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晚来风（3）
她长的很快，修成人形后不过又二十年，她已经长到他的肩头了。
通臂猿猴眯着眼看着小雀鸟熄了烛火，寝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唯有月光淡淡地落在床榻上。
他伸手握住小雀鸟探向床榻的手，扶着她躺下。小雀鸟摸索着通臂猿猴的身体，抬起他的手臂，一如曾经的日日夜夜，挤进他的怀里。
曾经她还是万妖女王时，通臂猿猴并不太喜欢这样搂抱她。他住在兜率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睡觉。来到万妖女王身边后，他们有过一度春风，自然是要同枕而眠。她总是喜欢窝在他的怀里睡，有时情动，他便戳着她头上的一缕白发问她为何。
她只是看了看他，然后又加重了手中搂抱的力气。
“将军，你哪里懂呀。”
可是，他现在懂了。
只有感受着她沉稳的心跳，他才能睡的安稳，才能真正觉得，她完全属于自己。
“丝丝。”他紧了紧她的肩，轻轻唤她，试探她是否睡了。
“怎么了，将军？”小雀鸟仰头去看他。
他想问她，是否愿意和自己做真正的夫妻。可是当看到她纯净的不参杂一丝杂质的眼睛，他便闭上了嘴。
“没事，早些休息。”他摸了摸她的脸蛋，只觉为时尚早。
虽然他已经等了很久。
通臂猿猴轻拍着小雀鸟的背，哄着她睡觉。
可是，今夜她睡的不安稳。
夜半时分，她也不知怎么就醒来了。她在通臂猿猴的怀中轻轻翻身，只觉好像有人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推着通臂猿猴放在她身上的手，费了好久力气才从他怀中脱身。她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法术的牵引，她只管直直地被那力道拉扯着。
她躲过宫内巡视的守卫，一路被牵到万妖王宫的神殿。
“到时万妖国将变成一个连神佛也不可以入侵的铜墙铁壁，我们永生永世的爱巢……你是国王，我是王后，我们永远都不离开这里。”
她感到有些虚脱，扶着墙壁好不让自己倒下。
面前的幻影中，通臂猿猴听了女子的话，已经有了些得意。可是他不知又想起了什么，骤然间收敛了笑容，厉声喊着。
“不行，我不甘心！我通臂猿猴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但是孙悟空七十二变，法力高强。我们何必这样招惹他？将军，我们在这里，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不好吗？”她想，只要能劝他留下来，她情愿用一切来换。
“如果我不打败孙悟空，就算我死也不能瞑目。”
女子抚着通臂猿猴金甲的手松了松，良久，她终于悲戚地点了点头。
“好。只要你开心，你喜欢，我一定会支持你。”
她捂着胸口，跟着女子喃喃地说着。
只要你开心，你喜欢。
小雀鸟终于支撑不住，扶着墙缓缓倒下。
她想，她这个时候，便是预想到后来的结局了吧。
通臂猿猴是被一阵狼嚎给惊醒的。
他猛地坐起身，看着白狼跳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角。白狼力气极大，通臂猿猴差点被他拽下床榻。
通臂猿猴刚想愤愤地推开他的狼身，却发觉醒来时，怀中柔软的触感已经不见了。
“你快去看看女王。”
通臂猿猴匆忙赶到神殿，看到药仙已为昏迷的小雀鸟诊好脉，便上前一把把她抱进怀里。
“她怎么了？”
药仙深深地看了通臂猿猴一眼：“没事，只是太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便好。”
通臂猿猴知道她一直以自己为追赶的目标，为了能堂堂正正地走到他身边，她付出了很多，才换来在同龄小妖之中的卓然。
“大王。”
他搓着她冰冷的手，听到她的声音带着些嘶哑。
通臂猿猴惊诧地看着怀中的小雀鸟。她已睁开眼，柔柔地抱住他。
“我休息一下便好，大王。”
只是睡了三个时辰，小雀鸟便又活蹦乱跳了。
通臂猿猴紧着问她昨夜到底去神殿干什么了，她只是一直摇头，说不出话。
醒来后，她还是一口一个将军地叫着他，好似那两声大王是她的梦呓。
王宫中早就传出了小雀鸟是通臂猿猴未娶的妻这样的说法。通臂猿猴听说后只是摸摸下巴挑眉说了一声是吗，便又自顾自地做事。
有这种说法他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他们同床共寝这么多年，虽然他怕她不愿，连吻一下眉眼都是趁她睡着的时候，但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也许早就有了床笫之欢，至于为什么还没有成婚，可能他与小雀鸟也只是一时兴起的缘分吧。
通臂猿猴这才皱了眉头。
一时兴起的缘分，啧。
他们一千年的情分，却被别人说成是一时兴起。
不如早些成婚，之后再做打算，也免得她受这样的流言蜚语烦扰。
通臂猿猴捏着奏章这样想着，看到小雀鸟已洗好了身子，正站在烛火处静静地看着他。
通臂猿猴眯着眼，看着小雀鸟因为沐浴时的腾腾热气，现在脸上还泛着粉红。
他刚想招手让她过来坐，她却抢先开了口。
“大将军今日累了，还是早些歇息吧。”她偏过头将火苗吹灭。今夜没有月亮，寝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他将奏章压在枕下，盘着腿等着她走过来。可是等了许久，他都没有感觉她靠近。
“丝丝，怎么还不过来？”
“将军。”她应了一声，这才慢步走近，然后在他的搀扶下躺进他的怀里。
通臂猿猴听到她的呼吸断断续续，又轻重交缓，便知道她有了些情绪。
“你心里有什么委屈，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通臂猿猴去擦她的眼尾，果然有些湿乎乎的了。
从她记事起，通臂猿猴便是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黄眉老祖、梦魔、雪妖、白狼等老将也总是护着她，药仙本来还提点通臂猿猴，说是这样溺爱会让她娇气。可是事实证明药仙是太过担忧，她没有被宠坏，反倒是坚强的很，除了幼年她被送到无名仙君那里之后，她再未因什么在人前掉过眼泪。
小雀鸟听着通臂猿猴的关怀，止住鼻息梳理了一下情绪，好不让他看出自己的难过。
“将军待我这样好，我并没有什么委屈。”
通臂猿猴哑然失笑。这么说反倒是怪自己给了她委屈受呢。
“我若是有哪里对你不好，你直说便是，我给你赔罪，然后改就是。”通臂猿猴爱抚地摸了摸她的后脑，语气温柔地讨好着她。
一听到通臂猿猴这样娇哄，她哪里会有什么脾气或是不满，只是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地和他说：“将军一直都待我很好。我很满足了。”
他偏是听不得她委屈自己。
“怎么不敢说，嗯？”通臂猿猴嗅了嗅她发间的甜腻，“你若是不敢说，就听我说。”
“自从你化为人形没多久，万妖国就一直有风言风语。”
他感觉到她攥着他衣襟的手紧了紧，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通臂猿猴突然觉得，这样和她说，未免仓促。可是他既然已经提起，如果不了了之，她只怕会多想。
她怎么这么敏感？偏偏还要自己闷着。
“我想你也大概听说了，想来听到的一定要比我听到的不堪。”
“虽然你现在也还很小，但你应当是知道我对你的情谊的。”
“我只是想问问你，等过几年你再长大些，愿不愿意与我做真正的夫妻。”
边说着，他边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提至与自己视线平齐的地方。一团漆黑中，他能看到她的眸子在泪水的裹挟下闪着光亮，他搂着她的腰，顶上她光洁的额头蹭了蹭。
“丝丝，你愿不愿意？”
小雀鸟缩了身子，半天没有应答。通臂猿猴轻笑一声，又抓起她的手捂上自己的胸口。
“将军，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小雀鸟吸了吸鼻子，手心传来他踏实的心跳声。
通臂猿猴想起来，这样的问题，他当年好像也问过她。
他该怎么和她说，这是一个关于神猴大将军和小雀仙的故事呀。
“我只是想同你一续前世未了的情缘。”
小雀鸟感觉自己的手被抓的紧了些，手下的心跳也兀地慌乱了。
“你若是没有想好，便再好好想一想。今夜先休息吧，好不好？”通臂猿猴轻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太仓促了吧。
她若现在真的对他还没有什么感觉，会不会吓到她？
通臂猿猴伸手穿过她的颈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拍着她哄她入睡。
“将军……”过了很久，他以为她已经睡下了，谁知她却软黏黏地开了口。
“怎么了，丝丝？”他有些喜出望外，搂着她又紧了紧。
小雀鸟沉喘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颤着手抱住他的腰身。
“将军若是有朝一日厌弃了我，我定不会纠缠将军。”
他哪里会厌弃她呀，偏是喜欢她还来不及。
通臂猿猴松开了手中的力气，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抹吻。
“不会有那一天，我向你保证，丝丝。”
话音刚落，通臂猿猴只觉怀中突然落了个空。因为情动，她一时把控不住，便缩着身子又变回了雀身。
通臂猿猴起身将被子叠好，将缩成一团的小雀鸟放在被子上，又抽出被子的一角盖在她的身上。梳理好她有些炸起的羽毛，通臂猿猴侧身躺下，手臂环住她的身体。
“今夜好好休息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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