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潜入！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若是院子比院子，那要么就大兴土木推了重修，要么就索性拆了不要。
虎跳连崖分堂所在的这院子，名字上叫了个情义山庄，但是哪怕是安上情义仙境的名字都是合适的。
三步一座假山、五步一丛修竹，处处有景，景与景又各不相同。稍微不注意一点，就得被迷晕了眼，找不到来时的路。
不过这也给了方然足够的便利。
作为一处分堂，深入其中才知道，这防备简直是严密到了滴水不漏的境地。但凡在任何一处驻足不过五息，就一定会有一行卫兵，七人成伍，巡逻而过。
不知道的，光看这巡逻的密度，就得以为这里不是什么寻常山庄或是庭院，而是押解着重犯的监牢。
千情谷的这份谨慎，实在是让方然喟为叹服。
这些巡逻队给方然带不来什么威胁。都是最高不过武师的境界，斩杀不过随手的事。但是方然担心他们有什么别的交接换班或是暗号之类的手段，万一折损了一队，说不定整个山庄都得陷入警戒，这样子就太得不偿失了。
侧身躲在两丛细竹的阴影当中，避开一队巡逻，方然不在原地停留，几步便滑入了另外一处阴影，继续隐藏着行踪。
除开巡逻，还不时有下人在路上交错而过。估摸着是因为身处别人治下的浮陆之上的缘故，虎跳连崖分堂里面，一个血傀儡都见不到。不过作为替代的，所有下人侍从，尽是些侍女丫鬟。
模样都是姣好，但是表情呆滞，目光空洞，一脸的生无可恋认命的迹象。
在这所谓的情义山庄里面，这些侍女丫鬟，比天禄浮陆喜坊里面的那些风尘，活的还要不如一些。
就连从不正经的小嗷，也是带着一丝惆怅给方然传音道：“娘亲诶，嗷可看不得这些……”
方然摇摇头没说话，再避开一队巡逻队。
他从“养伤”的院子里面脱身出来，才走了不过半柱香时间，所行将将里许，这巡逻队就已经碰着了不下十队。
随着天机轮盘推演，他也多少掌握了一些这些巡逻队往复的规律。是按照卦象而来，随着时辰和方位一直在变。小区域有定式，大范围无常形。谁若是只按照局限于某一地所观察到的规律潜入，走不出几道院墙就得和巡逻队撞个正着。
却难不倒方然。
在院子里面穿行的过程里，他还顺便解析了伏于地脉之下的阵法。果然没有贸然从阵法里面找空子潜入是对的。
整个虎跳连崖的大阵，也和地脉相通，牵一发而动全身，是真正的大手笔，比之大阿罗莲台阵都不遑多让，想要彻底避人耳目，颇得花费一番工夫。
这些地脉在数个院子的位置汇聚起来，结成了类似于灵眼的存在，支撑着几间修炼室的运转。
修炼室当中，还有千情谷的弟子在吐纳修炼，或者索性就和几个炉鼎滚在一起，真正是极乐为修行，修行为极乐。
地脉只被修炼室分去了极少一部分，更多的则是汩汩继续流入院落深处。
三十里方圆的院子，说小不小，几乎比的上一些小点的城池，可是说大也不大，在一尊道初的脚力之下，往复也就是数息的事。
按渊默总堂里面的记录，血魔原血中的一份存在虎跳连崖分堂的“深处”，某个绝对安全的所在。
本来方然还做好了要一寸一寸探查完三十里方圆的打算，不过跟着这些地脉，找到汇聚的节点，从而找到可以足够安全存放重要物品的所在，反而更加轻松一些。
重宝必有重兵护卫，在千情谷里，血魔原血若是还算不上一等一的重宝，那就没别的什么算得上了。
这一处地脉汇集之所并不在院落正中央，而是在偏西距离院墙不过七里半的地方，乃是侍女休息的一片偏屋之下。
想来也是正常。千情谷修炼，最重要的材料就是这些可怜人，把地脉汇聚之处放在她们住所地下，由着她们汇聚了灵力再采撷……
手段不可谓不恶毒。
且在靠近这偏屋所在的位置，方然也能感觉到，往来逡巡的巡逻越来越密集，到了最后更是直接一排排护卫原地站做岗哨，视线所及不留任何死角。
前面遇到的那些侍女为何生无可恋，大抵也能窥见一二。
最终方然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站住了脚步，且在这个距离之下，再往前就再没有任何竹林或是假山可供藏身，百余丈一马平川，跑过去一只蚂蚁都看得一清二楚。
小嗷所化龙纹从方然颈侧扬起来龙首，看着对面灯火通明，低声问：“娘亲诶，咋办？要不咱们就直接杀进去？”
伸手弹了小嗷一记：“除了喊打喊杀就想不出来些别的法子？”
借着阴影藏身，方然看向那一列岗哨，低声又道：“是人，就会有破绽。”
小嗷扬起脑袋，又被方然按了回去。
感知放开，那百余丈距离间最细微的灵力流动都尽数纳入掌握，寒气贴地前行，以夜色为盖笼罩了一片宽约三尺、长则从方然藏身之处一路到一名岗哨脚下的区域。
这片区域之内的灵力陡然富集，雾气则是如若轻纱一般纷纷扬起再落下，似是裹挟着什么，一瞬间掠过了这千丈的距离。
雾气敛去，方然已经隐入了被他选定的那名岗哨的背影当中。
剑一，荒鸾振翼。
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攻杀，仅仅利用了这一式的疾速。连同境修道者都不见得能够捕捉得到这一剑的速度，更不用说岗哨那些堪堪踏入武师境界的寻常人。
寒气不是化阵，而是凝成了数片冰晶，用一瞬间微弱的闪光晃了岗哨视线的余光，将方然疾速掠过的最后一点残影也消弭于无形。
一个这样的道初境强者，只是要瞒过一列武师的耳目，简直轻而易举。
进得偏屋小院，入眼则是另外一种景象。这些被当做炉鼎的侍女所在之处，陈设固然精美却难掩其单调，就仿佛金丝雀笼一般，华美但却冰冷。
这时辰侍女们应当正在山庄各处侍奉，不大的偏屋院落冷冷清清，透着些许诡异。
方然确定了地脉汇聚之处，果然在这偏屋下方有着不小的一片空洞，以五灵盘探知，正是血魔原血所在。
这一路上的戒备不可谓不森严，奈何碰上的是方然，天机轮盘强算之下，以力破巧，除非是把路上所有的巡逻队全都换成道初境强者，否则再安排多出一倍数目的人，也依旧无济于事。
再以一缕缕寒气渗入地下，触达地脉，虽然不能直接以阵破阵，但是是阵就有入口。地下这处大阵的入口不算难找，被妥善封住，入内续得以堂主大印解开阵法。
这也是虎跳连崖分堂敢只用武师作为岗哨，不设护花使坐镇看护的底气。没有情绝永的大印，就算真的能找到这里，也没法子进去。
强行破阵，等着闯入者的便是整个大阵的轰杀。
但谁也想不到，一路摸到这里的方然，不仅有一方大印，还是比情绝永的大印更高一等的总堂堂主印。
本来这也许是最棘手的一道门，反而像是彻底不设防地对着方然敞开一般，任他出入，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了他。
随着一阵微光动荡，阵法所化帷幕缓缓落下，一幅荷纱扑萤仕女图就变成了一路通往更深处地下密室的大门。这仕女图就端端正正摆在屋内最显眼的位置上，颇有一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架势。
沿着下行楼梯两侧，都嵌着拳头大小的颗颗明珠，明珠生光，将仅容两人并行的窄窄楼梯照的恍若白昼。
下到底，再通过一条冗长的长廊，是一间不大的书房，书房一侧木架之上是各种典籍账目，另一侧木架上面则齐整排开百十块白玉牌，玉牌与手掌大约等大，上面刻着一个个名字，正是虎跳连崖分堂中人的命牌。
这些都是不入眼的东西，真正吸引方然注意力的，是书房正中太师椅下，那个一尺见方的匣子。
血魔原血，以玄冰封存。
正是方然此行的目标。
毫不犹豫，建模——观想！
拳头大的一缕原血，直接自那匣子里盛着的玄冰当中消失不见！
出现在天机轮盘之前！
缕缕墨迹再次沸腾，分出来无数细线，将那一滴血魔原血团团包裹。本是邪异非常的域外邪魔之血，在天机轮盘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弱小无助的架势让人看了兴许都会产生出来一丝怜悯。
但方然很清楚，除了自己，任何人若是观想了这一滴原血，下场要么就是和千情谷弟子一般助纣为虐，要么就只能变成血魔的一具傀儡。虽然血魔魔念已被斩杀，但谁也没法子保证从这一滴原血里面生不出些什么别的邪祟。
“有一种我成了垃圾填埋场的错觉……”
恍惚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来这样的想法，不过他的心神很快就重新沉静下来。
随着被拖入神魂的血魔原血被天机轮盘瓜分吞噬，他明显能够感觉到整个人都在一点一点产生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变化。解析的进程稳定地向上攀升，这一次虽然没有在渊默总堂的速度迅猛，但是也已经千百倍于仅仅燃烧灵力时的解析速度。
……
地面，庭院正中，书房。
情绝永端坐大椅之上，面色凝重。隔着一张大案，跪伏着先前被他命令去向渊默总堂求证计云身份的那位护花使。
“属下连续发出两道传讯。一道是寻常询问，渊默总堂的义大人毫不理会。隔了大约半柱香时间，属下又发出极危的警讯，但是义大人依然丝毫没有回应。最后属下跑了一趟虎塾，借了司墨先生的清风卷，向山门求问，结果……”
“结果得知，情绝义已经死了？”情绝永语带寒意。
“……是。不只是情绝义大人，整个渊默总堂之内，命牌……近乎碎尽。”
这个消息山门之内明显已经得到有一定的时间，却迟迟没有向遍布在各处的堂口传讯示警。这是因为此事简直难以置信，且非同小可。
一尊葬花使陨落，且还不是孤身陨落，而是带着他手下整个堂口一起陨落，放在任何一个宗门之内，都是绝对要不惜任何代价都要血债血偿的深仇大恨。
问题便在于，做下这事的人，身份没有人敢于相信。
“方……然……”情绝永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恶鬼欲要索命。他没有直接参与到渊默的行事当中，但这不妨碍他知道方然的情报。如同先前和“计云”谈论的那样，只是一个废脉的废人，且还是渊默罪民出身，能够修行破道初就已经惊世骇俗，现在竟然被怀疑是屠戮了渊默总堂上下不下千名千情谷弟子。
这……匪夷所思。
一个道初，灭杀一个有承意坐镇的总堂……
笑话！
若不是这个消息是从山门当中传下，情绝永怕是要觉得有人在刻意消遣他。
“计云师弟说的是真的……幸好他逃了，不然……”话说一半，情绝永眉头抽搐，“走，和我去看看计云！”
跪伏着的护花使心中一震，猛地抬头：“大人怀疑计云和方然是一伙的？”
“不然为何渊默总堂上下死绝，计云却能一路破开灵海来到这里？他一个贸城镇守，哪有本事弄到足够横渡如此距离灵海的天舟？天舟……”情绝永重复了一遍，又喝道，“去查！看计云是如何到的虎跳连崖！”
到了这个地步，再没人会觉得“计云”逃到这里纯粹是凭着运气！
“计云”所在雅室。
“大人……”一直负责监视“计云”的灵奴拜迎情绝永，然而当她看到情绝永的表情的时候，心中便没由来升起一阵恐惧！察言观色如她，看得出来，情绝永此刻绝对正是在怒头上。
“计云一直在里面？”
灵奴恭谨回答：“奴一直在监视，计云大人……的确片刻不曾远离。”
“闪开！”一掌将灵奴拂到一边，这可怜侍女撞在一侧柱子上，当即便有一缕鲜血自嘴角渗出。她甚至不敢拭去血迹，只是团身跪伏，连大气都不敢多喘。
而在情绝永周身灵力动荡冲撞之下，被方然以大罗烟天和苏生净瓶所伪造出来的那个“计云”，陡然便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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