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碎陆！
幅宽百里，长径更是愈千里的刀圣洞府，从方然扬起的手所指的方向上，缓慢而又迅疾地显露出来。
说是缓慢，是因为若是此刻从更远的灵海里面看过来，这一片山峦就是一点一点从无形化为有形，挤到了这片虚空当中。
说迅疾……一弹指便有数里山峰现世，谁也没有法子说这个速度不快。
出现在虚空当中的刀圣洞府，被无尽充斥着刀意的刀峰裹挟，看上去就像是最辽阔原野里面，最粗犷、最暴虐的一个壮汉。
与之相对的，大阿罗莲台阵被破，再也没有任何防御手段的千情谷渊默总堂浮陆，不过百里方圆，此时此刻就像是终于褪去了最后一层轻纱，坦陈在人前的一个娇俏美娇娘。
一里一里，刀圣洞府向着浮陆迫近，将天空整个遮蔽住，不留半点空隙。从浮陆地面任何一个地方抬头，看到的都是无穷无尽的峰峦降世。
这是比虚蚍蜉群铺天盖地的时候，更加令人绝望的一副景象，就像是世界末日到来。
情绝义的嘴唇动了动，一时半会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认识刀圣洞府，但是光看着充满压迫力的出现方式也能知道，正向着浮陆压来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一块陆块而已。
话说回来，哪怕就是一块寻常的陆块，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就这么撞过来，也足够造成毁灭性的威胁。
若是大阿罗莲台阵还在，总堂不见得没有办法应对。但是刚才虚蚍蜉冲阵之下，也不知道方然用了什么手段，直接耗尽了大阵和地脉的灵力。
加上夔兽最后那两蹄子践踏下来，堂堂千情谷的一处总堂，几乎陷入了毫无抵抗之力的境地。
情绝义此刻无比的想破口大骂。
方然这一浮陆砸下来，整个堂口，无人可以幸存，不会有任何侥幸！
情绝义试图做出最后的反抗。
身形晃动，他背后法相陡然拔高，直到足有百五十丈高大，立于大地之上，恢恢乎如同一尊神明！
这法相光从卖相上来看，连方然都忍不住给叫了个好。这比火尊者和迟怀归的法相，都要威猛！
法相身坐莲台，四臂再暴涨三十丈，每一根手臂都如同拔地而起的一根山柱，从下而上挥出，激起一道道恶风。
轰！轰！轰！轰！
迎着刀圣洞府落下来的势头，情绝义以一己之力，生生把一整座洞府给托住了一瞬！
下一刻——
咔擦！
情绝义立足之处的地面，下陷一丈，两丈，三丈……
而他法相四臂，也是齐刷刷齐腕折断、爆开，散回成无数的灵力碎片，纷纷扬扬落下。
自他口中，一道血箭飙射，在他身前的地面上，刺出一个深不可见底的小洞。
“方然！”爆吼！
“千情谷，必与你不死不休！阖谷弟子，必将彻底屠你满门，将你挫骨扬灰，神魂镇入万莲塔，永劫不复！”
方然挑了挑眉毛，抬起的手，向下缓缓加力。
刀圣洞府下落之势，再快一分！
地面上的千情谷弟子，则是纷纷或化出道韵，或引动气血，以肉身化血莲，再将血莲连为一体，最后汇入情绝义背后法相当中。
“誓与总堂共存亡！”
“方然，千情谷的愤怒，永远不是你能够想像的！”
在这种气势之下，有了这些气血灵力道韵化入，情绝义面色陡然好转三份，身体缓缓挺直，且那法相四臂，此刻重凝为一，猛力向上托起。
“不！不！给我……破！”
一声怒吼，几乎泣血！
方然缓缓摇头：“不自量力。”
情绝义目眦尽裂，这句话是他刚刚斥骂方然的，此刻，被方然原封不动抛了回来！
而且此刻，他已经无言以对。
正面接下来一整座刀圣洞府的冲击力的一瞬间，他就明白，在没有大阵和地脉加持的情况下，他无论如何挣扎，无论身后的千情谷弟子如何汇聚起来血气，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暂时延缓死亡的到来而已。
千情谷，从来都是带给别人绝望，而今天，终于有人把这种绝望带来了千情谷！
“我等殉身，不过……折损了千情谷诸多堂口……当中的一个！更是无损于……宗门总坛的力量……若，我没看错，你只是可以……驱使……这片浮陆！距离彻底……彻底将之炼化为己用，还差得远！我门总坛的大阿罗……莲台阵，足以撕碎十倍于此的浮陆！况且，就算，你真的能够将我等屠戮一空……又如何？等你……等你回到渊默！等着你的，便是……荒辰的废墟！便是……尸横遍野！”
“温不言？”方然重复了一遍刚才情绝义提到过的名字。
“成北涂……亲传弟子！亦是，让我都觉得棘手的大能。你荒辰谷，在他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承意巅峰？”
“不错！一尊承意巅峰，给你荒辰商会送葬，这等牌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了几声，情绝义很尴尬地发现，方然的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你……”
“刚才的那些，就是你的遗言？”方然面色沉稳地问。
“……”
“那便去死吧。”
这语气，就如同是在陈述着某件事实，在给别人讲述着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而不是在向一个境界远高于自己的强者，发出必杀的宣言。
如此平静的态度，一瞬间让情绝义以为，眼前的这人根本不是方然，而是别的什么和千情谷有私仇的大能。
但是作为借天雷门之手击溃荒辰商会，掳走方晴雨用作血魔寄体这个计划的直接执行者，情绝义对方然的这张脸，早已经熟悉至极。
作为在渊默之野上直接间接炼化了数以千计万计的血傀儡的幕后黑手，情绝义更是不可能认错任何一个在天雷门分野之内，入得了他眼的势力首领。
且这还没有考虑千情谷主对于方然的特殊“关照”！
如此平静，平静得简直不像是上门寻仇的苦主！
这到底是……谁在欺凌谁啊？！
怀着这种惶惑的心态，情绝义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浮陆一寸一寸压下，压碎了集整个总堂弟子之力汇聚而成的法相巨臂，进而压碎了他百丈法相，最后，则是无尽的黑暗袭来。
龙母真武舟悬停在刀圣洞府一端，方然负手站立在龙母真武舟舟首。
脚下就是刀风狂舞的刀圣洞府，眼前，就是正在一寸一寸被刀圣洞府碾碎的千情谷渊默总堂。
亭台楼阁，破碎！
流云叠翠，破碎！
百里沃野，破碎！
一个个千情谷弟子的面孔，在恐惧和绝望之中，在破碎的大地和狂暴的刀意之下，破碎！
这片浮陆之上，曾经枉死过数以万计的无辜生灵，此刻，这片延续了不知道多久的罪孽，终于被彻底碾碎，化作无尽灵海虚空中的一片片齑粉！
龙母凝出龙首虚影，飘然来到方然身侧，和他并肩看着眼前破碎的大地，轻声问：“这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
“嗯……除暴安良？”
方然一笑，道：“这就是寻个私仇，你说的太大了。我只是一个商会头子，谁招惹我和我的商会，我就杀了谁。仅此而已。”
“……呵呵，倒是符合你的脾性。对了，温不言杀去荒辰，你不担心？”
方然手一扬，把传讯符抛起来再接住。
“我担心啥？”
“哈哈哈哈！阴人这种事嗷最喜欢！”一直凑在一旁的小嗷扯着破喉咙狂笑一通，然后眼前一亮，一头扎进了眼前的浮陆碎片当中，“娘亲！好多宝贝！”
一听到有宝贝，方然的注意力随之转移。
他……穷！
但是他可没有小嗷那种肉身遨游在灵海里面的本事。现在浮陆破碎，地脉整个七零八落的，对于灵海的阻隔也几乎降低到了不存在，可以说这百多里的废墟，危险程度还要高于外面的虚空灵海。
看着小嗷穿行在废墟里面，不断捡起来各种宝光浮动的物件，方然神念沟通龙宫，骤然间，眼前这一片废墟中的七八成，尽数被敞开了大门的龙宫收纳进去。
小嗷刚捡起来一块足有人头大的沉海绿碧母，正打算啃上一口尝尝咸淡，骤然间就消失不见。上下两排大牙咔嚓一声撞出一排火星，他扭过脸来，一双眼睛泪汪汪的。
“行行行你的你的……”方然无可奈何，重新把那块沉海绿碧母取了出来，丢回到了小嗷嘴里。
而夔兽则是一脸小意，捡了些零碎的宝珠玉石，捧给了小嗷。
“行，有眼力！”小嗷眼泪骤然被蒸干，大力拍着夔兽的巨角，“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
夔兽扭过脸来，一双眼睛泪汪汪的。
方然天机轮盘看出来了夔兽的意思，但是假装没看懂。
重新将刀圣洞府隐去，他和龙母一同进入了龙宫，开始检查千情谷这座堂口里面的库藏。
有价值的土石和地脉已经被龙宫的地脉捕获，逐渐吞噬同化，用来补充这么多年来龙宫的损耗。
其余所有库藏都被摊在龙宫入口处不远的承露台上，宝光彼此呼应，小嗷躺在上面仰泳。
果然是一整座堂口的库存，光灵晶就堆积如山，各种品级的灵石更是只能拿来铺承露台的地，显得比砖石还要不值钱。
只粗粗用天机轮盘扫过一遍，灵晶的数目怕就不下十数万，加上灵石之后的总价……没法算没法算。
就很多就对了。
花不完花不完。
夔兽化身十数丈，用头上双角插起手边一堵长宽都有二十多丈的断墙，蹦跳着把这些灵石灵晶扫到了一旁。
各色宝珠玉石，有些没有什么道韵在其中，在凡俗之中堪称宝贝，但是对于修道者而言并没有什么价值，勉强能在荒辰商会每趟出货的时候压压箱子，稳稳马车。
另外一些则是被道韵浸染，可以用来当成道材使用，炼制各种灵器灵宝乃至法宝。方然琢磨了一下，觉得正好可以拿去让唐家来改良各式机关。
唐家现在的机关威力都还仅限于对抗武极以内的存在，可以在道初战当中拿出来的都很有限，更不用说面对更加强大的修道者了。
并且唐迁迁自己的境界，也因为机关图谱和各式材料的限制，到现在还局限在武极巅峰。
商会要强，得每一个人都强才成。所以唐迁迁的实力提升，越来越显得急迫，而眼前的这些道材，正好可以拿来让她练手。
夔兽清理完了灵石灵晶，就过来继续清理宝珠玉石和一应道材。
道材以外，各色灵药也是堆积如山，价值高一些的被装在或玉雕或木琢或金属的匣子里，价值低一些的……就直接堆在地上，一层摞一层，也不怕给压坏了。
方然认出来了其中的一些，都是炼制各式丹药的原材料。其中有几味药材，对应的丹药品级不低，价值更是昂贵非常。
比如能够使修道者破境失败之时，不身死道消，而是仅仅衰退一个小境界的返虚丹，几乎相当于给了将要破境的修道者第二条性命。一丹难求，有价无市。
又比如能够在大梦中提前体验破境的枕黄粱丹，丹方和材料都是简单，但是能炼制成功者寥寥。价值还在返虚丹之上。
很显然，千情谷只是搜罗了一堆药材，却没有一个足够炼制这些丹药的丹师。
方然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好在最后到了我手里，勉强算是明珠不蒙尘。”
药材娇贵，所以方然没敢让顶着半堵墙的夔兽来收拾，选择了清点完毕之后自己亲手整理。
另外还有丹方阵图之类的，被慎之又慎地整理在一起，封存妥善。
丹方十七、阵图九，数目不多，品级也是参差不齐，和玄门里面的收藏多有重合，不过却都是免费的，犯不着几百几千荣耀填进去换这么一张，很划算。
灵器灵宝一类的，千情谷倒是也堆积了一些，品级普遍不高，胜在数量庞大。
宝光闪动，随意翻捡，攻杀防御储物等等用途的，竟是都有涉猎，不由得让方然叹了一句果然财大气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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