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呼万岁声3
成潜跪在地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选择效忠一个女子，是因为看中了她的身份可以利用。当初去信的时候，也做好了公主软弱被世俗礼法约束不敢起兵的准备，却没想到公主回应地干脆。
她要做天下共主。
于是成潜顺利拜在她帐下，为她隐藏身份，暗中积蓄力量。
但终究是公主，行事不够干脆果决，竟然会相信他的父亲，最后被官兵重伤摔落暗河。
他都已经做好了另寻良木的准备，没想到公主回来了。而且回来之后的公主似乎更加干脆，也更加有野心。
这样的人，才是他真正想要效忠的。
“属下领主公命。”
秦燕听着他称呼的变化，脸上笑意更深。
良禽择木而栖，但是首先，木要展现自己有可以被依靠的树枝。
她伸出手，奶娘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份文碟。“柳世玉，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因得罪封幽城太守成方皖，被追杀。”
真正的柳世玉当然已经死了，不过是掉下悬崖摔死的。秦燕找人给他收了尸，就借用了他的身份。
成方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最器重的大儿子，摇身一变成了他的仇人。
秦燕让成潜留下了一封信，然后送走这位阴谋家。一直等到月上梢头，秦燕才终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问身边的奶娘，“我记得，成大人家里，在为小儿子办生辰礼吧？”
奶娘多年侍奉贵人，早就养成了除非主人问，否则绝不开口的习惯，这会儿秦燕开口，她就回答，“正是。”
秦燕便笑了笑，“我们也应该去送礼啊。”
“已经准备好了。”
封幽城太守府里今夜很是热闹，谁都知道太守和这里的驻军统帅关系好，也大约猜到这位太守有拥兵自重的想法。
因此太守小儿子生辰礼，整个幽州能来的人都来了，就连幽州刺史也特意派人过来送贺礼。
这只不过是一次投诚的机会，他们都知道。
但投诚也不意味着他们能走到同一条路上。
太守成方皖和那些官员们在一处喝酒聊天，言语间尽是心照不宣，而他的夫人则带着小儿子招待着那些夫人贵女。
但宴饮已经过半，这场宴会还有一个重要的主角没有出现。
太守的大儿子成潜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成方皖派人找了很久没有找到。
就在手下人来报的时候，秦燕带着她的贺礼来了。刚进门就扬声道：“小弟生辰，女儿来晚了，还请父亲莫怪。”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她看过去，原因很简单，他们可从没听说封幽城太守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啊！
而成方皖在看到秦燕那一刻，脑袋里就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他大儿子不见了，应该死了的秦燕却出现了。而且是大张旗鼓地出现，仿佛不然身份被揭穿。
尤其是，秦燕还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大哥在路上有事耽搁了，就让女儿先行一步。”
成方皖如何能不明白她言语中未尽的威胁。
你儿子在我手上，想要他活命就听我的。
秦燕继续说：“大哥还特意给父亲写了一封信，请看。”
信是成潜亲笔写的，言语之中也是祝愿小弟生辰快乐，顺便赔罪，可亲笔信就意味着，成潜确实在秦燕手里。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秦燕无视成方皖眼底喷薄而出的怒火，笑吟吟地坐到给成潜留的位置上，“大哥不在，回来之前特意交代我要好好招待诸位。”
景朝男女大防不甚严重，何况边疆地区更是女子能顶半边天，她三言两语将气氛炒热，而下面的人见成方皖没有反驳她的身份，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至于另一半在想什么，谁知道呢。
反正秦燕不在乎。
她今天之所以敢堂而皇之地出现，一是因为她身份特殊从没有在外人面前显露过，没人知道她就是前朝公主。
二是笃定成方皖不会也不敢揭穿他。
这老狐狸虽然利益熏心，但对成潜是真的好。而且他既然有自立为王，逐鹿天下的打算，那继承人是不能少的。小儿子还小，他在外面打仗总得有个坐镇后方的。
还有就是，前朝公主死了。这可是成方皖自己宣扬出去的。一个死人却突然出现在太守小儿子的生辰宴上，还说自己是太守的女儿，那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成方皖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做不理智的事情。
这一场宴会最后宾主尽欢，当然除了成方皖。
把宾客送走之后，秦燕就自顾自地往书房走。
太守府里主事的是太守，而太守有几个幕僚。其中几个是成方皖以秦燕的名义招来的前朝旧部，他们并不知道成方皖和其他人的谋划，但现在都以为是狗皇帝的爪牙发现了秦燕的身份。
所以成方皖的幕僚之中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都不敢擅自行动。
秦燕在书房直接坐到了主位上，这是从前没有过的。从前的秦燕都是以成方皖这位叔叔为主，因此紧随而来的成方皖脸色一变，便要发作。
但他对上秦燕看过来的眼神，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立刻清醒过来。
“燕燕，你回来了怎么不和叔叔说，我好派人去接你。”
这老狐狸进入角色倒是很快。
秦燕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转而点了下首站立的一个幕僚，“张先生，我记得你主管城防，调兵遣将的工作都是你来做。”
“正是。”
这位张姓幕僚本名张行，犹善兵家。成方皖既然有心要除掉秦燕，自然不敢令这些效忠前朝的幕僚接近权力中心，可张行的能力太出众，使他不得不用。
兵者诡道，在这权力的交锋中张行已经深感成方皖狼子野心，行事作风也越来越小心谨慎。
秦燕很欣赏他的品格，“传令，加强城防警戒。城内有异族密探混进来了。”
成方皖终于忍不了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燕燕啊，封幽城守备森严，怎么可能有人混进来？你一个小孩子……”
“成大人。”秦燕抬手打断他，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虽然我与你以叔侄相称，现在还要冒充你的大女儿。但你得搞明白，我和你的关系，是君和臣的关系。这一点，我想大公子比你做得好。”
成方皖听到她提起成潜，一时间怒火上涌而不能发泄，梗着脖子，憋得脸通红。
“我……”成方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秦燕游刃有余的表情，他突然有一个不好的猜测，该不会这小丫头还留有后手，就等着他上钩吧？
秦燕看他突然冷静，就知道他猜测了什么。和聪明人交流就是舒服，你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就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
“臣明白了，公主。”
秦燕笑眯眯，慢悠悠地开口纠正：“错了，是主公。”
“……是，主公。”他咬牙切齿却不敢发作。
张行领了命令，秦燕又点了几个值得信任的旧部和他一起。反正这些人都是成方皖的幕僚，没有人会怀疑他们背后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人。
出事了还有成大人顶着呢，反正和秦燕没关系。
至于成方皖会不会狗急跳墙，他那么聪明，一定会认为连谌不在她身边是暗中蛰伏，防止有歹人害她吧。
事情安排下去，张行的也很是雷厉风行，五天就抓到了城中的探子。
审讯之后得到了他们要攻城的具体时间，又逐一捉拿清缴其他的混进来的异族密探。
这些事情都是暗中进行的，严格封锁消息，异族那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败露。
秦燕亲自审讯完一个密探，低垂着眉眼敲打着椅子的扶手。
她现在虽然能动用一些成方皖的力量，但终究势单力薄，若是成方皖不惜鱼死网破，那她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最大的原因，无非是成方皖与此地军事将领有善。
然而这其中究竟多少龌龊，就不为外人道。
幽州游击将军周明阳，手中把持封幽城及附近驻军近万，她得找个办法把权力夺过来，顺便在军营里树立威望。
建功立业最好的机会……不就在眼下吗？
腊月初八是个风雪交加的日子，周阳明的幕僚刘波收到了一封来自太守府的信，信中写明异族打算在腊月十七号攻城的计划，并请求引荐大将军。
这封信自然是秦燕写的，她没有直接以太守的名字送到周明阳手里，而是通过成潜的渠道递给了刘波，就是为了表明自己和成方皖不是一路。
至于原因，想必大将军那么聪明，一定会自己脑补吧。
果不其然，周阳明看到了信，再结合查到了关于秦燕身份的消息，他想象了一个不被父亲重视却能力出众不甘屈居人后的女子形象，不仅见了秦燕，言语之间还颇为赞赏。
究其原因，不过是他和成方皖表面关系好，实际上却在争夺权力。
关于身世的信息当然是秦燕让成方皖放出去的，他不敢揭穿秦燕的身份，捏着鼻子认了。
而周阳明丝毫不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因为没人知道的是，成潜和他暗中有联系，甚至很多东西都是成潜暗中为他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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