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请君入瓮
女皇当年把女儿送出宫时,担心被人偷梁换柱,以防日后有人冒认皇亲,便让御医特配制一种药水刺入常欢喜的皮肤内,六瓣椭圆形的红点,三大三小间隔挤成梅花状,终生都不会褪色。这和一般人家女儿身上的印记不同,凤来国有部分贵族世家的女儿,出生时会在肩上点守宫砂,一来怕孩儿丢失,二来为了彰显贞洁,可这种标记在女子圆房后会自动消失。
守宫砂虽然都是红色,但图案不一,大小不等,这样才能作为鉴别失散骨肉的专属标记,宋家并没有为女儿点守宫砂的习俗,可孙姨娘生了女儿之后总是疑神疑鬼怕丢失,又因她出身低微,为了突显女儿的名誉高洁,便效仿古老的世家传统,为宋清霜点了大小相同的三枚圆点,除了她自己,别人也记不清这花瓣的形状,孩子六个月头上便丢了,她这些年疯疯癫癫的,见个女孩肩上有红色花瓣就要认作女儿,大家都不理睬她。
宋清润只能默默祈祷,但愿这次也是一场乌龙,于是责怪孙姨娘道:“肩上有梅花印记的女子甚多,姨娘错认女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常姑娘是我请来的贵客,姨娘不要胡闹令人难堪。”
孙姨娘继续追问:“姑娘,你肩上的花瓣可否让我看看?我当时为霜儿点的是六瓣椭圆形的梅花,三大三小围成一圈,和别人重复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在场的夫人和姑娘们都可以为我做个见证。”
常欢喜无法否认,震惊的杏眼圆睁,双唇颤抖:“不用旁人验证,我的梅花印记确实如你说的那种形状,可我也不能单凭你一面之词就否认自己原来的生身父母,我要回家问明哥哥,我不可能是爹娘捡来的。”
丫蛋惊慌失措,都没和宋夫人告辞,就急忙跑出了宋府,宋清润随后就要追出去,宋如菲连忙劝阻:“认妹妹也不急于一时,今天来了一院子贵客,都是你的同学旧友,你就这样扬长而去岂不是太失礼了?”
宋清润虽然心急如焚,也只能先到外厅来陪客,强颜欢笑的与人寒暄,心不在焉的对客逢迎,席间和众人推杯换盏时内心忐忑不安,简直如坐针毡,杨亭岳看出他的异样关心的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宋清润便把刚才女眷内厅发生的事情,悄悄告诉了他,杨亭岳仔细一品,这绝对是宋夫人棒打鸳鸯的诡计,若常欢喜果真是宋家妾室生的庶女,皇帝怎会大费周章的派自己来保护她?杨亭岳猜测丫蛋的身世不简单,也未必是常员外的亲生女儿,常明远即使知道妹妹不是母亲怀胎十月所生,却未必知道实情,若他坚决否认,宋夫人也不能强行指鹿为马。
于是杨亭岳安慰宋清润道:“贤弟稍安勿躁,你妹妹是六个月时弄丢的,若丫蛋一出生便在常家长大,那常明远比妹妹大了九岁,定会记得很清楚,一会儿送走宾客,晚上随我回去一问便知。”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常明远一来无法证实丫蛋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二来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宋清润的亲妹妹。把常欢喜急的直跳脚:“哥哥,你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我和宋清润已经私定终身了,若没有意外,我就可以娶个探花郎过门了,这可是来之不易、光耀门楣的一桩婚姻。”
常明远仰天长叹:“真是孽缘啊!如果你不是要和他成婚,任他皇帝来认你做公主,我也会一口咬定你是我的亲妹妹。可如今我若再隐瞒,万一你真是宋家丢失的女儿,我岂不是误导你们违反了伦常?”
“我果真不是爹娘亲生的?那我究竟是不是宋家的女儿?”丫蛋被绕糊涂了。
可常明远也是浑浑噩噩:“我也不清楚啊!我从小只和母亲相依为命,父亲在军中守护边疆,一年只能回来一两次,住个三五天又匆匆离开了,直到我八岁那年,父亲受了重伤不能行军打仗了,才回到家中修养,母亲那年怀孕五个多月时却说胎气不稳,便去了外地安胎,大半年以后才回来,我那时年纪小,也不懂这些,偶然听邻居说,从母亲怀孕的时间推算,妹妹到家时应该四个月大,可大家都说你起码有六个月了,后来父母就搬到了泉城。”
常明远慢慢回忆道:“你三岁那年,因我闲逗一句说你是捡来的,就被父亲劈头盖脸打了一顿,所以我才怀疑母亲当时没保住腹中胎儿,过于伤心才抱养了别人家的女孩作为安慰,恰巧宋家丢失的女婴也是六个月大,他家那个姨娘又把你的梅花印记说的如此详细,万一你和宋清润真是亲兄妹,这姻缘又是一场镜花水月啊!”
“也就是说,因为这无法预测的万一,我和宋清润也只能缘尽于此了。”丫蛋像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的离开了。
常明远满眼的担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叮嘱飞雪他们看好姑娘。丫蛋晃晃悠悠的回到自己的住处,精神又陷入混沌状态,蹲在墙角一片片的数着花瓣,嘴里反复嘀咕着:“是亲哥哥,不是亲哥哥……”
日落时分,宋清润硬撑着把宾客都送走了,急忙随杨亭岳回来寻常欢喜,一进院子,见那丫头失魂落魄的模样,宋清润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迟迟不敢开口询问,杨亭岳把丫蛋拉进书房刨根问底,她便把常明远的话重复了一遍,宋清润听了彻底崩溃:“这岂不是成了无头公案?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一定是在做噩梦。”
杨亭岳劝道:“这事缺少依据,还不能定论,在没查个水落石出之前,你不要灰心气馁。”
“还能怎么查?连唯一的知情人都含混不清。过不了几天,我娘就会把我和丫蛋的兄妹关系公诸于众,我到时候百口莫辩。”宋清润极度愤懑,把头在梁柱上碰的砰砰直响,额头顿时青了一大片。
“哥哥,你不要想不开啊!”丫蛋刚才把哥哥两个字在心里念了无数遍,情急之下便说溜了嘴。
宋清润听见这个称呼,心中地裂山崩,双眼通红的瞪着丫蛋,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刚才称呼我什么?你再喊一声试试!”
丫蛋吓得一哆嗦,觉得宋清润此刻就像一只受伤的老虎,自己再刺激他就会被他撕碎,于是战战兢兢的说了句:“宋公子,节哀顺变!”
宋清润此刻心绪纷乱、五味杂陈:“虽然感情上极力否认她是自己的妹妹,可理智又会偶尔蹦出来提醒自己,万一她是亲妹妹呢?想不到丫蛋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一声哥哥叫的那样顺口,还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口气劝慰自己,呜呼哀哉!让自己情何以堪?”
宋清润怨气无处发泄、甩袖离去又像落荒而逃,到家以后被母亲再三的追问,才不得不说出常欢喜身世的疑点,宋如菲听了暗自庆幸:“阿弥陀佛,天助我也!”
宋如菲原本只是在赌,因为常欢喜即使不是常员外的亲生女儿,抱回家的时候未必是六个月的婴儿,可能是刚出生或两三岁,她的哥哥定会有印象。可听宋清润如此一说就死无对证了,自己也算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于是假装惋惜的叹道:“怪不得我一见那姑娘就倍感亲切,既然你们做不成夫妻,成为兄妹也是难得的缘分,选个良辰吉日,让你妹妹认祖归宗吧!”
宋清润瞬间枯竭了全身力气,像挣扎在陷阱里的困兽,进退两难、心有不甘却无路可逃,独自回到房中呜咽、悲叹、舔舐伤口。杨亭岳当夜急忙给女皇写密函,询问此事该如何处理?密信三日后送到侯府,由方老侯爷亲自带给女皇。
坤荣女帝看过密函后,暗自冷笑:“这宋如菲还是当年那副势利眼,总觉得自己贵不可攀,可怜女儿如今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若自己凭白封她个郡主县主,又怕引起朝臣的猜忌,而且都说那妮子被教养的野蛮粗俗,让宋如菲帮自己管教她一下也好,常欢喜若成了宋家的小姐,就能名正言顺的进宫当公主伴读,自己也能趁机弥补她这些年缺失的母爱。”
女皇如此一想,就彻底坐实了宋清润和丫蛋的兄妹关系,一封回信掐断了杨亭岳想要暗示宋清润的念头,他不但不能揭发宋夫人的谎言,还要想办法让丫蛋进入宋府受教。看着宋清润的日渐憔悴与落寞寡欢,杨亭岳一方面觉得自己隐瞒实情,愧对好兄弟,另一方面又皇命难违,真是自古忠义两难全啊!
宋夫人虽然不待见常欢喜,为了彻底断了儿子的念想,也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得不把那野丫头接回宋家教养。此事已闹得沸沸扬扬,若她任由庶女流落在外,不但有损泉城知府张学瑞的颜面,那些长舌贵妇们也会指责她偏心,于是宋夫人几次三番撺掇孙姨娘来和丫蛋套近乎,劝她早日搬回宋府居住。
常欢喜对那个孙姨娘没有母女连心的感觉,每次听她“儿一声、肉一声”的瞎叫,丫蛋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常员外生前虽然总是对女儿吹胡子、瞪眼睛,可丫蛋却能感受到被老爹捧在手心的温情,如今这个所谓“亲爹”的知府大人,女儿已经找到六七天了,却一次也没来看她,可见这个庶女在宋家的地位是无足轻重的。
因此丫蛋不相信这突如其来的身世变更,即使千真万确,她也不想当宋家三小姐,在自己家称王称霸的不快活?跑到那种官宦人家受白眼,被那些后宅女人约束管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杨亭岳为了执行女皇下达的命令,却要千方百计的哄骗丫蛋:“常明远说了,即使你被宋家认回去,他还会把你当亲妹妹看,你依旧能继承常家的财产。你当了知府的千金,娶夫的时候,宋家为了体面多少会分你一些财产,你还能凭借宋府的家世,挑选一位高门槛的夫婿,成亲以后依旧可以出来自立门户。你只需在宋家忍耐个一年半载就会捞到这些好处,可谓是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呢?”
杨亭岳见丫蛋已然活心,为了敦促她快速做决定,又使出激将法:“你这样退避三舍,是怕自己本领低微、在名门世家里受气?你若在宋家混不下去了,随时能搬回常家,谁还能拦住你?我这里也永远是你的避难所。还是说你舍不得我,想一直赖在我的羽翼之下寻求庇护?”
丫蛋柳眉一竖:“放屁!姑奶奶狼窝虎穴也敢闯,何况一个官老爷的后宅!我巴不得离你远远的,用得着你来庇护?你去通知宋清润他娘,摆齐全副仪仗,抬一顶大轿来接本姑娘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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