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寄卖
“丹药？”
曹家这位二公子，不得不说心理状态好到了极致。
从最初的惊惶之下平缓了心境之后，他不露声色地开始打量着方然。
作为曹家的二公子，虽然他得不到他大哥那样举家之力支持的资源，但是长年累月下来，对于观人，也已经养出来了一双极其毒辣的眼睛。
眼前这人，无论是从坐着的姿势，还是从衣着打扮，看上去，都完全没有办法从里面找到任何关于他来历的蛛丝马迹。
换句话说，这很可能是一位第一次来天禄浮陆之人，可能以任何手段得到了一颗两颗的丹药，却因为来路的问题，没办法从光明正大的渠道出手，故而才会前来，求助于曹家。
不走正门，而是闯院，就说明，此人定然是有所顾忌，不愿显露于人前。
寿坊之内，曹家不是第一等一的家族，却也有着足够的家底。
愿意稍微冒一些险，也有吃下一些大买卖的力量。
眼前这人选择来求助曹家，看起来，也是下了些工夫的。否则，哪能这么精准就找上了最合适的主顾？
在自己家的老本行里，曹二公子立刻就找回了自信，就连一开始因为惊惧而微微缩紧的双肩，此刻都舒张开来。
有求，就让曹二公子有着足够的底气。
有顾忌，就让他有把握，为自己争取到最大化的利益！
当下，曹二公子展颜一笑，正打算开口说话，却蓦然看到方然看向自己的双目。
极深邃，其后仿佛藏着无尽的天穹！
背后一个激灵，然后原本还打算客套几句，以话术无形中夺取主导地位的曹二公子，说出的话，就变成了极其直白的：“不知这位高人，打算出手的，是何种丹药？”
心中飞快地过了一遍所有在寿坊已经出现过的丹药，再过了一遍他听说过名字的丹药，只短短一息，这位曹二公子心中，就已经浮现出来了一份详尽以极的价目表。
在这个基础上，再砍一半的价，就是待会儿曹二公子打算给出来的报价。
不，再去一成！
曹二公子丝毫不怕出价太低，吓跑了方然。
这种有求有顾忌的，不狠狠宰上一刀，实在是对不起他曹二公子的名头！
若不是因为顾及对方的实力，他本来只打算给出来一成的价的。
夜闯九层护卫，固然是强大，但那又如何？
曹家的家丁护卫一拥而上，难道还拦不住他一个人？
更何况，若是曹家出事，那么眼前人所顾忌之人之物，自然会循着踪迹，找上他。
从任何一方面考虑，对方都不可能做出来过于出格的事情。曹二公子，有这个把握！
方然倚着桌子，一直等到曹二公子气息平复，神色也变得泰然自若了之后，才缓缓取出来一个玉瓶，内含一颗丹药，手一弹，便落在了对方怀中。
“极品通窍丹。”
语气平常的就像是在说晚上吃了一碗面。
曹二公子刚调整好的心态，当时就是一抖。
“……什么？”
洁白的丹药一入手，那股丹药的清香，即便是隔着白玉瓶，都止不住地扑鼻而来。
丹自生灵，还自带着淡淡灵力云霞环绕。若不是有着这白玉瓶装着，看那上下腾飞之相，恐怕早就已经一飞冲天，难以追回。
这不是极品丹药，什么是极品丹药？
哪怕没有亲眼见过，但是身在天禄浮陆，各种江湖传闻此起彼伏，早就将一颗极品丹药该有的特征，描述的淋漓尽致。
身在寿坊的这些家族子弟，可能会记不清楚自己亲爹脸上哪里生了一个痦子，但若是要说起来一颗极品丹药的特征，绝对是如数家珍，丝毫细节都不会有差。
“极品……通窍丹？”
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刚刚舒展开来的肩膀，此刻又重新缩了回去，捧着这个小小的白玉瓶，感觉比自己的性命都金贵！灵力运转，将最后一点酒意都驱散得干干净净。
怕！这要是酒力上来，一不小心摔了……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不怪曹家二公子谨小慎微。
毕竟，只是通窍丹的话，曹家一年过手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这不算便宜货，却也绝对不算稀罕。
但……极品？
天禄浮陆自有史料记载以来，也就只有三百年前，曾经有过那么一颗极品丹药的流通记载。
就是当年那颗极品丹药，造就了天禄浮陆现在的繁盛。
能够经手一颗极品丹药，毫无疑问，将会直接关乎到接下来少说百年，寿坊乃至整个天禄浮陆里面，龙头老大这个位置，谁来坐！
寿坊地头蛇，势力家业最大的孙家，前一阵子，就以某种极其隐秘的渠道，弄到了一颗传闻当中的极品通窍丹。
能够直接贯通千条经脉，是足以逆天的宝贝！
这么一颗丹药，足以令人疯狂！
不仅仅是因为极品通窍丹自己的价值，这更是说明，孙家背后，有着足以提供这种价值连城的极品丹药的门路！
门路，对于他们这些倒买倒卖的家族，就是立家的根本！
孙家极其高调地散布出来了这个消息，随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生意，直接翻了一番。
天禄寿坊的生意就这么大，孙家翻的这一番的生意，自然是从其他家族里面硬生生夺下来的。
曹家，也受到了影响——
生意锐减三成！
这还只是放出了风声，并没有拿出来实物。
若是真的拿出来，并且完成了交易，那么可想而知，孙家的势力，绝对要再次出现一个爆炸性的扩张。
所以曹家二公子手里捧着这颗极品通窍丹，有一种自己并没有从刚才的宴席上离开，而是直接大醉当场，现在正在醉梦当中的错觉。
然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眼前的方然，从腕间的那手环的位置——
拂一下，摸出来一个白玉瓶，极品通窍丹。
拂一下，摸出来一个白玉瓶……
拂一下……
……
一共九瓶。
似乎还有继续往出取的架势，但是摸索了半天，最终还是停止了动作。
方然他……没带那么多瓶子。
白玉瓶也是要钱的！
玄门黄级的折扣价，一个七十两白银！
很贵的！
一个一个白玉瓶取出来的时候，曹二公子的眼睛是越瞪越大，呼吸也是越来越急促，到了最后，甚至直接忘记了喘气，脸憋成了绛紫之色。
若不是方然停下来了动作，可能曹二公子就会变成整个天禄浮陆三百年来，第一个自己把自己憋死的世家子弟了。
“哈呼……哈呼……”大口大口喘着气，曹二公子扶着一边的桌子，勉强站稳。
九加一……等于十。
连同现在自己手里的，一共是十颗极品通窍丹。
十颗……
极品丹药，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还是说，眼前方然，是直接搬空了某一个丹道宗门的府库？
杀了眼前之人，夺了丹药，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立刻被曹二公子生生压了下去。
数量，永远是最简单直白的震慑。
十颗极品丹药，说明背后至少藏着一个强大到不讲道理的丹道宗门。
这样的宗门……怎么可能任由人这么大摇大摆偷走这些价值连城的丹药？！
但眼前人做到了……那么可想而知，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自己的实力又该如何？是曹家能够开罪得起的？
曹二公子只是这么一个转念，就已经把自己搞得手脚冰凉。
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也清楚，自己方才的念头，几乎是拿着削铁如泥的宝刀，绕着自己的脖颈转了一圈。
离死，真的就差一步。
抬眼，看向方然的眼睛。
方然的视线当中，只有玩味和平静的笑意。
他轻轻点头：“明智的选择。”
就这么简简单单五个字，直接让曹二公子最后一点傲气，彻底被击碎。
曹二公子觉得，自己所有的想法和行动，仿佛没有任何遮拦，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可怕……
但是，本着对自己家族负责任的态度，他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敢问先生，这些丹药……究竟是从何而来？”
方然用手摆弄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瓶子，理所当然地说：“我自己炼的。”
曹二公子一愣。
自己炼的？
谁信？
能稳定炼制出来极品通窍丹，有这本事的丹师，犯得着来天禄浮陆，然后翻墙来兜售？
这种存在，在那些真正的神仙家族当中，都得是被恭恭敬敬供着的供奉，和家族族长都能够平起平坐，被以礼相待。
怎么可能沦落到来天禄这么个偏僻的黑市卖药的地步？
礼貌但不失尴尬地一笑，曹二公子权当没听到过方然刚才的回答。
对方摆明了，没打算告诉他真实的情况。
但，富贵险中求！
孙家只放出了一颗极品通窍丹的消息，就几乎隐隐拥有了完全凌驾于其他寿坊家族的地位，而现在放在曹二公子眼前的，是足足十颗。
管他什么来历。
打劫了天王老子又如何？
这十颗极品通窍丹，足以让曹家直接比过孙家，一跃成为接下来少说三百年里，天禄浮陆四坊里实质性的话事人。
更是足以让曹二公子这么个本来没有希望继承家业的次子，拥有无可置疑的出任下任家主的资格。
甚至若是有野心一点，他完全可以立刻推翻了自己的老子，马上坐上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
不过……
曹二公子摇了摇头——家和万事兴。
说起来，自己的父兄，也只是因为家业实在不大，一个人执掌就已经足够的缘故，才会无奈之下全力支持长子。
否则长次二子势力比肩，到时候真的开始争斗，曹家兄弟阋墙，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但若是真的能经手了这十颗极品通窍丹，那么以彼时曹家的家业，别说是依靠兄弟二人了，怕是非得继续开枝散叶，才能顾得过来。
且，这极品通窍丹的效力，简直逆天。他和大哥曹明仁都只堪堪是个武师中境的修为，但幼妹曹明婉，那是已经修至武极初境的修行者，若是有了这极品通窍丹进一步夯实基础，那只要再进一步搞到一部道典，那么曹明婉未来，说不定有着可以冲击陆地神仙的机会！
也是酒力虽散，酒意尚存，曹二公子才这么做了一番白日大梦。
收敛念头，他毕恭毕敬地向方然重新行了一礼，恭声道：“先生既然放心曹家，曹家必尽心尽力为先生脱手这十颗极品通窍丹。只是此物价值非同凡响，一同出手，怕是会招惹出来一些麻烦。可能……得稍微耗些时候。曹明义敢以身家性命保证，绝对不让先生失望。”
“方然。”
“方先生。”又是恭敬一礼。
方然点点头，随手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拨拉到一旁，就像是扫开一堆杂物。
这个动作，又看得曹二公子曹明义心中，一阵提心吊胆。
接着，方然又摸出来一个木头匣子，放在桌子上打开，显出来里面三颗泛着淡青色的丹药。
也是丹有异象，但是和极品通窍丹比起来，就显得差的远了。
不过这种品质的丹药，曹明义一眼扫过去，也是心头一颤——品质，高。
“方先生这是……”
“搭伙把这三颗固元丹也给我卖了。”说着，方然把盒子盖上，随手就丢给了曹明义。
曹明义一脸懵地接了过来，打开又确认了一下，就是上品左右的固元丹。品级虽高，但是有了极品通窍丹珠玉在前，这么三颗平日里也是难得一见、价值不菲的丹药，此刻在他看来，竟是有了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固元丹……也卖？”
卖什么卖，给极品通窍丹当个添头还差不多。
但是，看方然表情，又完全不似作伪。
曹明义甚至还产生出来一种极其荒诞的想法——那十颗极品通窍丹，就是为了敲一敲自己的锐气。而后来的这三颗固元丹，才是方然的真正目的。
十颗……就只是……算了，果然是高人行径，看不懂看不懂。
似乎是为了补充解释一般，方然又摸出来两幅画像，画中人面目周正，甚至可以称得上俊朗。眉目惟妙惟肖，令得曹明义一瞬间以为是见到了真人。
如此画工，简直堪称宗师。虽然匠气多了一些，但是精细程度，曹明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同样是一扬手，将画卷丢了过去，方然道：“三颗固元丹，只能卖给这两个人。”
“这是为何……”看到方然表情，曹明义果断吞下去了问话。
问什么问，照做就是。
“我这就去安排。方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你出去吧。”
“是。”
转身，出门。
曹明义心里面猛地一懵——这不是我自己的屋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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