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朝花夕拾
回来第一个白天。
还是第一件事去跑去了爷爷的住所想去陪陪那位虚弱的老人。
还是那么熟悉的摆设，还是那么熟悉的颜色。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随和，以前爷爷摆在沙发旁的鱼缸，里面的十几只小鱼仍就健康的游着泳，在缸底的藻类植物随着水里的波动摆动着身躯。
鱼缸旁就放的一桶鱼饲料和一个小鱼网，我记得爷爷曾和我说：“鱼这种东西，不能天天喂，他们不聪明天天喂天天吃，哪天就撑死了。一点也不知足。你得几天喂他们一次才能活得久。”
我看到这鱼饲料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它们上一回几时被投的食，但我也不管了，只是轻轻捻起几十颗鲜红色的饲料从鱼缸上端，扔了进去。
几只小鱼看到从空中坠落的食物，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扑了上去，争夺着。即使食物足够几条鱼平分吃饱了，但是仍旧会有抢夺同一颗饲料而有些摩擦。我心里有几许发笑，“真是贪婪的小东西。”
目光顺着鱼缸扫荡着家里的摆设。
还是记忆中的木质沙发，还有那一张老旧的茶几。
茶几上面铺着一个白色格子米色条纹的布子。因为茶几是玻璃的，很容易有些器皿在上面留下划痕，所以爷爷就在好几年前铺上了几张桌布。有两张桌布，一张是眼前这张白色的，还有一张是浅灰色上面有一些夸张的红色花边的。
我依稀记得这张桌布曾被爸爸抽烟时候烫了个洞，爷爷不舍得扔，就拉着我一起拿出针线去缝补。我那时候自己也是照葫芦画瓢学样子，歪歪扭扭的拿着针线在上面缝制了一个笑脸。
那时候爷爷身体还很好。他喜欢坐在沙发上，把腿伸展，把脚耷在一边的茶几上，这么看着电视。那会我住在爷爷家，吵着闹着要看动画片，爷爷也总是答应我。
我记得，我可以看动画片看到新闻联播播放前，当新闻联播开始播放时，我就陪爷爷一起看新闻，接着再轮到我陪爷爷一起看他喜欢的电视剧。
有几次，我想看的动画片并没有结束，但那时已经过了七点。爷爷问起为什么没去看新闻联播的时候。因为动画片有时候会停播，所以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我刚刚看到一个通知，今天没有什么大事新闻，所以不播了。”
爷爷也是哈哈一笑，有耐心的端着一杯茶水坐在我旁边。陪着我一起看着我那喜欢的动画片。直到长大了才知道，新闻联播从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未断播过，那时爷爷的陪伴，只是最简单最温暖的一个小谎言。
我看着面前也有十几年年龄的茶几沙发，心中也是感到众多记忆。看着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熟悉的样子，我更是几分惆怅，连爷爷常用的小剪刀，还在茶几的那个玄关处，一直没有改变他的位置。只是随着时间堆了一点灰尘。
这些老部件老伙计也陪伴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它们是否清楚，他们的老主人已经没有了独自去再次使用它们的能力了。对于老主人的服务，对它们而言，可以从几年前的某一天开始结束了。
看向沙发正对的墙，那里有一块很明显的印记。那处印记是方形的，从墙面通出几根裸露的线，宣告着人们这里曾经摆放了好多年的物件已经被人搬去。是的，那是我爷爷最宝贝的玩具。那台电视机。
曾经陪了爷爷好多年的有着一个大屁股的电视剧早在好些年前已经退出了爷爷的生活，在我爸爸强烈的要求下，为爷爷更换了一个更清晰更大的液晶电视。
爷爷嘴上怪怨着爸爸乱花钱，说是以前那个电视也能看，一边对这个新玩具的到来开心不已。每天看完电视，都要固定的把一块干净的布子搭在上面，还要仔细的把插头电源关掉。
问是为什么这么做。
他只是含着笑摇了摇头，随口解释道怕耗费电。
电视附近有一盆花，是爷爷最喜欢的一种兰花。爷爷很仔细的照料着这盆花，会把枯死的枝叶剪掉，会给它间隔一段时间施肥松土。但自从爷爷病后，这盆花只是被家里人简简单单的浇水，没有发现曾经肥沃松软的土地已经结块，那曾经散发着生命的植物现在只是一个主干，宛如那个在床上费劲力气呼吸的老人一样。
......
爷爷今天精神状态很好，正倚靠在床头边，喝着由我奶奶喂的米汤。
我心中一丝焦虑看到此时的状态也是放松不少，毕竟昨天刚回来就看到那个状态的爷爷也是有些担心。看到他日常状态还算不错的时候，我心情自然很是轻松。
那一幕很温馨，两个老人拌了五十年的嘴，闹了大半辈子脾气，现在这么和睦的在一块。我可忘不了以前老听到爷爷奶奶吵架的消息。
爷爷也是看到我的到来了，不同于昨天那种混沌的目光，本就清亮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身材。能看出，我的到来他是有多么激动。
他吃力的抬起手，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嘴里还在慢慢的渡着奶奶喂进去的米汤。
我看到老人对我的动作，连忙快步上去，坐在爷爷旁边，笑呵呵的陪他说着话：
“你这吃饭时间有点不正规啊，都快中午了才吃饭。”
爷爷也是眼神饱含笑意，脸上那松弛的皮肤还有已经失去弹性的肌肉吃力的演变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但我从中感到诺大的心安。
他咧了咧嘴唇，吃力地说出几个音节。
我有点没听清，连忙俯下身凑到他身旁，爷爷那抹笑意仍未散去，秉着耐心又说了一遍：
“中午想吃什么就让奶奶做吧。”
他虽然没有回答我的那句话，也没有问我为什么来了，就简简单单的想留下我让我在这吃午饭。
他的声音很虚弱，很空灵，爷爷其实还不算老，今年是他七十周岁。他或许被病症的折磨，失去了身体原有的能量，但是仍愿意费尽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力气说一句关心我的话。
我鼻尖不住的发酸，那个深爱我的老人，他是有多疼爱我呢？
明明嘴唇干裂成那样，已经很避免说话带来的吃力和疼痛，仍想把我留下吃个饭；明明脸上的肌肉的控制对他来说其实已经算难了，但不让我担心，仍愿费尽力气给我露出那个我熟悉的笑；明明我在他身边啊，但是我还是那么那么的想念他。
我强忍着内心的酸楚感，很是微笑的回复道：
“好呀，我可想吃奶奶做的饭呢。”
爷爷那抹笑终究维持不长，慢慢有些抽搐的收了回去，但是那双眼睛，我能感受到，那温暖而又热烈的目光。
奶奶也接过我的话，“你爷爷也是刚起来，一起来就说看到你了，我们还奇怪呢，你昨天来的时候他不是睡着了么。”
我接着话，“肯定是睡梦之中感受到亲孙子回来了，这哪能不知道啊，血浓于水。”
“哎呀，就数你会说话，说吧中午想吃啥，奶奶一会给你做去。”奶奶看到我的到来也是满脸的喜意。
奶奶一边和我说这话，一边有时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米汤，慢慢的送向爷爷嘴边。
我这才注意到，这碗米汤中泡着几粒枸杞还有红枣。记得小时候我身体比较虚弱，爷爷总是想方设法的在我喝的汤或者粥里边，多少掺一点中药，为的就是慢慢调养我的身体。而他最喜欢喝的，也最常给我用的，就是枸杞米汤。
爷爷自我来了他旁边之后，目光就没挪动过位置，一直看着我。奶奶送来的勺子到了嘴边，也是紧紧闭着嘴，轻轻的晃了一下，表示自己不想再喝了。
我奶奶见状也是收起来了勺子还有碗，起身准备出去，和我说道：
“你就在这陪你爷爷说说话，我给你们做饭去，你爷爷看你回来可高兴呢。”
我也回答道，“好嘞，我们爷孙俩就在这好好说说话。”
奶奶出去后，我稍稍巡视了一下房间。这才发现原本摆在客厅的电视，被移动到了这个房间里，在墙上挂着正对着爷爷。猜也能想到是我爸爸的手笔，就怕他们平常忙的时候不能来陪爷爷，他一个人在这躺着会有些许无聊，摆在这算是给他解闷。
我找了一圈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随便播放了一个频道。
其实我那时候打开电视，只是为了有点声音。因为我听到旁边爷爷的呼吸声如此之费劲，每次呼吸到感觉到了那不寻常的厚重感。我甚至有些不敢回头去仔细打量这位老人。有些声音也算是自己逃避爷爷现状的一个举动。
我看了几秒说道：
“爷爷你看这个节目好有意思啊。”
“爷爷我和你说，我现在在准备考托福呢，只要我取得一个不错的分，我就能去一个比较好的学校呢。”
“我的目标是世界前一百的大学，是不是很厉害啊，怎么给你举例子呀。”
“就是，虽然不如咱国内清华北大那么厉害，但是也是一个程度哦。那肯定比我姐姐在北京上的那个大学厉害啊。”
“我这个月月底有一次考试，然后再过两个月，八月底也有一次考试呢。”
“我要考三次，适应一下也是逐步提升呢。”
“我去北京可认真呢，每天背好几百个单词，每天写各种各样的作业。”
“我现在可厉害，独立能力特别强，真的能把自己照顾好。”
“你看你现在，吃个早饭因为我来了，又不好好吃了，你要是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去和我唠嗑啊。”
“诶诶，你今天吃药了吗？我还记得我姑姑告状，说你老嫌药苦，就耍脾气不吃药了。”
“爷爷，你放心我吧，我真的能把，自己照顾好了...”
话到此处，已然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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