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临阵破境
荒野上刚刚平息不过数个呼吸的狂风，突然间就重新席卷而来。
刚才的那狂风，带着戏谑和轻蔑，纯粹是为了虐杀而来，有一种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狂妄之感。
此刻重新席卷起来的狂风，却更加凝重，更加沉稳。
从这股风的形态上，就能看得出来，封百年已经收起了最开始的轻视，拿出来了真正的实力。
甚至已经隐隐有些动怒。
方然当着他的面斩杀了段流和封四海，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若说斩杀段流，还是剑起突然，段流不及防备才被一剑斩杀，那么斩杀封四海的这一剑，已经足以让封百年提起足够的警惕。
在自己眼前，穿过重重叠叠的狂风，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钟鸣泰之前斩到的刀痕之上。
这，是一种最直接不过的示威。
在封百年面前，斩了封百年的人，而封百年对此，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制措施。
一时间，整个风部余下来的战士们，心头都猛然间沉了下来。
从来都是他们嚣张跋扈，此刻，在荒野上，本该是主人甚至本该是神明一般的它们，突然就感觉得到，一把剑悬在自己脑顶，随时可能落下！
若不是眼前还有封百年镇住场面，他们早就如同先前的雷部天雷门一样，被方然斩了主将之后，便一哄而散，远遁荒野！
直到此时，他们才逐渐有些理解了天雷门的门人。
那些满荒野逃窜而成为其余三部笑柄的天雷门人，如不是面对着从未遇到过的险恶境地，又何至于此？
明明是应该匍匐在地的罪民之中，突然就出现了方然这样的异数，出现了荒辰这样超出他们掌控以外的势力！
这种感觉，隐隐让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风部战士们，产生出来了一种极其荒诞的不真实感。
看着周围狂风卷起碎石和烟尘，所有人都奇诡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莫非这片荒野，要变天了？
但是，毕竟封百年积威已久。而且如他所说，在令人生不如死这件事上，他称第二，怕是荒野之上，无人敢称第一。这一点，身为亲卫的这三百人，在这么久的岁月里，一遍一遍亲眼见证过。
所以在这一阵狂风之中，风部的战士们依旧握紧了长戟，杀意交织成了一片，借着风势碾压而来！
封百年衣袍猎猎，他的杀意尤为强烈。就连他身后的那一片狂风道韵，都开始扭曲变形，勾勒出来一头狰狞的兽首。兽首之上，一双怒目圆睁，流露出来无边的暴虐。
“不要以为，你能斩杀了天雷门的那两个废物，就有资格在我面前嚣张狂妄！”
狂风起，绕着封百年的手臂凝成了一个巨大的风鞭，倒卷着压了下去。
他的风席卷之处，灵力被牵引着，形成了一个冲天而起的巨大漩涡。
数万斤的巨石，就如同几片没有重量的落叶一般，被卷在这漩涡之中，打着旋彼此撞击，发出低沉的鸣响。
以风势，封百年牵引灵力，直接造出来了一片灵暴肆虐的区域，这个区域，将方然连同他身后所有的荒辰战士全部笼罩在内。
断离符的青光，摇摇欲坠！
这就是道初境界的手段，以道韵控制灵力，变自身之力为天威，而天威，威不可测！
“杀！”
风部战士齐齐呼喊一声，这风力便更强一分！
风部的合战之法起，加持在封百年气势之上，一瞬间，他的气势再暴涨三分，已然接近了道初上境的层次。
狂风无形，封百年这一鞭，笼罩范围极广。威力虽然分散，但是却完美地落在了荒辰每一个成员的身上。
封百年相信，哪怕方然能挡得住这一鞭，但他绝对不可能护住所有的荒辰战士。
你心疼下属，为下属出头？那好，作为风部大统领，封百年此刻要做的，便是将荒辰的战士，全部碾碎在风石流中！
转瞬之间，风鞭就已经压顶！
方然冷眼看着这一道风鞭，低低吼一声：“破阵诀！”
以他为首，荒辰战士的气势，也同样连成一片！
迎着狂风，方然一掌向上托起，如同掀翻覆顶落下的山石一般，一托，再狠狠一推。
这风鞭强韧无比，在这一推之下，却好像在鞭打的过程中，抽中了一块最坚硬无比的铁墩子！反震之力传来，风鞭最尖端的那一段，被崩碎成了最细小的灵力，四下逸散开来。
封百年面色不善，冷冷道：“破阵诀？你能挡的了一鞭，难道还能挡第二鞭？”
再一鞭轰击而下，力道更猛。这一次，地面直接被砸出来一个宽一丈，深也同样有一丈的巨大凹痕。
轰隆隆！
整个地面都随之震颤！
只有方然和荒辰，稳稳地站在狂风肆虐之后的大地上，纹丝不动。
就如同怒浪拍击而下，令人恐惧的风暴之中，一叶轻舟虽然不断飘摇，却每每能在将要倾覆的关头，重新找到平衡。
方然能够感觉得到这一鞭里面的恐怖力量。
若是他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完全可以暂避锋芒。
道初上境层次的一击，而且是以道韵催动的一击，哪怕是以他的肉身强度，想要硬抗下来，也是吃不消的。
但此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不仅仅是气势连成了一片，方然觉得，气运之力鼓动，将所有人的意志，也同样连成了一片！
手中青鸾剑在空中连点，他的动作看上去杂乱无章，却又有着一种精妙的美感。
他就如同风暴之中的一名船夫，在漫天浪头之中，准确无比地找到灵力运行的哪怕最轻微的破绽。
然后一剑点破。
每点到一个位置，落在他身后众人身上的灵力，便至少被卸去了九成。
剩下的一成压力，被破阵诀分摊之后，依然恐怖，但已经可以被荒辰的战士所承受。
在方然最后一剑点出之后，战士们更是气势昂扬，催动起焚野刀诀，扬起手中刀，冲着前方，冲着一尊道初强者，齐刷刷斩了出去！
咔嚓……
被风鞭卷着的巨石，应声碎裂。
顺着这一刀的刀势，那雄浑无铸的风暴，骤然溃散！
封百年脸色无比的难看。
风暴溃散，卷在其中的碎石自然而然向着四面八方飚射而出，就像是下了一场石头雹子。
烟尘蔽日，不见烈阳，唯见漫天的黑暗纷纷扬扬。
“还没完！”
封百年一声暴喝……“风杀野！”
三百亲卫，从刚才的包围之势，骤然分成内外两个大圈子。两个大圈子彼此逆向旋转，就如同一张磨盘一样，绞杀向被他们围在中心的荒辰战士。
以寡敌多，面对的更是品质上更胜破阵诀的合战之法“风杀野”，只是一个照面，荒辰的战士们，便有了损伤。
风杀野，狂风呜咽，侵蚀荒野。
再难啃的石头，在狂风之中被不断侵蚀，也最终会变成一蓬飞灰。
“狂妄！”封百年冷笑：“这，才是我风部真正的力量！”
合战之法风杀野，攻杀的功法是刺风戟。以此为媒介，主持合战之法的封百年，道韵甚至能够加持在风部战士身上，将他们的速度、杀力、甚至防御，都强化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此刻的风部战士，无论是实力还是人数，全部压制住了现在荒辰的这六队人。
而从一开始的惊愕中回过神来的它们，此刻更是心底缓缓升起了一种扭曲的快意……
罪民，终究是罪民！
就如同，会飞的蚂蚁，也终究只是蚂蚁一般。
方然再强，终归也只是一个人。而风部，有风杀野加持，有封百年率领，有什么必要惧怕一个小小的方然？
刚才还带给他们生死之间的巨大压力，此刻，却在他们的联手攻杀之下，步步被逼退！
封百年看着一点一点缩小的包围圈，看着长戟交叠交错如同犬牙一般，不断啃噬着猎物，他冷笑道：“方然，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全歼了你们这些人，剿灭荒辰的首功，便是我风部的了。”
方然一边辗转腾挪，破开风杀野杀力最强悍之处给众人带来的威胁，边缓缓道：“换个角度来讲，若是能把你们全部埋葬在此，至少风部带给我的麻烦，是不是就能算解决了？”
封百年寒声说道：“那你也得要有那个本事！三百亲卫组风杀野阵，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也能困杀，何况是你一个荒辰？”
他鼓荡着背后的道韵，狰狞一笑：“四步道初，仙凡有别。地仙将兵，要杀你凡人，凡人再强，又能如何？你莫非还以为，面对的还是蠢到单枪匹马和你对抗的雷通雷贯？”
烟尘遮天，不断袭杀而来的风部战士，就仿佛是某种狰狞的凶兽一般。这凶兽舒展着肢体，张开了狰狞的巨口，而荒辰的人，便是待宰的羔羊。
有了封百年这个道初做“魂”，这凶兽的一举一动都无比灵活，就像是真的从荒野地下翻腾而上的某种可怕存在。
荒辰战士们被封百年的道韵折磨，已经受了暗伤，此刻对方又是以道韵催动合战之法，压力就越来越大。
一道道寒光从烟尘之中破出，如同这凶兽不时探出的利爪尖牙，在荒辰战士身上落下一道又一道可怖的伤口。
伤口被狂风沾染，就迅速变得干枯，看起来仿佛曝尸荒野的干尸，而不像是在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身上。
巨兽的身躯缓缓收紧，留给荒辰战士的空间越来越小。
“呵呵呵呵！”
隐身早狂风和烟尘之中的封百年，此刻，如同一尊真正的神祉。
“有道韵加持的合战之法，竟然可以这么用。”方然由衷赞叹道。
“现在才知道，晚了！你以为凭着你那种蹩脚的破阵诀，真的就能无敌于荒野了吗？”
“道韵……”方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摇了摇头。
他似乎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对于哪一种道韵有着亲和，也没能觉得愿意感悟某一种道韵，以之证道。
溯河古卷……天人一……太苛刻，也太超出常理了……
如此感叹着，方然却微微笑道：“道韵，我们这里，倒是也有……”
随着他这句话音落下，无论是风杀野组成的巨兽，还是破阵诀的运转，齐齐一滞。
狂风嘶号的荒野上，突然就这么沉寂下来了一瞬。
从方然背后，一个极其魁梧的身影向前一步，破开风沙，破开烟尘，出现在了封百年眼前。
封百年先是一愣，继而歇斯底里地狂笑！
“钟鸣泰？哈哈哈哈！差点要跪伏在我脚下的落水狗？怎么，方然，你打算仗着他那点道韵，就想抗衡我的风毒？狗急跳墙，也不是这么跳的！”
方然点点头：“对了一半。”
封百年目光一厉。
他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钟鸣泰的气质，正一点一点的发生着蜕变。
钟鸣泰身后，一片山川正缓缓稳定下来。
从不成气候的残相，稳定成一片虚影，这是道韵加身，真正化道韵为己用的一个关隘。
换句话说，武极所吐纳的灵力，终究是天地之间的外物。
只有将道韵以神魂应证，才能真正变成自己体悟的大道。
困于天地，到道法天地。
这一步，划断仙凡。
踏出去，便是道初。
封百年难以置信道：“你……要在这荒野上破境？没有定神之物，没有聚灵之物，你什么都没准备，就要破境？你这是想死吗？”
破入道初这一步，至关重要！
正因为重要，破境之时，就越要谨慎！
在这片荒野上，环境恶劣到了极致，如何破境？如何敢破境！
千万年以来，作为罪民被发配而来，从未有人能够破境道初！
但在封百年眼前，钟鸣泰的这蜕变，不可能作伪。
“怎么可能？”
方然平静道：“是你见识少而已……破阵诀，变阵！”
荒野上狂暴的灵力，骤然平静！
“这是……”
方然笑笑：“没有聚灵之物？”
他指指身后的荒辰众人，道：“这就是聚灵阵……破阵聚灵诀！至于凝神之物……”
从怀中，方然取出一颗碧绿剔透的丹药，屈指一弹，便落到了钟鸣泰手中。
“定神散。”他对着钟鸣泰笑笑，“回去了，记得顺道谢一谢火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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