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太阳高高挂起,已经是临近中午的时间,但哪怕闻着被子散发出的霉味,孙梦毓摊在炕上,眨巴着眼睛,也丝毫没有起床的欲望。
她死活没想明白,一眨眼,怎么就穿越了,变成一个农村村长的小女儿?哪怕这个身份在农村算是不错,可也掩盖不了这就是一个村姑的事实,最多就是一个比较高级的村姑。
而且这几天根据她打听到的消息,这个时空不是她那个世界的过去,而是另外一个平行时空。
要说相同点就是这个年代同样穷,甚至这里更加穷。
就她对那个年代的了解,虽然只是在一些小说里看到过,但只是这么一星半点也可以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年代有多么艰难。
最为关键的是这里没有手机,没有外卖,没有现代便捷的一切,这让她一个懒癌晚期患者如何活下去?
刚开始,孙梦毓还想着这一切是在做梦,或者说不定再睡一觉就回去了,可在度过了三四天她依然待在这里后,她就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她想哭,这些天她没少偷偷哭。这样的年代哪里是她可以生活下去的地方。
孙梦毓蜷缩起身体,拉着被子盖住头,悲伤崩溃的心情下,也丝毫不介意被子散发出的霉味了。
就在孙梦毓躲在被子下偷偷的哭泣时,她房间的门被拍响了,是孙母何凤兰。
“乖宝,你醒了吗?醒了就起来吧,早上就没吃饭,午饭一定要吃啊,你才磕了脑袋,要注意身体的!啊,乖宝,听见了吗?”
孙梦毓不想搭理外面的人,哪怕外面的人在身份上是她这个身体的母亲。可这又如何,又不是她想要穿过来的,如果可以,她宁愿换回原身。
何凤兰拍了几下门,一直没有听见屋内有动作,不由得有点担心。自从前几天乖宝醒了后,状态一直就不对,问她话也不回答,时不时就发呆,她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状态,倒有点像丢魂了,要不是现在严厉打击封建迷信那一套,她非得去找个大师给看看。
何凤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房门还是没开,正在她想着要不要找大儿子把房门踹开时,门忽然打开,露出孙梦毓那张精神恍惚的脸。
何凤兰上下仔仔细细瞅一圈,见人完好无损,才放心的舒口气,高兴的拉着孙梦毓往厨房去,“乖宝,快,起来就好,娘给你做了鸡蛋汤,还滴了两滴香油,就在灶上温着,你肯定喜欢!”
孙梦毓垂头丧气的跟着何凤兰去到厨房,对何凤兰口中的鸡蛋汤一点兴趣提不起来,对于在现代吃过众多美食的她来说,这一碗只是滴了香油的鸡蛋汤,她并不觉得能安慰她受伤的小心灵。
走进厨房,有一个低眉顺眼的女人正在烧火,看见何凤兰和孙梦毓,慌忙站起身。
何凤兰看见自己二儿媳妇这窝窝囊囊的模样就心烦,没好气的说道:“你慌什么?咋啦,是想做啥小动作害怕被我发现不成?”说着,何凤兰还用她那双精明的双眼扫视一圈二儿媳妇,见没有什么异样,嘴角也没偷吃的残羹,才放下心来,“不要让我发现你有偷干什么坏事,要让我发现,我绝对饶不了你!”
说完,赶女人出去。
何凤兰的二儿媳妇钱梅花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勇气说出口,垂着头,顺从的出去厨房。
钱梅花一出去,何凤兰立马换成一张笑成菊花的脸。而何凤兰堪比川剧变脸的表情变化,虽然已经见识很多次,孙梦毓还是抑制不住黑线。怎么能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双标,且一点不愧疚,理直气壮。
何凤兰和声和气的哄孙梦毓,“乖宝,你等着啊,娘给你盛鸡蛋汤。”然后转身去拿勺子拿碗,掀开温着鸡蛋汤的锅盖,看鸡蛋汤确实一点没少,才确确实实放下心来。她拿着大勺,满满盛了一碗鸡蛋汤,小心翼翼的端着,递给孙梦毓,“快接过去,乖宝,小心烫!你早上就没吃啥,好好补补!”说着,还心疼的瞅一眼孙梦毓的脸,活似孙梦毓已经饿瘦一样。
孙梦毓上辈子就是个爹不疼妈不爱的倒霉蛋,虽然不缺钱,但从小没体会过被爱的滋味。面对何凤兰这么红果果的母爱,她完全无法拒绝,最终沉默着接过碗。
她捧着满满当当的一碗鸡蛋汤,农家鸡蛋金贵,但就是如此,何凤兰还是给卧了两个,现在全都在她的碗里。
孙梦毓盯着这两个鸡蛋,这不仅是两个鸡蛋,这是一个母亲的一腔母爱,而她孙梦毓,缺爱,最拒绝不了这样的东西。
听着何凤兰催促的声音,孙梦毓闭了闭眼睛,大口喝一嘴鸡蛋汤。同时喝进肚子里的还有她那颗认命的心。
一旦接受身份,孙梦毓觉得处境似乎也没那么糟糕。其实想想这里也不错,她是村长的小女儿,在村子里这个身份足够了。样子她照过镜子,虽然和她在现代时的模样不一样,但一样精致漂亮,还拥有这年代少有的白皮肤。脸上还有婴儿肥。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水汪汪亮晶晶,正如元稹在《崔徽歌》中写道:“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最最关键的是,这里有人爱她,关心她。
看乖宝吃得一脸香甜,何凤兰心满意足,好似鸡蛋汤是喝进她的肚子里。然后接着拿个碗,把锅里剩下的一些汤全刮进碗里,仔仔细细,一点都没剩下。这些剩下的就给大孙子留着,等那小皮猴回来,肯定饿了。
何凤兰手里的鸡蛋汤基本只有水,孙梦毓看着,手里的鸡蛋汤忽然就喝不下去了,既然都承认何凤兰是自己母亲,那她咋能当那种白眼狼,自私的把两个鸡蛋全吃进自己肚里。
她从碗柜再拿了一个碗,倒出一半,鸡蛋也拨出一个。何凤兰看孙梦毓的动作,奇怪的问道:“乖宝,你咋倒出来了,快吃啊,这可是娘专门给你做的。”
孙梦毓摇摇头,然后把盛着一半鸡蛋汤的碗递给何凤兰,“娘,你也吃啊!你这么辛苦做的,我咋能一个人全吃掉。”
何凤兰立马眼泪汪汪,一点没有大杨村铁娘子的风范。没有想到乖宝这是给她的,乖宝真是太孝顺了,她没有白疼乖宝,乖宝这么孝顺,她不疼她还能疼谁!
然后在心里越发坚定自己的偏心,虽然感动孙梦毓的孝心,何凤兰还是推拒道:“乖宝,娘不吃,你有这份心,娘就很开心了。你吃好,就相当于娘吃了。”
孙梦毓蓦然沉默,然后换个说法忽、不是劝说道:“娘,你快吃吧,你养我这么大,我还没孝敬过你什么。我现在孝敬你,你拒绝,那我慢慢就以为你不需要,之后我万一就习惯不孝敬你怎么办?”
何凤兰:“……”乖宝说的有点道理啊,但乖宝这么孝顺,咋可能变成那样子。
虽然何凤兰不相信孙梦毓说的,迟疑着还是很诚实的接过鸡蛋汤。
孙梦毓这才笑起来,撒娇的和何凤兰说道:“娘,我肯定不会不孝敬你的。我也大了,你从现在就开始习惯让我孝顺吧。”
何凤兰听着心肝宝贝的话,乐的眉开眼笑,刚刚孙梦毓说的话立马丢到脑后,连连点头,“好,好,那娘就等着乖宝孝顺了。”
厨房里一片祥和,而钱梅花被赶出去后搬着一盆花生,一直坐在正屋门口剥花生,一边偷听厨房的动静。听着婆婆和小姑子的对话,她不屑的撇撇嘴,小姑子惯会说好话,每天啥也不干,一觉睡到大中午,婆婆还偏心死,啥好吃的都给小姑子。这十里八乡的,谁家姑娘是这样子,到时候嫁都嫁不出去!
想到这里,钱梅花剥花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这小姑子嫁不出去,那不就得一直养着她嘛,按照婆婆这偏心样,到时候家里啥好东西都是小姑子的。她现在虽然还没生儿子,但她将来肯定会生儿子,到时候她儿子不就吃亏了嘛!
钱梅花越寻思越觉得这样不行,有心想做些什么,她只生了两个没用的丫头,腰板不直,那就撺掇大嫂去和婆婆闹,大嫂可是生了老孙家唯一的孙子。绝对有用!
孙梦毓和何凤兰很快吃完鸡蛋汤,然后开始做饭。
何凤兰做几十年饭,动作快,更何况这时候做饭可没有什么花样美味可言,就是糊糊野菜,家里条件好狠狠心滴两滴油。
做好饭,老孙家的其他人正好到家。打头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精瘦的中年男人,可能是常年板着脸,面容有几分威严,这就是大杨村的村长,孙梦毓如今的爹孙大林。后面跟着大哥孙长平和他媳妇田彩霞。
钱梅花看见公爹大哥大嫂回来,站起身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和他们打招呼。往后一瞅,发现自己男人没有回来,正要询问,孙长平看出弟妹的疑惑,解释道:“有人不满意长安给记得工分,在和长安掰扯呢,估计一会儿就回来,弟妹你不用着急。”
钱梅花听是这个原因,放下心来,这才温声和气的说道:“没有着急,就是奇怪长安咋没和大哥你们一起回来。”
孙长平摸摸头,憨厚一笑。他可真不习惯弟妹这柔柔弱弱的模样,好似声音大一些就能把人吓到,风一吹就能把人吹跑。还是他媳妇好,勤劳能干,身体健康,能生能养。
孙长平在心里得意自己挑选媳妇的眼光,然后愉快的水井那里打水洗手。
厨房里,孙梦毓看何凤兰艰难的端着盛着玉米糊糊的大盆,还要去拿筷子,连忙拿起筷子和碗,说道:“娘,这些我来拿吧,你端着饭过去就行。”
何凤兰高兴的夸奖孙梦毓一句,担心老头子等着急,夸完就端着盆往正屋走。孙梦毓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
都围坐在一张桌子上,何凤兰开始分饭。这时候掌握一家分饭大权的都是各家的实权大家长,故而大多数人家婆婆都会牢牢握紧手里的这点权利。
何凤兰也不例外,她先给孙大林盛满满一碗,寻思着虽然刚刚乖宝吃了鸡蛋汤,但那主要都是水,肯定没有糊糊顶饱,然后再给孙梦毓盛一小碗。接着再按照对家里贡献的大小分饭。像孙长平和孙长安分饭得到就多一些,因为他们得到的工分多。甚至何凤兰连自己都没有多分。
其他孙家人可不知道孙梦毓前头喝了碗鸡蛋汤,看何凤兰只给孙梦毓盛那么一点饭,还很是惊奇。
孙长安担心是妹妹哪里惹了娘,虽然不知道妹妹是哪里惹到娘,但饭就那么一点,咋可能够,举起自己的碗说道:“娘,把我的给妹妹分一些吧。”
何凤兰虽然很满意孙长安爱护孙梦毓的举动,但还是没好气的说道:“吃你的吧,我还能饿着你妹妹!”
钱梅花看自己男人傻乎乎端着碗要分出去饭,自己媳妇却没想着分,心中气愤不已,没控制住的低低的说了一句:“小、小姑子不是吃了碗鸡蛋汤了吗?”
何凤兰的眼神立马杀过来,吓了钱梅花一跳,但可能心中憋的太久,还是义无反顾的说下去:“还是卧了两个鸡蛋。”
田彩霞低头喝糊糊的眼睛微微暗了一瞬间,知道婆婆又给小姑子光明正大开小灶了,她也不是埋怨婆婆,毕竟鸡是娘养的,鸡蛋给谁吃是娘的自由。但她一个当娘的,看自己孩子啥都吃不着,心里总是不得劲。两个鸡蛋,哪怕分一个鸡蛋给孩子分着吃也行啊。
孙梦毓连忙低下头,被人在饭桌上戳穿她开了小灶,尤其旁边还有侄子侄女看着,哪怕她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何凤兰没想到自己这二儿媳妇可真是咬人的狗不叫,虽然被戳穿偷偷开小灶,但她一点不心虚,理直气壮道:“咋啦,老娘养的鸡,下的蛋,乐意给谁吃给谁吃,你不高兴就滚蛋!老娘整天辛辛苦苦伺候你们,你们还怨这怨那,惯得你毛病!吃饭!”
瞅着的几个小孩子立马低下头,埋头苦吃起来。反正每次奶开小灶都没他们的份,还是吃到嘴的糊糊实在。
至于孙大林,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默默吃着饭,仿佛看不见饭桌上发生的一切。
看都吃着饭,孙长安拽拽尴尬呆坐着媳妇,示意她赶紧吃,娘就是口是心非,不可能不让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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