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我做囚牢
老头子刀圣说完,继续用破布烂衫的裤子擦手,四下看了看面前摆着的吃食,挑了一个大白馒头凑到鼻子前面闻,闻了几口抬头看方然。
方然差点就要转身疾退。是刀圣又是地魔,这话别人听不明白,方然却是明白。这分明就是魔念侵体甚至入主神魂,一尊上古刀圣是何等可怕的存在?要是被地魔占据了躯壳,脱困而出,十八连星域之内谁能阻他?
就算是门口的天心禅子和羽前辈加起来,恐怕都不是这么个入了魔的老刀圣的对手吧?
刀圣未卜先知,可以称得上慈眉善目地冲着方然点了点头:“外面两个人,一个小和尚是天生的三贤位,可不证十住十行十回向,直接从十地证起,但终究年轻了点,裹上龟壳可挡老子一刀半。另一个……嘿嘿,若是三魂七魄不散,能和老子战至五五,但现在,胜三负七。”
方然艰难笑笑:“羽前辈三?”
“羽?”刀圣一挑眉毛,一口大黄牙上面要往下掉渣,“羽就羽吧,说他三都是给面子,实际上老子拼了镇不住候七豁出命,嘿嘿,嘿嘿。”
方然陪着笑笑。
神仙打架。
想到刚才刀圣的话,方然又问:“候七是谁?”
刀圣一翻白眼:“不就是他娘的地魔?黄天厚土,百家姓里没厚字,就用了个候字。九天十地,这畜生行七,不叫候七叫啥?要说这入了排行的地魔,就是不一样啊,和姬轩辕打了一场之后,人族里面可就没谁敢再来接老子的刀了。兵主战神?嘿,还不是你们太弱?输了就输了,到了人族手底下也无所谓,有架打就成,我管逑你对手是人是魔。血魔忒弱,杀起来手感像割草,没意思。玄魔勉强能过几招,能打是能打,但砍起来就像砍空气。还是地魔打着舒服,没那么多幺蛾子,刀刀到肉,哎呀就是不好杀哇……”
刀圣说着半仰起脑袋,目光空洞半张着嘴,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一个疯癫痴傻的憨老头,但是他回忆起当初一战之时的刀意暗流汹涌,扑面锋锐无匹,谁敢小觑?
“九天十地……”
刀圣瞟了方然一眼,抠了抠脚:“九头天魔十头地魔,谁知道和秃驴的九天十地是不是一回事。。”
看方然欲言又止,刀圣抬起抠脚的手摆了摆:“别问我,问就是屁都不知道。外面那三贤位小菩萨知道的比我多,他不知道就让他去问别的秃驴。老子只管打架,别的不上心!”
方然仔细咂摸了一下刀圣话里的意思。果然还是上古活下来的这种老家伙话里藏的东西多,佛家佛陀菩萨坐莲台,血魔显化出来的也是一座血莲台,说这里面没有什么关联,方然是不相信的。
刀圣说不知道,方然也不会头铁去问。问恼了刀圣,对方一刀劈来,他自忖可绝对没那本事挡得住。
转而问道:“地魔不好杀,打到最后对方试图侵蚀刀圣您老人家的神魂?”
刀圣眉毛一竖:“老子不让它进来它进的来?光这一身刀意护体,一个狗屁地魔也想侵蚀老子?”
话说一半,刀圣突然抬头看方然:“小子,你也不怕魔气?怎么做到的?你那点皮毛都没学到的剑意,怕是挡不住地魔这种精纯至极的魔气吧?”
方然嘿嘿一笑不说话。
“故弄玄虚,所以老子不喜欢练剑的。”刀圣靠着域外邪魔脊骨长刀,手拂刀身低声道,“还是刀好,管你是啥,一刀劈了算逑。”
“那这头地魔……”
“哼!不是这头,是这两头!”刀圣一拍手边长刀,气吞长虹,“这是第一头,被老子追杀百万里灵海,斩星辰十一,碎浮陆数不胜数,斩杀在回风口,扒了皮做了一身衣裳,抽了筋绑头发,背后一条脊骨大龙抽了当刀!就是它!”
老刀圣须发皆张,意气风发,一瞬间哪里还有那一脸油腻的糟老头模样?敢情不止是长刀,就连他身上那似皮似布的破布烂衫,和一头乱糟糟头发里面几乎烂干净了的一截一截的绑带,也都是从一尊地魔身上拆出来的零部件。
自古只有域外邪魔鱼肉人族,能把域外邪魔拆成这副模样的,怕是只有这尊霸道到无可救药的刀圣了。
刀圣意气不减,语气转激昂为愤慨,用单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接着道:“第一头叫候十,它死,我伤。老子还添了一身衣裳和一把趁手的刀,血赚!没想到这地魔竟然是一体双生,第二头地魔,也就是候七,吞了候十,再吞回风口一道地脉,显化做千丈魔躯。好畜牲,老子要是没受伤,斩它不比斩候十费劲多少。可惜了,就差一点,被这畜牲趁虚而入。小子,你说,这老子能让它跑了?”
方然老老实实摇头:“不能。”
“对咯!”刀圣又抓起一壶酒,刚喂到嘴边又停住手,“差点,嘿。”
闻完酒,刀圣接着道:“老子还是托大了。打到最后,胜负一线。老子这辈子只输过姬轩辕,输了就认,答应了他不放地魔入人间,那就死也不能放,小子,对不?”
方然面色沉静,点点头:“对。”
“天地间的刀,哪比得上自己的刀?老子走的不是化天地为刀炉的路子,没法子和修道的一样拿天地困住候七,索性就拿自己当刀炉,放候七入神魂。嘿嘿,候七还以为我不行了?也是,若是能占了人族兵主的躯壳,地魔行事得方便多少?他就算知道是坑,那也得往里面跳,对不?”
“……对。”
“小子不错,难怪是能得我三成刀意的人。”刀圣喜笑颜开,“后来就简单咯,我引刀意化洞府,自镇了……多少年了?”
方然稍加思考,回答道:“大约是一万多年两万年?旧史不存,秘辛不传,大约是这么个年岁。”
“管逑,那就两万年,说着显威风。我引刀意化洞府,自镇两万年。两万年啊,孙子的孙子的孙子……咳,不知道多少辈孙子都死了,候七却不死。不但不死,还总想着整事情往出跑。地魔寿长,寿比人长。老子虽然称圣,终究也是人,快要活不过这畜牲咯。前一阵子想着小眯一会,结果惊醒之后,候七就引了一头血魔来,想要暗度陈仓。哈,幸好老子醒的快,千钧一发之际坏了候七的好事。它想借血魔噬上晋级脱困,老子就让这噬上晋级坐实了,让候七魔念丁点儿不存,全成就了那血魔!反正血魔如草芥,杀之不过反掌,放出去也比候七脱困害处小,小子,老子想的是不是很周全?”
方然干笑了几声。他还能说什么?也就只有刀圣这种境界的大物,才能面不改色说出来杀血魔如割草这样的话。须知那一头血魔可是扶持起来了一整个千情谷,杀起来也一丝毫都没有让人感觉到半点轻松。
“这么说,那头地魔是彻底死了?”
刀圣直了直身子,叹了一口气道:“老子反应快,候七反应也不慢。留了一丝在我身上,却是没能斩草除根。”
说这话的时候,刀圣一边搓着脚底泥,搓完了闻一闻,然后皱着眉头弹到一边,抓起烧鸡冲了冲气味。
“还是烧鸡美,鸡最美,馒头差点。酒是好东西,可惜淡成鸟。小子,下回来,带烈的,能点着火的最好。这种不是爷们儿喝的。”
“您老人家……只闻,不吃?”
刀圣一笑,指了指自己:“老子吃一口,候七就吃一口。吃了,就全便宜那畜牲。所以老子不吃,老子不但不吃,还要馋死那畜牲!哈哈哈哈!”
方然默然不语。老刀圣抬起眼皮子瞟了方然一眼:“咋?同情老子?老子用你这么个崽子同情?”
方然从善如流:“哪敢生同情,晚辈也不配啊是不……只是刀圣老前辈斩一尊地魔镇一尊地魔,这事该是惊世骇俗了。晚辈就是感怀上古大物之雄壮,须知刀圣老前辈口中草芥一般的血魔,也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刀圣长笑:“马屁拍的老子畅快!你杀血魔的时候老子看到了,剑意糙了点,但底蕴不错。刚才还是用老子的刀意辅佐你的剑意不是?”
方然见刀圣没有责怪的样子,壮着胆子道:“没法子,剑意的传承是完整的,刀意……充其量算学了个皮毛。刀佐剑的手段还是从千情谷一个葬花使那里学来的,以刀辅剑不假,刀意雄浑也不落次席,剑四名字叫并蒂莲,双莲并蒂,没什么高下之分。”
“千情谷?葬花使?”
“一个宗门……奉血魔为主。”
“你跟他们学剑?”
方然笑了笑:“我在追杀他们,不过虽然是敌人,有可取之处也得取。”
“追杀?”
方然点头:“私仇,不死不休。”
老刀圣直了直身子,目光当中杀意雄浑:“临阵通敌,当诛。小子,不能手软。你放活一个,就能祸及千千万万人。”
方然淡然道:“在我面前露面的,来得及杀的全被杀了,一个没留。”
“好!”老刀圣爆喝一声,抓起一壶酒深深闻了一口,手指弹出另一壶,落入方然手中,“好儿郎!老子的刀不算所托非人!干了!”
壶上还有老刀圣的臭脚丫子味,方然却毫不介怀,打开壶盖,一仰脖,酒水如龙,一壶酒尽数灌入口中,涓滴不剩。
老刀圣喜笑颜开:“好好好,杀意做不得假。”
方然腹诽一句,您老人家这两万年的脚臭也做不得假哟!
老刀圣干吞了一口口水,嘴上说不吃那是因为不能吃,肚子里江翻海沸肠鸣如雷却是将一片苦衷诉了个一干二净。索性不去再想眼前吃食,他屈指一弹身侧长刀,刀虽然是拔候十的一整根脊骨大龙炼成,却有金石之鸣,在石窟当中层层叠叠回荡,如洪钟大吕一般。方然只觉巨大压力从四面八方轰然压下,四方是惊涛骇浪,方然自己便是这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飘摇无定。
老刀圣目光肃然:“老子的刀,是在尸山血海里面磨练出来的刀,没有什么狗屁的花招讨巧,就是千山万水我一刀,一刀劈不死就两刀,两刀不行就三刀,刀如惊涛如怒雷,天怒不绝我刀不绝。小子,你拿我三成意,这三成意当中两成是形,其魂却只有一成。嘿嘿,话说回来,老子的刀,能拿一成难道就容易了?光看外面的残刀就能拿两成形一成魂,不错,不错哇。”
方然在这惊涛骇浪当中艰难稳住身形,您老人家要传刀也先提醒一声啊,不声不响突然出手,他固然不至于丝毫准备都没有,但也完全没有时间运行灵力,未起荒古不坏身,更遑论持剑抵抗这漫天刀意。
刀圣咧嘴露出满口黄牙:“这就受不了了?老子当初追着那群域外邪魔满灵海砍的时候,光灵海里面的怒涛,威压就不止这么些。你既然扛了老子的刀,那就给老子扛结实咯!”老人家阴阴一笑,“只要你说一句扛不住,我收了刀意,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你没拿过老子的刀意,老子也没见过你小子!”
一百零八道刀意在方然周身切出一百零八条血淋淋的创口,一身浴血的方然艰难抬头,满身战意滔天甚至更胜刚入石窟的初见对攻。剑意已然浸透他周身每一点灵力当中,他自己便是一柄最锋锐无挡的利剑。
刀意更狂,盘膝坐于石窟之内便如坐在飞流直下三千丈的流瀑之下,每一滴水便是一柄长刀。无数长刀从天而降,老刀圣眯起眼睛低声道:“这一刀,当年斩碎过一片浮陆。你是小辈,老子不欺负你,所以不动刀只动意。扛下来,老子给你讲刀,给你讲杀。扛不下来,老子……给你收尸。”
刀意自是扬平沙苍莽,剑意却岿然不动,这可不就是方然对老刀圣这一句诘问的答复?刀落三千丈,剑平七尺身,大风逐阵前,大风满孤城,大风卷旄头,我意轻死生。
方然横剑,低喝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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