了一下补充，“amy的生日会，”她不想多说，“我哥就在附近，马上就到了。”
“嗯，”百凉点了下头，却突然发现自己浑身僵硬，仿佛整个人刚才是定在原地的。不远处的男生收回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侧身和花衬衫说起话来。
而花衬衫的气焰也没有起初那样嚣张。
听他们的对话，大致是因为ktv要和一个女网红合作，但前期宣传效果不好、网红见状又反悔。
这个项目是由他负责的，花衬衫作为老板前来兴师问罪。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公司接他们的活？”兰艾柯在一旁也听见他们说的话，而后小声问百凉，“现在网红的项目可不好合作，靠谱么？”
“……”百凉没说话，兰艾柯继续道，“听他们意思脾气还挺大，我虽然是乙方但也是一个有尊严的乙方，只满足合理要求。”
“价格和要求一定要先谈好，合同可以让陈麟去准备。”
“……”百凉见花衬衫气焰没那么嚣张，才侧头缓缓道，“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野心这么重。”
“因为最近发现了搞钱的快乐，”兰艾柯冲门口扬了扬头，“我哥来了。”
百凉回身看见一台黑色轿车驶来，坐在驾驶位的人降下窗户——是兰艾柯的哥哥。
“完蛋了……”兰艾柯语气悲伤，认命般的拉着百凉的胳膊往外走去。
“等一下，”百凉顿住、突然回头——花衬衫浑身一抖，见她回头后还来不及错开眼神，只好尴尬一笑。
“…………”
百凉奇怪的眨了眨眼——这老板认出他来了？许乐森还给自己狼爹看过她照片？
但是她现在和小时候长得也不像啊。
“…………”
两秒后，花衬衫也眨了眨眼。
而站在花衬衫旁边那位，不知什么时候身子已经向后倾斜、慵懒地倚在墙上，口罩被向下拉到鼻尖处，微昂的头让能百凉清晰的看见他的双眼。
——纯黑的眼仁被琥珀色的美瞳挡上，微挑的眼尾也因为垂眸的原因变得温和。
“你好，我是fw的老板，请问您有什么……”花衬衫先她一步上前，却在看见他们身后的人后停下脚步。
百凉听见后面关车门的声音，视线移到花衬衫的身上、可余光却看见许乐森站直身子。
他认出她了。
一种强烈的下意识把她整个人拉到他的身上，百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他的面前。
“……”她双唇微张，想说的话却停在嘴边、而从记忆里搜寻的问题也变得不重要了。
在她心中凝成执念的人如今就站在面前，间隔的时间也被美化的没有经历的那么漫长。
她嘴角微微扬起，只说了三个字。
“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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