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风雨肆虐
老鬼支腿坐在外廊的木板上,陈瞻自院墙外推门而入。
只见他穿了件淡粉色绣海棠的圆领服。
“不关门,是知道我要来吗?”
“知道。”眼光望着外面,这样应道。
“老狐狸,我们要一直呆在这儿吗?”
陈瞻揶揄笑:“一直呆在这儿?老鬼是愿意呆在这了?”
“我可没这么说。”
“为了她?”
“你不是一直都在打我主人的主意吗,好带你重返世间?”
陈瞻微微笑,将目光望出去,望向他造的那一片海棠花林。
“说起来,怎么没有见到她?”
二人在对饮,入夜般的天色,好在有明珠作为月照着。
院里已修剪的树,草,映着‘月光’变得分外可爱。
无数小飞虫散着淡绿的光在草叶里飞舞,难得的静谧。
姬酒酒推门而进,不由停下脚步。
只见像水一样的光在小院里流淌,地上各种树的枝条交错着,与光交映,进而映在廊上对饮的人的脸上,身上。细细风响,萤火伴着风簌簌而起,又轻轻落下。
几人不由抬起头。
“老鬼的新主人回来了,请过来一起坐吧。”芊已过来牵姬酒酒的手。
芊和老鬼对坐,姬酒酒和陈瞻对坐。
老鬼在桌下踢了陈瞻一脚,提醒他不要问太过的问题。
“身为烛龙之身,却不会化形。”一种不算轻蔑,也算不上好意的笑浮在陈瞻嘴边。姬酒酒低垂了点目光,看自己身上的龙爪。
眼低垂着,显得长,睫毛落了影子,有一点娇滴滴,滴滴娇的神韵,像含着一池水光。有点像她的母亲,不,她母亲的眼睛是温暖而明亮的,别被自己相骗了。
果然那双眼睛一抬起来,陈瞻就证实他是对的了。
她和她母亲有极大的不同。她的母亲是能温暖人的,而她,绝没有这种能力。倒不是说她冷如冰,而是她整个人透出的呆和滞。人,是破碎的,可能从一开始,从在竹林里时就开始了。
脆弱吗?不是。是琉璃,易碎但坚。
“请问……这里和蛮荒十山是什么关系?”她如此问道,一点也不在意陈瞻说了什么。
“你不在乎吗?”
“你说的是真的。”很容易叫人听不明白,语言在她那儿显得广袤,不太会用语言吧……所说的全然基于事实或情感。
这一点,老鬼早察觉到了。
“能说说你的事吗?作为等价交换,我们就告诉你蛮荒十山和这里的关系。”
“您不说,无妨的。老鬼我都告诉你!”
“拆台!老鬼你可不厚道。”说完瞧向姬酒酒。
风细细响,虫儿飞动,满院流萤。
“我叫姬酒酒,家住涂山。涂山你们都知道了。”
老鬼急切地问:“您怎么会在涂山呢?”
“钟无期之女,不在涂山在哪儿?难道你还指望无极老母大发慈悲救她不成。”陈瞻接口道,“她的母亲,早去了。”有玩世不恭的笑意浮现在脸上,等着他二人接下来的话。
“母亲去了。有关母亲,都是姑姑告诉我的。我和舅舅分开后,是姑姑救了我。后来,我又得曾外祖母医治,是曾外祖母将我养在浮屠山。”说她得她曾外祖母所救时,看着陈瞻,似乎在说你不许说我曾外祖母。
陈瞻的一根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有意思啊。
“舅舅?您怎么会有舅舅?你舅舅叫什么?”
“他叫钟清嵘,”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显的难过:“他永远都是我舅舅。您从前认识他吗?”
老鬼快速地想着‘钟清嵘’这个名字,“仲清嵘,仲清嵘,他是不是有个胖阿娘?叫仲阿满。”“嗯,她是我姥姥,您真的从前认识他们?”她如玉的额头都闪了动人的光辉,更别说那双眼睛了,可很快那种光辉又熄灭了。
老鬼不禁问:“他们……”思想姬酒酒的话,不敢再问,也不敢说什么安慰的话。
钟清嵘有一位阿姐,名字唤作阿秀。生产那日,恰遇仙门围剿钟山桃源里的钟氏。阿秀,阴差阳错地死在了江世明剑下。
江世明为此悔恨一生,钟山归来后,十余年里都不能忘记阿秀死在他剑下时的容颜。阿秀的死成了江世明的心结,一次练功中,因此不幸而亡。
阿秀生出的孩子到涂山不足月余也夭亡了。阿秀的丈夫陶典在拦阻仙门不要伤害阿秀时,亦死去了。
姬酒酒是被无极老母放在涂山的。
姬酒酒与阿秀的孩子一般大,她是钟阿满和钟清嵘捡回的孩子。
“涂山里的钟氏都死去了,是吗?”陈瞻幽幽言道。
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绪里,有好一阵子,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芊在院里追流萤玩。
“对了,您怎么会到蛮荒十山去?”
“我们去那里找鬼麒主。”
“几千年前掉落在这里的人,早死的尸骨无存了。”
姬酒酒道:“是新的鬼麒主,你们并不认识。”陈瞻拿起酒瓶,给自己斟满杯子,瞥一眼姬酒酒道:“鬼麒主?不能给起一个好点的名字吗?,若有一天我出去了,是不是也要叫这个名字?仙门真是越发不济了。”喝了一点,放下了。姬酒酒摇头道:“不是仙门不济,他真的……很可怕。”
明珠照着的夜色里,周围的一切都很安详,绿叶,花,树沁溶在明珠的光中。
姬酒酒的事说完了,轮到他们了。
该怎么说呢,蛮荒十山和归墟大壑的关系。
老鬼沉吟。
蛮荒十山是分开人与上古异兽的分界之山,是神器太一鼎的炉灰所化。十山中充满着太一鼎的炉灰之气,此气可使百兽停步难行,消弭而死。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十山上的炉灰之气越来越弱,一些异兽就出了山。人与上古异兽相比,太渺小了。兽吃人恰如人啖鱼之物,说不了谁错了。恐惧啊,人怕兽,兽亦怕人。
太一神长降太一鼎至人界,命三位共主收服诸兽。上天有好生之德,太一神长不忍杀之,便将太一鼎从三十六重天赤混天上抛下,鼎落陷地一角,便成归墟之地。
归墟大壑中不只有兽,还有不尽的贪念,爱憎,恨欲,是一切有违天道,为世所不容的藏垢之地。
十山上有日月轮转,这里则是一片昏暗,光明永不会降临。一切,都只是在无望地靠近,靠近太一神鼎碎裂,或仙门施下血涂封印的那一日。
谁也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会降临,唯一的方法就是出归墟之壑。
陈瞻盯视姬酒酒说了出来。
“你不想重返世间吗?”
一种不自然的寂静笼罩了他们。
这一次没等陈瞻再问,姬酒酒已作了回答,带了某种飘忽不定的的希望,她轻轻道:“真的……可以重返世间吗?”
草叶摇动,流萤乘着风飞起。
陈瞻看了老鬼一眼,眼中有浓浓的调侃,仿佛在说:“瞧,她也不是不想离开呢。”
明珠的光照着,整个小院似沁在一片雾霭之中。陈瞻回去了,却把珠子‘忘’了。
脚下的地板在震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老鬼和姬酒酒出现在院中。他们对视着,瞬间用眼神交流了什么,下一瞬只见姬酒酒站到了芊的身边。
老鬼则紧张地站在院中,全身崩紧。
风猖狂地无可比拟!
雨如长针似地降落。
芊紧紧地依偎着姬酒酒。
“既已来到,何不现身?”一种紧绷的全神贯注的神情掠过老鬼的脸,他警惕的目光扫着外面幽深的密林。
庞大的阴影遮蔽住天空,浮游而上。姬酒酒得以见它红色的背脊和赤红的眼睛。
是大鱼。
那双眼睛在看到姬酒酒时,向左右高高吊起来。
老妪的笑声,是它发出的吧。“呜呜,是带我们重见天日的人吗?可恶的老东西啊,怎么能不叫一叫我?”它口中吐出了年轻女人,男人和老妪的三种不同声音。
电闪雷鸣,天际的云翻滚如浪,一只黑色的龙头探下来,慢慢伏低,低到老鬼耳畔。
“我的老友,好久不见。”
它金色的眼珠瞧向姬酒酒,飒地一下,一阵风袭来,姬酒酒的头发朝后飘起,她身后的木屋散成了一片废墟。
龙鳞是溃烂的,那里的血滴下,下面的草叶枯死了一片。
“为何不守约定要来海棠花林!”老鬼大声道,脖颈的青筋都暴起来。
“呵。”吐气的气息,龙头慢慢扬起:“为什么不守约定要来海棠花林?”鳞片移动之声。龙头荡进姬酒酒的眼睛,老鬼失声大喊:“主人小心!”却见了龙头霍然而回,片片鳞甲擦过老鬼胸前,带起一片血珠。龙头向姬酒酒而来!龙身包围住姬酒酒,如一个巨大的漩涡,一点一点地逼近,鳞甲就要刺到她了!
姬酒酒抱女孩芊一跃而起,双眼迎上了盘踞而下的龙头,龙须鞭下,姬酒酒闪身退避,终于借一根龙须飞跃而出,落在老鬼身边。“主人,你有没有事?”老鬼急切道,只见姬酒酒左肩被鞭出两道血痕,细细一行鲜血,也从她的左颊上流下来。
姬酒酒摇了摇头,示意老鬼她没有事。那只大鱼似无限欢喜,翻波滚浪似的游在周围,带起一片风雨,“竟飞出了濯的包围。”又变回了老妪的声音。“跟我玩吧,年少行差遭人唾弃,容颜老去孑然一身啊。也曾受了蒙蔽,与人花前月下终是镜花水月一场绮梦。噢,不甘啊,囚他魂灵与我作伴啊。”姬酒酒和老鬼凝神屏息,但听得那大鱼发出一声年轻女子的呜咽:“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唾弃我?不肯相问啊……已擅自做了主张……”哭泣间只见密如雨点的针刺向老鬼和姬酒酒飞刺来,电光火石之间老鬼和姬酒酒都不同程度的被刺伤,落下的针刺与姬酒酒手中的长剑,老鬼的弯月黑刀发出清亮的碰击声,那针刺似有灵识,左拨右拨,使举起剑与刀的手,一不留神就被针刺拂过手腕。女子声音断断续续续地呜咽,那大鱼抬头而上,眼中盈满泪水,白色的鱼腹带起一片雨泽,似在水中。“不该有怨恨啊,自己也有不是。可心里难过啊,被孤立和猜忌的自己啊。”大鱼游下,带着无比的悲愤冲击过来,姬酒酒和老鬼急忙从两边避开,身子未站稳,手掌长的针刺就跟着刺了来。是心里的怨恨啊,让大鱼短暂拥有了濯静望,不需插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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