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 本子上写满千奇百怪的回答
时针转过十二点,夜深人静。
东京已经睡着了,万家灯火俱灭,每扇窗户都是黑乎乎,窗帘也紧紧关拢。
源氏重工的深处,屏幕的微光让整个房间意境十足,再加上带感的电子乐以及打击音效,很难不让人代入进去。
日本的黑道公主,正与卡塞尔的女帝在游戏中进行物理意义上的密切交流。
源稚生离开后,绘梨衣还是把游戏切回了自己最擅长的格斗项目,斗志昂扬地看着西子月。
西子月当然也欣然接受挑衅,学院本部的女孩从不拒绝任何决斗,甭管是打麻将还是打游戏。
于是一轮又一轮的互殴开始了,用人上人的话来说,叫战斗场面异常火爆,说是姬情四射都不为过。
一局结束了……
两局结束了……
第三局……
很快来到了第十七局——
绘梨衣的眼角忽然收束,就趁现在!
身穿红色三角裤的俄罗斯壮汉桑吉尔夫愤然发出怒吼,使用出了他的绝技——螺旋打桩机!
他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体积远小于自己的春丽,将她倒擒在了空中,数圈旋转后,足足121KG的体重从天而降,将她砸向了地面,看上去明明还很多的血条突然断崖式下滑。
“K——O!”
闪烁的画面中,西子月的春丽再次宣告阵亡,倒在了屏幕的下方。
她面无表情,或者说眼神残念。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个结果叫17比0?
这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妞的游戏技术这么高超?
你这么厉害,你在这当毛家里蹲,去打职业扬名立万啊!下一个梅原大吾就是妳!
“我又赢了。”绘梨衣似乎有些得意。
“嗯,你又赢了。”西子月木木点头。
可惜她不会抽烟,如果会的话,肯定要用颤抖的手点一根烟含在嘴里,顺便思考人生。
“你不会玩格斗游戏吗?”绘梨衣的表情充满疑惑,在她的认知中,全天下的女孩子都是格斗游戏高手。
“我不太玩要用手柄操控的游戏。”西子月委婉而道。
“不需要用手柄玩的游戏?”
“键盘。”
西子月露出了“我是高贵的主机玩家”的表情。
绘梨衣不明觉厉。
讲道理,这话也不能是假话,虽然迄今为止,她的游戏履历上只有一些经典的国产武侠游戏,还都是盗版,以及各种快dead的RTS游戏,但讲道理......这总归是主机游戏吧?自称一句高贵的PC玩家应该不过分吧?
一句话,给我把手柄换成键盘,老娘让你明白什么叫残忍!
已经没机会给西子月展示残忍了,绘梨衣按下了关机键,屏幕变成了退出状态。
“今天就玩到这里吗?”西子月意外,她做好了今晚陪绘梨衣通宵的准备。
“现在已经很晚了,再玩下去的话,哥哥会不高兴的。”
西子月有些意外,原来她还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兄长的威严。
但转念一想,她这么做并非是忌惮源稚生那透明般的威严,而是出于对他的理解与尊重。
源稚生尊重了她,允许她将新交的朋友留下来过夜,那么她也尊重源稚生,不会玩到太晚。
原来,这妞一点都不傻,也一点都不任性。
“一起睡觉吧。”绘梨衣写字。
她钻进壁橱,从里面拖出了一床被褥出来……没错,真的只有一床。
如此看来,她也是个相当直爽的人,说一起睡就绝不分开睡,连被子都挤同一床。
不仅如此,她还留了一盏亮着的小灯,以及笔和纸,双目炯炯有神,俨然是一副彻夜长谈的架势。
显然这个才是正片,之前的游戏环节只能称为余兴节目。
西子月只好照做,钻进被子里,笔直躺好。
这种旁边有个人躺在你旁边感觉很奇妙,像是走进酒吧坐上柜台,下意识希望有个人能向你搭话,如果灯再一关上,那几乎能无话不谈,无论是不堪回首的过去,还是对未来不切实际的畅想,都能侃侃而谈。
“学院本部,是什么?”绘梨衣开始发起话题。
“一个势力阵营。”这个问题太抽象,西子月也只好回答抽象。
“就像布里塔尼亚王国那样?”
西子月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差不多,就目前来看,学院本部的确是布里塔尼亚王国,是明面势力上的扛把子,蛇岐八家相较而言,只能算是小弟。”
“你在学院本部里有朋友吗?”
“有,当然有,有喜欢养熊和种菜的沙俄皇女,也有傲娇的德意志公主,还有......还有很多很多。”西子月看着天花板,一一给她的朋友们贴上标签。
“听说你们都喜欢打麻将?”
“没错,都还挺喜——你听谁说的?”西子月一惊。
“哥哥告诉我的,说最近学院本部里流行打麻将。”
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而且个个人菜瘾大。”
“你哥哥知道的太多了。”西子月小脸一黑,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源稚生灭口。
“学院本部,是个怎样的地方?”绘梨衣又问。
西子月心说谢谢你啊,还好没顺着她们一群人打麻将明明菜得不行,但就是喜欢打这事问下去,不然只会越问越伤感情。
谷</span> “学院本部是一个奇葩扎堆的地方。”
“奇葩是什么?”
“这......”西子月被难倒了。
睡前的悄悄话开始了,绘梨衣趴在榻榻米上,笔速如飞,问题一个接一个,西子月则保持着平躺,绞尽脑汁将这些问题用大白话讲明白......像是在打乒乓球,绘梨衣的每次发球角度都堪称刁钻,西子月则用尽全力将这些问题一一拍回去。
小灯撑起的光像是一顶小帐篷,帐篷外是黑魆魆的森林,帐篷内则是两个女孩的彻夜长谈,本子上写满了千奇百怪的问题。
她问的问题大多都是以学院本部为中心开展的,她是最近才从源稚生口中频繁听到这个词,自我感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原来海的那一边还有一片新天地。
“学院本部,是个美丽的地方。”绘梨衣最后做出评价。
“美丽吗......”西子月有些意外。
她并没美化学院本部,绘梨衣问执行部是什么,她就老老实实回答那是暴力部门,旗下一大堆黑衣人,和你们家有的一拼。
绘梨衣问你们平时上课都学些什么,她也就老实回答学习历史阴谋论,绘制精密机械图,以及古代生物等等......反正都是毕业出来,找不到工作的扑街专业。
可即便如此,它还是收到了“美丽”这个奇怪的评价,像是大怪物收到了小女孩踮脚递出的花朵。
“西子月你在回答这些问题时,都很认真,你应该很喜欢那里吧?”
西子月恍然,也许对方在倾听这些问题时,一直都注视着她的眼睛,比起她回答了什么,她的感情变化更重要。
如是想来,卡塞尔也不失为一个美丽的地方,只要你的脑回路与它保持一致。
“你平常和朋友们在一起,都会做什么?”
“会一起做饭。”西子月说。
“做出来的东西好吃吗?”
“很好吃,我们有一个传统,社团首必需亲手为新加入的成员做一顿饭,那代表接纳你融入了这个集体。”
“那除了做饭呢?”
“我们还会一起讨论化妆、八卦、逛街,以及假期要去哪里玩。”西子月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竭力不被看穿在胡扯。
卡塞尔的女孩们聚在一起,当然不会讨论这些普通的话题,而是历史、政治、神秘学,唯一与八卦沾边的东西也不是明星八卦,而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子,决定什么时候把他掳过来。
虽然这是在胡扯,但西子月总觉得这些胡扯是真的,也许在某个没有龙族,没有神秘学的世界线里,她们几个的确正在干这些事。
台灯下的聊天持续进行着,绘梨衣也换了一些新的话题,比如你高中时期有没有加入轻音部?第二次冲击爆发时,你是如何躲过灾难......等等令人画风一掉的问题。
虽然源稚生最近试着告诉她一些有关真实世界的事,但在此之前由动漫与游戏缝合出来的世界观已经根基稳固,一时半会难以磨灭。
她似乎有着问不完的问题,谁也不知道她将这些问题攒了多久,一张纸写满后就撕下来,重开新的一张,没过多久,整张榻榻米到处都是她琐碎的疑问。
外界的雨停了,月亮悄悄从云层中探头,温柔地抚摸这座熟睡的城市。
一个宁静安详的夜晚。
西子月稍稍扭头,发现绘梨衣已经趴在榻榻米上睡着了,笔依旧杵在她的手指间,字迹也变得昏昏欲睡,歪歪扭扭。
她又变回了安静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软软的暗红发丝簇拥在她的脸颊边,像是枫叶环绕着珍宝。
忽然,液晶显示屏重新点亮了,还有游戏机启动的声音。
一个正坐在游戏机前按手柄的人影被投到榻榻米上,他还大声吆喝着“豪油根”。
西子月已经习惯了他以各种方式出现......只要不突然从被子里出现就行,那样的话西子月很难鉴定他到底是来劫色,还是在模仿俊雄。
“抱歉,打扰了姐姐你和上杉家主之间的贴贴乐,不过考虑到你们两人的聊天很健全,也没穿性感的睡衣,我觉得我这次冒头算不上不解风情。”
路鸣泽依旧专心于眼前的游戏,同样的街霸,同样的春丽,但他就是能把桑吉尔夫吊着打。
话说你玩个春丽,你豪油根个毛呢!那是隆的技能!
“如何?和上杉家主聊了这么久,有什么感想吗?”
“都是些小问题而已,并没爆出太大的猛料。”西子月说。
“慢慢来嘛,这才第一天,能和你说这么多小秘密,已经是姐姐大人您魅力十足了。”路鸣泽恭维又谄媚。
“绘梨衣,她似乎很想出去。”西子月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绘梨衣,心里一直有话想说。
“正常,就好比源稚生也有个法国梦,可直到阵亡,他也没能离开日本,他被永久钉死在了这里。”路鸣泽头也不扭一下,“姐姐,你是咬碎命运的专业户,这条锁链承包给你了咯。”
安静片刻后,西子月开口:“调查并不顺利。”
“我知道,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出现。”路鸣泽说。
“绘梨衣她对路明非一无所知,我对她用侧写,也没侧写出结果。”西子月说。
之前打游戏的时候,西子月找了个机会,握住了绘梨衣的手。
顺着侧写的轨迹,悲伤的雨水涌进了她的世界,孤独又寒冷,但她并没有看到任何画面,仿佛有股力量阻断了她的侧写,构筑不起任何线条。
这在她的侧写史上同样也是头一回,以往出现这种情况都是有龙王干扰,唯独这次却天然侧写不到画面,原因成谜。
“根据楚子航的描述,绘梨衣的死与白王圣骸有关,也许是白王的力量阻断了你的侧写?”路鸣泽说。
“可这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她对路明非没有印象。”西子月摇头。
毫无疑问,路明非的确来过这里,甚至连这间屋子都来过,西子月能感知到他的气息。
也许正是在那个卡塞尔小组潜入源氏重工的夜晚,他跟着混了进来,两位师兄在壁画厅恶战死侍群时,他则误打误撞摸到了这个地方,成功见到了绘梨衣......见到她了,然后呢?被她拽着打游戏?还是说他也被留下来过了一夜?
亦或者是对她而言,路明非压根没多重要?
真相是楚子航在谎报军情?
“姐姐,你似乎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路鸣泽语重心长,“你下意识觉得既然路明非对上杉家主很重要,那她就一定对路明非记忆深刻,有没有一种可能,上杉家主,并不知道路明非是‘路明非’呢?”
“太绕了。”西子月冷冷地说,她现在也很困,懒得浪费脑容量。
“用大白话说就是......她并不知道路明非的真名。”路鸣泽说。
“你是说,他一直在用假名与绘梨衣相处?”西子月有种被一语点醒的感觉。
“准确来说,是花名。”
“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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