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江宿衍去一千米检录处了。他一共两个项目，跳高和一千米。其实他不喜欢长跑，但四百米已经有人报了，体育委员求了好久，他只能被迫顶上一千米。
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温栖棠说男生跑步帅。
检录完，江宿衍四下环视，想找到温栖棠和林皎。太阳大，他眯着眼寻找时，忽然有人撑着他肩膀跳了起来，猛的往他脑袋上套了个东西：“嗨！”
江宿衍吓了一跳，一转身，温栖棠和林皎抱在一起狂笑。
江宿衍一边摸脑袋一边无语道：“你往我脑袋上套了什么玩意儿？”
“发带，”温栖棠说，“虽然您跑步的时候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但是您的发际线——”她一顿：“就不那么潇洒了——”
江宿衍把套在脑袋上的东西摘了下来，还真是根发带，黑白配色，印着他不认识的英文单词。
温栖棠偷偷摸摸地翻出手机给他看照片，一边笑一边说：“你看，这你上次运动会别人拍的，我存了，笑死我了。”
照片上是江宿衍奔跑的样子。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往后翻，再加上奔跑时候大喘气的状态，导致了江宿衍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扭曲。
好丑。
我竟然会这么丑。
这是江宿衍的第一反应。
其实他长得不丑，但是没有人的脸能扛得住低像素动态抓拍。
江宿衍认命地又把那条发带套上。
比赛还挺激烈，跑一千米的有三个体育生。枪响过后，一群男生在操场上奔跑，刚开始的时候各色的运动服混在一起，温栖棠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找到了江宿衍。
那三个体育生跑在最前面，咬得很紧。一圈过后有体力不支的选手被慢慢拉开了距离。江宿衍跑得很慢，不过很稳，一直在倒数第四的位置。
林皎在温栖棠耳边尖叫：“啊啊啊啊啊啊江宿衍怎么跑这么后面我好担心啊棠棠！江宿衍加油啊啊啊啊啊！”
温栖棠觉得自己耳朵都快聋了，凑近林皎喊了一声：“笑死，他好废。”
话虽如此，温栖棠心里却奇妙地浮起一点紧张。她手心里全是汗，默默地为江宿衍祈祷。
最后一圈，温栖棠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宿衍。他开始加速，一个，两个，三个……江宿衍很快超到了第五。
随着江宿衍的弯道超车，操场上的女生彻底沸腾，尖叫呐喊沸反盈天。第四名的选手回头看了一眼，也开始加速。
温栖棠终于忍不住了，喊得热血沸腾，比林皎还大声：“啊啊啊啊啊江宿衍你快点啊加油啊啊啊啊啊啊！”
江宿衍跑第三圈的时候有点后悔——温栖棠觉得男生跑步帅，他完全可以体育课跑短距离，他为什么要自虐报这个一千米？
一共十七个选手，他想他总不能做倒数。林皎的呐喊传到他耳朵里，他大口喘着气，觉得自己胸腔都快炸了。
温栖棠会在看我吗？
跑了三圈都没听到她的声音，也许她根本没在看我。
她会在看别人吗？
原来女生暗恋的那些小心思放在所有人身上都适用——他想着，却没精力回头看。然后一阵尖叫随风飘进他耳中——
“啊啊啊啊啊江宿衍你快点啊加油啊啊啊啊啊啊！”
他觉得自己大概有什么特异功能，在操场人人都在呐喊的情况下还能从一堆女生的尖叫里精准地捕捉到温栖棠的声音。
尽管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他还是咬了咬牙，盯着前方的第四名，猛地冲了上去。
江宿衍冲过终点线时，脑子里除了“终于结束了”得想法和温栖棠那声呐喊之外，一片空白。
他尽了全力，不过超过体育生还是有点困难，只拿了第四。一群人冲上来围着他：“江宿衍！神！”
“太牛逼了衍哥！”
“第四也很好了！前面是体育生呢！”
江宿衍艰难地扯出了个笑。
不远处，林皎又开始尖叫：“你看啊！你看啊！江宿衍好帅！你能拒绝眼睫毛滴水的男生吗啊啊啊！！”
温栖棠耳朵都快聋了，拿了瓶水，拖着林皎往终点线走：“你可以去闻闻看睫毛会滴水的男生身上的汗臭味再考虑拒不拒绝。”
“……”
江宿衍见她们过来，拖着虚浮的步子移过去。
“温栖……”他没说完，腿一软，整个人栽了下去。
温栖棠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江宿衍身上的汗沾了她一手，她嫌弃在江宿衍衣服下摆上蹭了一把，边笑边说：“小衍子不必行此大礼啊！快快请起！”
林皎：“平身吧小衍子。”
“滚，”江宿衍有气无力地回嘴，心想今天脸丢大了，“水呢！我的水呢！你们好狠毒的心……”
温栖棠把一瓶开了盖的水怼到他脸上：“我贴心吧。”
江宿衍把一整瓶水都灌了下去，喝得太快，水和汗一起流进领子里面。几缕发丝粘在脸上，他习惯性地拨了拨，露出锋利的下颚线。
平心而论，江宿衍确实是长得好。单眼皮，不笑的时候会有些凌厉，就像现在这一刻。这副好皮囊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几个高一的女生跑过来，被围在中心的那个羞答答地递出一瓶运动饮料，低着头：“那……那个，这瓶饮料送你。然后我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吗？”
旁边的女生都开始起哄。那个女生被闹得脸更红了，眼神里都是期盼。
江宿衍愣了愣：“啊……我已经喝了我朋友给我的水了，不过还是谢谢。微信……微信的话，我这几天强基班培训手机被我爸妈收了，不好意思啊。”
“那……好吧。”那女生有点尴尬地把视线收回去，忙不迭拉着朋友走了。
然而，温栖棠没想到她还能再碰到这群女生。是在她去厕所的时候——
厕所大概是大部分女生最喜欢的地方。
“那个温栖棠怎么还贴着江宿衍，又没在一起，烦死了。”
“哎你别烦了，倒贴多掉价啊她，恶不恶心。”
温栖棠想，厕所还真是个是非之地——怎么她次次都能在厕所遇到破事儿？她面无表情地开口：“哎。”
几个女生齐刷刷地转头看她。
“你们他妈是不是有病啊，傻逼，”温栖棠是真的烦了，皱着眉，把这几天得不顺心全发泄在这几个女生身上，“我跟江宿衍什么关系关你屁事，你是他妈还是他对象啊话那么多。他自己乐意跟我玩呀，你有本事怎么不去骂他呀——”
她一顿：“动不动就觉得别人倒贴你自己倒是别贴呀，反正送水要微信被拒绝的又不是我。”
那个女生面色涨得通红。温栖棠不管，接着冷嘲热讽：“啊！忘了说，我跟他青梅竹马，我用得着倒贴吗？我，独立自主新时代女性楷模。”
傍晚吹来一点风，校服肥大的裤脚被吹得卷起来。手臂有些凉，温栖棠这才意识到，已经是九月底了。
李依伊又逃了值日，烂摊子全部留给温栖棠。江宿衍在门口等着她，温栖棠低着头扫地，却敏锐地捕捉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女生停在江宿衍面前。她抬头去看，那女生面色泛红，一双大眼睛看看温栖棠又看看江宿衍。温栖棠记起来这女孩是谁——江宿衍跑完一千米来送水被拒在厕所嚼她舌根的女生。
温栖棠脸一下子冷下来，偏过头去不看门外，扫把撞到桌腿发出刺耳的响。
江宿衍回头看了一眼，温栖棠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江宿衍，虽然我早上被拒绝了，”女生说，“但是我还是想继续试试，希望你能收我的信。”
江宿衍一顿：“不好意思啊，真不行，我没谈恋爱的打算。”
女生离开了。温栖棠把扫把放进工具柜，背着书包出教室。经过江宿衍时，她一眼都不看他，自顾自往前走。
江宿衍皱了皱眉，拉住她的书包。她挣扎两下，还是比不过江宿衍的力气，被迫转身，愠恼道：“干吗！”
“你生气了？”
“生气个屁，走了。”
温栖棠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可那股火气却消不下去，她觉得大约是对朋友的占有欲。
江宿衍的心却忽然活了过来。
他没忍住笑：“我都拒绝她了。”
温栖棠不听，继续自顾自往前走。江宿衍无奈，伸手绕过她脑袋，胳膊架在她脖子上往后一捞，温栖棠就整个人被他捞进了怀里。
“别生气了。”
“我生气个——”温栖棠转头。张口要骂，话音却戛然而止。
她的额头随着动作擦过江宿衍的下颚。她愣了一下，红色不受控制地漫上脸颊，第一次对一直习以为常的肢体接触感到尴尬。脑子里轰鸣一声，想起那群女生说她是养鱼，慌里慌张之中来了个金蝉脱壳，只剩下书包被拎在江宿衍手里。
江宿衍看着她，有点疑惑地对她歪了歪头。
落日的光透过窗口落到江宿衍周围，少年姿态散漫，身形清瘦，却不单薄，手臂因为发力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原先锋利的轮廓被光芒模糊，狭长的眼睛里也泛金，硬生生透出几分温柔缱绻来。冲她歪头的那一瞬间，像有轻柔的羽毛拂过她心上。
她打了个激灵，从走神里反应过来——虽然不少人都说她和江宿衍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她偶尔也会用这个词堵某些女生的嘴，但是她一直觉得，认识了太久她甚至都没办法客观评判江宿衍的脸，她和江宿衍属于革命友谊，不然要动心早动心了怎么会认识了十年还毫无动静——
可刚刚她竟然觉得心痒！她竟然在垂涎和她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的美色！
“拎着吧你，这是一个儿子对父亲应尽的责任。”温栖棠转过头，佯装平静地开玩笑。
可有的想法一旦萌芽，就压不下去了，她有些惶恐，却没法停止胡乱地思考。
……其实江宿衍确实挺好看的。
……她不会真的在养鱼只是没意识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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