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入浮屠

杏残数点雨，竹碧一川云。浮屠山的风物亘古不变，数万年来，也不过是森森竹影，半点残杏。

        晨雾迷梦，翠鸟啁啾，更添浮屠山清幽。

        太白和华莲站在浮屠山下，眼见浮屠山万丈云峰，又见眼下青苔石阶无尽无源，杳无人迹，唯林间野兔傍地而行。

        华莲的目光被兔子吸引。

        太白笑道：“世间万物可爱者多哩，华莲来一次，可要好好看看。”一边说一边坐在青石上，摸出腰间葫芦喝酒。

        华莲跟着兔子瞧，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兔子窝旁。

        说来也奇，这些兔子也不怕人，刨地的刨地，挠毛的挠毛，吃草的吃草，全然一副目里无人的模样。

        华莲伸出手，刚想去摸一只兔子。

        只听耳旁风过，一柄长剑迎面飞来，华莲急忙侧身避过，只听长剑“碰”地一下插入竹节，紧接着“咔嚓”一声，竹子断了一地。

        四下的兔子逃了，只有较小的一只，吓得被华莲抱在手中，瑟瑟发抖。

        华莲望去，只见石阶深处急急奔出两小仙人，心道：“他们该是浮屠山的弟子了。”

        但见两小仙人奔至近前，张口便叫：“偷兔子的贼，哪里走？”说罢，使剑削华莲头顶。华莲心中不解，抱着兔子避闪，停在一处道：“仙友误会了，我是来听清净祖师讲道的。”两小仙人听了，脸上带愤色，齐声道：“清净祖师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随即察觉自己失言，急忙“呸呸”两声，朝华莲怨声道：“你这偷兔子的贼，自己犯错不说，还要带上我们！”说罢又使剑截华莲，华莲大感诧异，自思道：“我不过说了那人的名字，他们怎么就这般了？”思想时，依旧避让。两小仙人见伤他不着，当下对望一眼，双剑齐上，但听得“刷刷”几声，周围的竹子被他们砍得稀烂，‘他’却毫发无伤。

        两小仙人见伤他不着，愣在原地，没了主意，暗想对方身法不知要比他们高出多少，低头商量一番，只听其中一位问道：“你，真是来听讲道的？”

        “清风明月不得无礼！”声响处，只见一位身穿月色青竹衣衫，头扎白巾的仙人走近。清风明月见了，急忙收剑恭敬道：“小师叔。”

        来人一身谪仙温润之姿，叫人移不开眼。

        那人看清风明月一眼，也不作声，径朝华莲走近道：“在下温尹，受家师之命，特来接待。”华莲知误会可解，走上前执礼道：“我是来听讲道的，还望仙长赐路。”

        “小师叔，你莫信他，他分明就是来偷兔子的！”清风听了，急忙分辩道。

        温尹看向清风，清风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垂丧了头。

        温尹转过身道：“简帖为凭，众仙门谁都不会例外，还请公子出示简帖。”华莲道：“简帖在我太公身上，太公现在竹林外。”

        “你的太公是？”温尹问道。

        “是我老头啦！温大善人……”只见太白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一支大青竹后，摇着头，口中道：“累死我老人家了，浮屠山作什么这么高咧？”

        原来太白久不见华莲回来，便自个儿进竹林来寻，不想看见故人。

        温尹走向太白微笑道：“这么多年一点没变，还是酒不离手。”温尹走向太白微笑道。

        清风明月见自家小师叔与老头相熟，又想到昨日确听师兄们提起不日会有仙门中的弟子陆续来听祖师讲道，便晓得自己怕是真冤枉了人，闯了祸事，这会头把头低得更低了。

        “现在知道我家华莲不是偷兔子的贼吧，叫你们两个莽撞冤枉人！”太白绕在清风明月身旁，打趣道。

        清风明月抬起头，看太白道：“老仙翁，你不能全怪我们，谁叫他不好好走路，偏要追兔子，我们这才误会的。”说着将目光住在华莲身上。

        清风明月所说不假，前几日确有自称仙门中的人来此抓了兔子烤肉吃。

        他二人是此一辈弟子中最小的两位，还不到听混元道果的修为，又加之清净祖师见他二人一团孩气，尘心未去，纵使修行，也是大道难通，碌碌无功，是以只叫他二人先从“入世”开始，尝些滋味。平日里所做的也不过是习字焚香，养花修树，顺带照看竹林中的四十八只兔子之事。那日二人欢欢喜喜来林间喂兔子，兔子未喂到，倒瞧见几人把兔子烤来吃了。二人便上前理论，哪里知道为首的紫衣结发少年傲慢道：“真是小气，这兔子是你生的吗？再说了，这里的兔子这么多，又无残狼虎豹，你养这么多，也是祸害，小心它哪一日吃了你的竹林，叫你悔之莫急。你呀应该感谢我，我可是这片竹林的救命恩人。”双手抱着臂，依靠着一根青竹，傲慢得想挨揍。

        他脚边的大狗也是那副神情。

        他二人气不过，和他们撕打到一处，人没打过，兔子被吃了，自己也被打得趴下。与人私斗是浮屠山的大忌，回去之后又受了许多责备，心中憋得委屈无处发泄，便暗暗发誓定要抓住偷兔子的贼，绑到师父面前，洗了这一身冤屈。

        清风明月说罢，想到自己又犯了’接言’的忌讳，心虚地不敢瞧温尹。华莲听了，微笑道：“原是一场误会，我也有不是，还请仙长莫怪小仙友。”

        温尹笑道：“华公子高风。”叫清风和明月上前赔礼。华莲见状，急忙伸手扶住。

        他三人年纪相仿，这厢怕是早结下情谊。

        温尹道：“时辰不早了，太白君，华公子我们这便上山去吧！”

        当下太白华莲随温尹步出竹林。清风明月见了急忙跟上去，口中叫道：“小师叔，你等等我们！”只见温尹转身过，手中碧箫一晃，但见原本如猴儿一般的两人便似青竹一般杵在原地，不动了。只听温尹道：“莽撞，私斗，接言，取笑。罪加一等：毁竹。清风明月就在这儿思过，待会回来自己到师兄那儿领罚。”

        清风明月欲说什么，终没说出来，恭谨道：“弟子谨遵小师叔法旨，这便自思己过。”

        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清风明月跪在竹影里。华莲转身望去，见他二人身姿单薄，一派凄然。抬头眼望千峰万仞，曲径苔石，心中突地不是滋味，又无法明状，一时默然，紧紧跟着太白和温尹入了浮屠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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