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卖遍十八连星域
帝墟朝歌纣王宫内，在九重朝天龙台之上，天魔苏妲己喊了方然一声：
“大王。”
那时候文物朝臣百官跪拜，山呼万岁，迎的也是他们认定的“大王”。
上圣书阁的记载里头，有一点没有写错，那便是酒池之中，的的确确残留了帝辛的一道神魂印记，并且是极重要的一片印记。
这种相当于本源真灵一般的存在，使得帝辛只要汇集了足够数量的灵力以及气运之后，便可以以之为核心，重塑神魂，再造肉身，继而重新复苏，君临天下。
这便是他迎娶苏妲己为妃，从域外邪魔手里头交换到的不传之密。
权势、地位、财富，尽皆终有一日会腐烂、化为飞灰。
唯有自身不朽于万古，才是足以令帝辛这富有天下的人皇都为之心动的筹码。
酒池寄魂，肉林寄体，只要这二者不灭，帝辛就能有不灭之躯，可生生不朽，世世永享人间至尊之位。
似乎是为了回应王开霁的这话，已经将魔国压制到几乎只剩十余丈范围的方然身上，骤然显出来了一丝极其恢宏，又极其缥缈的玄奥气息。
“气运之力！连气运之力都承袭了下来！果然……”
王开霁这话的语气，却有七成带着不甘。
这精纯气运之力，若是被他所得，那又该是何等气象？
方然仿佛没有听到王开霁感叹一般，直起身体。
他在镇压魔国之时，被魔气侵彻四肢百骸乃至沉入经脉，皮肤上头化出来无尽魔纹，此刻随着他站直了身体，这些魔纹又尽数被驱逐殆尽，烟消云散。
在他脚下，正有一片殿宇的虚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要从灵海当中化形而出，破入这片天地。
左近之人全都目力不凡，粗粗扫过一眼，便已经数出来，这殿宇虚影，不多不少，正好合了一百零八之数。
方然自己，正正站在这一百零八之数的最中心，抬眼间，自有风云汇聚，天地辉映。
他抬眼看向王开霁，岔开了方才这位执戒尺人和己卯殿天君皇甫苍的一唱一和，冷冷一笑问道：“射落了帝辛之人，你查出来是谁了？”
王开霁皱了皱眉头。
他这些日子一路被千情谷主追猎，生死都几乎悬于一线。能够在这种关头，还仓促布置下来三朝分烈、又安排了天禄浮陆之后的这一串事情，已经近乎极限。
当日玲珑大阵旁究竟有何人，他倒是早早有所探查，然而当他仔细去想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事——
轩门也好，还是飞星剑宫、离恨野、沉水阁，乃至于神秘莫测、一向镇守鬼门关的那哭魂院，似乎都没有足够的实力能如此干脆利落地斩落一尊上古末君！
而且，王开霁留意到，方然用的词是——射落。
这几家，可没有一家是专修弓术的！
他眯起双目，语气依旧平静：“无论是哪一尊强者做的，难道你想说，那人有着连天魔留下来的手段都能破除的本事？
“域外天魔的手段，神出鬼没，后手层出不穷。千情谷主坐拥血魔残躯，那血魔百杀不死，想必你也已经见识过了。一尊天魔给它精心结交的古帝人皇留下的后手，又该如何莫测？
“若真有如此强者，能够反掌间抹消这等后手，为何十八连星域之内，那人从来默默无名？！”
皇甫苍也顺着王开霁的话道：“不错。十八连星域，若论情报之详实，不见得轮得到玄门或是上圣书阁排在前列。但若是说对于上古之时密幸的记录之丰，恐怕除了某几家以外，再无人敢于玄门比拟，也无人敢与上圣书阁相提并论。”
说这话时，皇甫苍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巫翳。显然，他口中的“某几家”里头，也包括着巫家这种从至古之时，一脉相承传袭至今的古族。
他接着道：“无论是玄门的卷宗阁，亦或者是上圣书阁的书楼，我从未有见到过有相关记载，记录着能够如此轻易对抗古帝人皇以及天魔联手后招的存在。”
恢弘之气还在升腾，殿宇虚影正一点一点变得凝实起来。
这种凝实，并非是真的破开了灵海的限制，真的出现在众人眼前，而是那一百零八座大殿的模样，正被勾勒得越来越细致，越来越栩栩如生。
钩心斗角，廊腰缦回，雕龙饰凤，更有无数上古异种的雕刻掺杂其中……
配上方然背后那正面色不善、张牙舞爪的纯白真龙，一瞬间灵海中立着的众人有一种错觉，那便是此刻的方然，便如同一尊人皇降世！
巫祷骨台上的众人认出来，方然脚下蔓延开的虚影，正是缩小了的荒辰谷，正是缩小了的洪范九畴大局！
火尊者一瞬间想到了，在袁罡与方然布下这大局的时候，山麓上头的那沧桑颓丧的黑羽大氅羽前辈，也曾出手相助，帮助方然分担了这大局的重量！
方然立于这恢弘之气之间，轻笑道：“呵，若是你也一睡万余载，这世间也不会有关于你的记载的。”
“万余载？”
皇甫苍低声重复了一遍。
火尊者以及巫祷骨台之上众人，缄口不语，缓缓调息。
在这荒辰洪范九畴大局方一出现之时，他们蓦然就感觉到，似乎那在刚才鏖战之时所受到的暗伤，都在加速恢复。
某种慑人的战意，正在他们胸中激荡。
特别是火尊者，他甚至感觉到，对于焚日龙炎的掌控，又有了一丝精进。
方然点了点头：“万余载。那位强者，你们应当也认识。”
皇甫苍对方然的了解不多，这一趟也是应了王开霁的召唤而来，仓促之间，即便他是一殿天君，也难以迅速搜集到足够多的情报。
更何况庚午分殿这种地方，驻守十八连星域边陲，哪会有人专门注意其中的人来人往？
但是王开霁为了这一趟斩落方然，还专门收集过关于方然的一应情报。
他猛然抬头，瞳孔收缩。
“那个黑氅之人？”
方然淡然落下目光，目光深处有剑意明灭，这剑意同样穿行在洪范九畴大局虚影之中，如同一条条游龙。
十八不灭龙傀分立于洪范九畴一百零八座大殿虚影各处，隐约间似是组成了一座凶烈霸道无比的杀阵。
“他是什么人？！”王开霁追问。
皇甫苍眯着眼睛回忆了片刻，带着不确定道：“玄门里头倒是有记录，在某次任务之后，除了巫翳，与方然一起走的，还有丁未分殿一个无甚背景的男子……似乎姓羽。”
王开霁道：“十八连星域有姓羽的弓术强者，但若是要射落帝辛，那一箭起码得有天境之威。”
皇甫苍继续回忆，但是最终摇了摇头：“再往前推万余载，也没有这种人。”
他冷冷一笑，对方然道：“故弄玄虚！即便是那人能够射落帝辛，也充其量只能毁其形骸！”
方然摇了摇头，道：“你倒是很确定这一点。”
皇甫苍冷冷道：“你若是到了天君之位，自然也会知道这些事情。呵，可惜，你神魂被域外邪魔所侵染，天君这个位置，怕是永远也没有可能摸得到边了。”
王开霁继续追问：“那人，究竟是谁？”
方然表情古怪地看着王开霁。
算无遗策里头掺了这么个算不到，加上被千情谷主接连震慑神魂，王开霁已经有一些焦躁之相了。
但他却耸了耸肩，轻松道：“上圣书阁本事那么大，为何不去自己查查看？”
皇甫苍斥道：“放肆！庚午殿黄级方然，你须得知道，现在是你要自证清白！问话你便答，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方然笑道：“到了这个当口，你还是觉得，大局尽在你掌握之中？”
皇甫苍目光沉了沉，低低“哼”了一声。
自他座下伏霖舟上，先前被江沐瑶所击散的三千年春秋大阵，竟是再度浮现于灵海之中。
“阵师若有准备，阵法覆压范围之下，生杀予夺，皆在我一念之间！”
巫翳脸色白了白：“坏了，骨台再度蓄雷，还得要花费上一些时间……”
火尊者面色一横，抄起葫芦对准皇甫苍，便要引动其中炽烈焚日龙炎。
能挡一时是一时！
然而他葫芦刚一抬起，便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动作。
火尊者猛然回头，看到方然平和的目光。
“主事……”
“冲盈就该由冲盈来战，阵师自然也该由阵师来战。”
皇甫苍嗤笑道：“阵师？剑道一途就已经足够牵扯修道者巨量心力，阵道之艰，比之剑道犹有过之！阵？你也配与我论阵道？！”
三千年春秋，韶华虚掷，即便是到了天境，这大阵也足以鼎立一方，在阵道当中拥有足够重要的一块席位。
他有足够引以为傲的仰仗！
方然却没有看皇甫苍，他转头望着王开霁的位置，含笑道：“听闻上圣书阁执戒尺人王先生，符阵一道里头，幻身符神鬼莫测？不对……不该是听闻，幻身符神异无比，可让王先生同时出现在数个地方，推动谋策，我在这上头没少吃亏。”
王开霁面无表情地道：“所以？”
方然一笑：“所以想让王先生看看，我这渊默之野罪民的幻身符，得了王先生几成精髓？”
王开霁面色陡变。
在他眼皮子底下，方然屈指弹出去十几块白玉髓，白玉髓落入灵海当中之后，与大殿虚影之中穿行的剑意合而为一，立时便有一道道与方然别无二致的身影出现！
粗布衫，散发！
那龙纹身，因着此刻小嗷并未附于方然身上，真身与幻身却都是没有的。
除开方然，幻身共有十八道，每一道幻身的气息都与方然本尊真身无二，剑意也是锋锐无比，惹人侧目。
方然含笑道：“如何？”
王开霁已是说不出话来。
幻身符是他在符阵一道之上的心得所在，虽然看似只是小玩意儿，但其中蕴含的此道至理，绝非等闲。
即便是在书阁里头，他手把手去教，依旧难有人能够摹画出来这幻身符的一丝精髓意蕴。
能够成符者众，但符成幻身可得本尊神韵者，寥寥！
他根本不记得有教授过方然这幻身符的奥秘，在方然身前现身唯有一次，难道方然便是在那个时候学到了幻身符？
这不可能！
看着王开霁这样的表情，皇甫苍面色也是骤变。他在上圣书阁求学之时，也曾与王开霁打过交道，这位执戒尺人从未有过如此的表情！
方然不再看王开霁，就像是对他丧失了所有的兴趣。
十八道幻身对着皇甫苍的三千年春秋齐齐抬起手中剑意，锋芒间的那说不出是战意还是杀意的神韵，逼退灵海当中狂暴灵力。
皇甫苍一字一顿道：“你要对同为玄门的我，一殿天君动手？”
方然道：“玄门是聚在一起做买卖的，也不是什么规矩森严的宗室阀门。规矩有是有，但我记得只说不许高等级成员无故向低等级成员出手，却没有说过低等级的不能殴打高等级的。这我应当没记错，对吧？”
最后那个问句，方然是对着凰羽尊者江沐瑶说的。
此刻江沐瑶若有所思，眼神当中有明光闪动，听到方然猛不丁问自己话，她缓缓点头：“的确有这么个说法。”
然后她展颜微笑：“当初我把仙子二字换成尊者的时候，也钻过这个空子。”
“有例可循就好。”方然回以一笑。
火尊者咂摸了一下自个儿的“尊者”二字，缩了缩脖子。再看看方然和江沐瑶，脖子缩得更厉害了几分。
云兮清冷依旧，专注地看着那十八道幻身剑意。
笙笙的目光却丝毫不离方然，此刻恐怕即便只是他一丝头发的飘动，也绝对不会逃离她的视线。
方然继续看着皇甫苍，道：“身为一殿天君，坐看玄门同僚死战而袖手旁观，战毕又栽赃陷害冲阵之人，图谋重宝。这一茬，我会据实回禀。”
“颠倒黑白！”
方然白了他一眼，自顾自道：“颠倒黑白的是你。你最好全力催动三千年春秋，不然若是没能杀我，你这大阵的阵图，我会一颗下品灵石一张，卖遍十八连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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