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分兵两路，落子大烈

曹清堰乐呵呵地看着围着长桌胡吃海塞的荒辰战士。

荒辰商会虽然打通了往万通等数个贸城去的商路，但是食材经灵海运往渊默，再流转到贸城之内，经远途颠簸运回荒辰谷，这里头的时间开销可是不小。

再技巧精深的厨子，也难为无米之炊。食材本身不够鲜活，饶是你掂勺的本事通天，做出来的口味也有局限，哪比得上最鲜活的食材出来的本味？

曹家这回下了本钱，天禄上头最上等的材料如江河流水一般运入了后厨，经专程从醉老阁里头请来的主厨烹饪之后，送到了一张张长桌上头。

天禄虽然也算是偏远边陲的地方，没出过什么本事通天的修道者，可对于饮食这一道上的钻研，却一点都不含糊。桌子上多的是连贸城里头都不容易见到的菜品，道初境修道者几乎没有食量的局限，敞开了吃起来，曹家一个月的收成转眼便见了底。

曹清堰却是丝毫不见心疼。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经此一战，曹家在天禄浮陆上头的地位再无人可以撼动。轩门里头的巡守，无论再作何抉择，都免不了估量一下方然所带来的影响。

至于事后会有人报复曹家这种事，曹清堰心知肚明，那是绝无可能。牵扯到了承意境这等层次的人物，再回过头来对付一个小小的曹家，轩家哪里丢得起这个人？

乖乖，承意境大物哟，别说在天禄这种地方，便是往外再看十万里，几十个浮陆挨个数下来，都是只在传说里头崭露头角的存在。更何况，方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远不仅于此。

若他只是孤身一个承意也就罢了，能以道初境强者为兵卒，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曹清堰的想象。自家的宝贝闺女有了这么一位师父，不晓得是曹家祖上积了多少德，才能换来这等机缘。

曹明婉看着席间众人，也是觉得恍若梦中。她先前还自负实力已有长足提升，便是在天禄也难有敌手。

长街之上斩破云尉，一人抗衡近百暴虐黑甲重骑，胆色与实力皆是天禄罕见。

但今日演武场上种种，算是给了曹明婉一个警醒。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师父手下两行战士，每一个都有着单骑杀穿天禄的本事，合起来能抗衡破海尉而不落下风，自己这点修为，和师父手下的战士们比起来，实在是有些乏善可陈。

还有那个被剑鬼调教的自己的师妹笙笙……虽未曾见过，但听影若烟的语气，也许她未来剑道修为上限之高，更能稳压自己一头。明婉……可不能被师妹比下去，曹家，更不能成为师父的拖累！

心思明丽的曹明婉不由得猜想，师父此时悍然展现出来自己势力一角，恐怕便是正式要向十八连星域之内宣告荒辰的存在。

荒辰的未来会是何等图景？曹明婉还不清楚。但她清楚一点——自己若是安于现状，曹家若是固步不前，终有一日会跟不上师父的脚步。那时候，自己这个开山大弟子，会不会永远只能看着师父渐行渐远的背影，遥不可及？

曹明婉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给自己鼓劲。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方然，便红着脸小声喊了声“师父”。

方然哪里猜的出自己这便宜徒弟在想什么，以为是小姑娘被荒辰这群没有丝毫吃相可言的糙老爷们儿吓到了，于是笑道：“商会的大伙看着凶，实际上都是自己人，你不用害怕。”

曹明婉乖巧地点了点头。听到方然的话，桌上一群正争抢一整头烤全牛的众战士，咧着油嘴冲着曹明婉笑笑，笑容是骇人了一些，眼中却多的是亲切之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终于等到众人抢菜的速度减慢下来，方然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满座便安静下来。他缓缓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先不急着回去了，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去做。”

这一群手里头还攥着肉块鸡腿的糙汉子们动作划一，放下油乎乎的吃食，翘首望来。祖祖辈辈的罪民，被困在抬眼便是赤沙枯树的荒野当中，难得能够从那一片令人几乎窒息绝望的地界走出来，他们当然盼着能够多在外头游历些日子。

就连一向泰然沉稳的钟鸣泰，都难以控制地投过来了一道略带期待的眼神。

能够让方然如此郑重地吩咐一句，势必不会是太过简单枯燥的一段旅程。呵呵，渊默的罪民有多久没有走出来过了？钟鸣泰握了握拳，不晓得外头的人，骨头是不是都和那一群破海尉一样的硬？

方然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钟鸣泰，在渊默出生成长之人，习惯了凡事都拿拳头说话，但行走到了外头，若还是保持着这个习惯，少不得会惹上不少麻烦。

渊默之野上头多少年来没人破入过道初，出了渊默，强者却如过江之鲫，实在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轻咳了一声，在桌子上排出来几块剔透的白玉髓块。众人一眼便认出来，其中的一块正是聚灵阵的阵基。荒辰谷如今布下的是洪范九畴大局，再往前是组阵的几道护山大阵，往回再倒出去些日子，便是靠着断离阵和聚灵阵隔绝了遮天蔽日的灵暴，将狂暴的灵力变成涓滴细流引入北山山腹，供商会成员修炼所用。

荒辰之人，对于这小小一方聚灵阵，再熟悉不过，也再亲切不过。

“这是聚灵阵阵基，这个……应该是传讯符，那这个呢？”影若烟用两只手指拈起另外一块白玉髓，把玩了片刻，透过光看到其中细密的符篆条纹。以灵力感知时，一股极明显的拉扯之力从其中传出，似要将她一身灵力尽数鲸吞海饮至枯竭。

她细眉立起，问方然道：“这究竟是……什么？”

方然冲着影若烟神秘一笑，道：“用聚灵阵贴在上面看看？”

影若烟依言行事，两块白玉髓紧贴在一块之时，屋内凭空产生出来一道微风，风中夹杂着精纯无比的灵力，灌注到了不知名的白玉髓之内。

白玉髓倏忽间裂开，玉屑浮于空中却不落下，而是循着一条轨迹拼出来了一个人形的轮廓。灵力再灌注入内，这人形飞速变得凝实起来，只在瞬息间，便构成了和方然一般无二的一道人影。

“幻身符，凝聚完成之时，我本尊可以感应到。算得上是徒具其形、些微沾染了一丝我的气息的身外化身。比不得玄素剑阵里头的剑意化身，但是比剑意化身灵动一些，能够支撑的距离也远一些。”

影若烟伸手戳了戳那幻身符凝聚出来的方然，眉梢再挑，问：“你要把这个送到大烈去？”

方然笑意盈然：“不错。大烈距离万乘只差一线，对于王开霁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你问我需不需要做些什么准备，这便是我的准备。聚灵阵加上幻身符，不需要耗费太多灵力，便能够维持相当长一段时间化身，和烈简湖交流沟通会更方便一些，甚至有必要的话，可以画辅首龙叩，让我亲临大烈。”

影若烟边思索边问：“那这幻身符怎么送过去？和你一道乘天舟？我记得你坐的那艘富海号，沿途并不经过大烈。难不成从虎跳连崖浮陆换船去？这些日子我看了迟怀归送来的星图，似乎有些绕远路了……”

方然提醒她道：“别忘了，我从千情谷那里还缴获了六艘天舟，全都是能够横跨灵海的战舟。只要不往最深处钻，从天禄浮陆去往大烈所在的青邙星，问题不大。”

“那六艘天舟不都没带来……”影若烟话至一半，突然露出了然之色。有辅首龙叩，经偌大一个龙宫和殿门做中转，方然所在之处，荒辰谷大部分物资甚至人员，都可以瞬息到达。

这些日子商会成员没少围着天舟下功夫，从里头拉出来几个学得快的，伺候单独一艘天舟，还是绰绰有余。

“是了，到时候让黄四郎他们走龙……近道，把天舟运过来，然后我们便从天禄出发。不过虽然他们算得上会驾驭天舟，但是从天禄到青邙，路途依旧遥远，怕是……”影若烟抬头看向方然，谨慎地说着，“路上遇到有人心怀不轨，倒是不怕。就怕他们对于天舟驾驭还不熟悉，出点岔子……”

方然说：“万一出问题，激活辅首龙叩脱身。船可以弃了，人没事最重要。”

此时曹清堰带着一丝迟疑插话道：“驾驭天舟……方先生倒是不用担心这个。小女明婉带些老船把式随众位大人一同前往便好。她曾跟过几趟船，曹家所用的那几位老船把式，都是积年在灵海里头穿行逡巡打滚的人，同样也是足够可靠之人。”

“这样最好。”方然赞同道，“那就劳烦曹家主去安排一下，找经验纯熟的老船工跟船。明婉能一块去最好，商会的兄弟们对于外面的环境多有不熟悉，还得麻烦你照应着。”

曹明婉眼神明媚，笑吟吟道了一个清脆的“好”字。

长桌两侧的商会成员也是哈哈大笑，纷纷拱手客气道：“那可得多麻烦曹姑娘费心了，咱们肯定老老实实不生事端，一切以主事的命令为先。”

方然指了指刚才说话的那人，对曹明婉说：“孟建成，干啥啥不行惹麻烦第一流，有你受的。”

孟建成老脸一红，低声道：“我哪有？干啥啥不行这话说的，我不是破道初了嘛！”

“除了打架你还知道啥？你老实说，三个月前那批货，是不是你贪和人打擂台，才差点误了时辰？幸亏是没出岔子，不然回来非得抽你鞭子不可。”说话这人身形消瘦，说完转身对着曹明婉拱手，“在下胡归於，劳曹姑娘费心。”

接着便一一有人抱上姓名，便算是互相认识。曹明婉一一回礼，笑得开心。明婉……终于有机会为师父分忧了！就是修行似乎得要放下一段时日……

便听方然说道：“不用担心你修行的事情。一路上闲的无聊，可以拉他们过招练剑。都是糙老爷们，皮糙肉厚不怕你砍，你大可以尽力施为。”

曹明婉重重点头：“是，师父！”

方然接着道：“既然你和你家的船把式也跟着去，不如顺势多带一艘船，再多带些人，给从曹家到大烈的商路做个铺垫。等到航路稳定下来，便分别以大烈和天禄为两端，将中间经行的浮陆连接起来。”

曹清堰犹豫了一下，说道：“倒不是没人想过这种事情。从任何一个浮陆出发，串起来一条顺顺畅畅的航路，通灵海入别的星辰，这不是一桩小买卖，非得几十年深耕才行。时间不是什么问题，仁儿和义儿两个孩子正当年，与其在天禄这一亩三分地上面打滚，不如出去开辟新航路……”

“你的顾虑是？”

“……灵海当中海匪无数，就算是已经稳固下来的航路上，还会时不时碰见海匪骚扰，若是从头开辟一条，哪怕其中有些航段可以沿用现成的，但那些未曾有人涉足或是少有人涉足的，依旧是危险万分。这个准备，咱们得有。”

方然一笑：“我会让一些荒辰的战士轮值押船。明仁和明义二人，我也会找一些合他们修炼的道典，若是他们心不在修道上，留着传给子嗣后代也好。下一辈曹家后人可以拿来打基础，若是天资不错的，倒是可以让明婉亲手调教。”

曹清堰和侍立在侧的曹明仁曹明义二人俱是深深躬下身去，方然说出这话，便是真正将曹家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成为了荒辰势力的一支。从此天高任鸟飞，曹家终于可以不仅限于天禄一地，而是开始踏入灵海，踏入更广阔的天地之间了。

方然虚扶一记，接着说：“另外，海匪的事情倒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灵海里头的土匪们应该已经开始火并了，等他们打完了架，死的死散的散，能活下来的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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