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阴暗狭小的客厅，一时间挤下这么多人，感觉呼吸不了新鲜空气。
十几张嘴同时叽叽喳喳，对着一个漂亮女人讲述，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事。
漂亮女人漫不经心地站着，右脚脚尖向前掂起，双臂环着傲人的胸脯。
这张脸上写满了孤傲和漠视，等那些人发泄完后，唇角勾起一抹讨好的笑意。
“一只斑鸠跟鸽子似的没多少钱，用不着都来我这破地方挤着。”女人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递给站在最前面的秃头男。
“小孩子贪玩，一不小心弄死只鸽子意料之中的事，不要太在意。”
“一不小心弄死？”胖女人气呼呼地叉腰准备叫骂，却被女人一个冰冷的眼神戛然而止。
女人笑里藏刀，“说起来，我上次看到你拎着一只黑色塑料袋，不知道什么东西……”
女人话音刚落，在场有人开始嘀咕。
“她说的不会是垃圾桶里生蛆的死猫吧？”
“臭了小区好几天，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丢的。”
胖女人不在说话，肥胖的身子往众人身后缩，希望大家不要注意到她。
“喏，这二十能买个鸽子吧。”她一笑，在场的男性都被迷住似的，“买个活的还是死的都行。”
她美得就像是个狐狸，狭长明丽的眸子，视线放在秃头男儿子脸上。
就连小孩子都被她迷得呼吸一滞。
她伸手抹去孩子脸上的血渍，“让你爸爸买只鸽子给你补补身体，看这小脸白的没精神嘞。”
送走那群闹事的家长后，洗完澡，女孩穿着粉色睡裙走了出来。
刚洗过的头发往下滴着水。
女人舒了口气，“我还以为要多为难呢，没想到二十块钱都能打发那群傻x。”
女孩纤长的眼睫微微搭下，盖住清澈的瞳孔。
她像是习惯女人出口成脏，乖乖地把吹风机插电，两只手艰难地握住，强有力的风吹得她眼睛干涩，紧紧闭上双眼。
“给我。”女人直接从她手里拿走吹风机，另只手插进女孩的头发里，一边梳顺一边吹干。
“明天带你去见你亲爸，反正你也不喜欢小区这群孩子，以后啊，你就跟你那个爸住在一起。”
女孩低头扣着软化的指甲，听到女人的话，指甲断了，顶端渗出血液。
她赶忙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舌尖品尝到血液的味道，惊奇的发现跟铁锈一样。
“别以为有了爸，比在我这儿好太多。我可告诉你尧悦，你在哪里都不会好过，你爸有了老婆，看你这木头样，到了那儿还不得被吃了呀。”
女孩嗓音闷闷地问，“什么好过？”
跟女人生活这么多年，在幼儿园里被人欺凌，不被老师喜欢，不被邻居喜欢。
她就是一个不被人喜欢的女孩，只能眼睁睁看着别的小孩子被爱。
把头发吹干后，女人有点饿了，或许是忘记自己上次做完饭没有清理。天气又热，锅里的米饭都霉成了绿色。
她刚进去没多久，就扶着门框弯腰干呕。
她不想去收拾，打了个电话，叫钟点工来家里扫除。
这段期间，带着尧悦在小区门外的一家川菜馆叫了几道菜，配上米饭凑合吃了一顿。
尧悦没有吃过这些好吃的，饭量都快赶上了女人。
刚开始，女人以为尧悦饿极了。
直到后来尧悦满脸涨红，捂住嘴跑到饭店外。
她才意识到，这孩子是吃住了。
尧悦眼角泛红，捂着抽搐的肚子。
抬起头看到女人嘴里叼着烟，烟雾入了浓重的夜色里。
“走，带你去理理头发。”女人看着尧悦乱七八糟的头发，心情就烦躁，打心眼里觉得到了那个家，也不讨人喜欢。
零几年的发廊墙壁上贴着很多爆炸头梨花卷的示范海报，给尧悦理发的是一个瘦得只剩下骨头的男人。
他跟女人是朋友。
给尧悦把刘海剪齐到眉毛上面，又把后面的头发用夹板拉直。
“好了小美女，看看漂不漂亮啊？”理发师给她解开系在脖颈处的绳子，抖掉围裙上面的头发。
尧悦腼腆地点了点头，走到不碍事的地方照镜子。
镜子里的尧悦皮肤白皙，眼睛又大，瞳仁黑亮，鼻头圆润泛着红，看起来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一向看不惯尧悦的女人，跟朋友交谈的时候，目光不经意落在她矮小的身上，都觉得尧悦长得不错。
朋友撑着下巴感叹道，“你女儿跟你小时候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女人眉头不悦地颦蹙，“乱说什么，她长得像她爸。”
朋友纳闷，“你小时候可是咱们院子里那群臭小子心里的女神，我可是记了好多年呢。来，尧悦过来，让叔叔拍几张照片。”
女人挡在他相机前，一脸警惕，“你拍什么照片。”
朋友哼笑，“给那些人发过去，让他们评价一下像不像。”
“无聊。”女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耐烦地拽着她胳膊往外走。
后来尧悦才知道，女人眼神里的慌乱，是因为她已经报名参加剧组选秀。她生孩子的时候年纪小，过了这么多年，模样还跟少女一般。
不承认尧悦，并且把她丢给从未见面的亲生父亲，打扰对方的生活，都是因为她要当明星，最大的黑点就是尧悦。
尧悦看着满天的星星，心里有点憧憬以后的生活，总比现在的好吧。
还有那个所谓的爸爸温柔吗？
会不会像其他小朋友的爸爸一样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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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县城不如城市高楼明亮干净，哪里都是灰，天空都是雾蒙蒙的脏。
陈嘉乐站在街道边载着的柳树下乘凉，身后是简陋的洗车房。
他皮肤白，气质优越，站在街边都显得格外醒目。
司机洗完车，叫他坐车上，继续赶路。
车辆驶进闹市区，看着街道两旁破败的广告牌，还有一个个散发油腻的小食摊。
陈嘉乐眉头微皱，刚来时的喜悦被冲刷干净。
甚至心里冒出老爸出事，把他送到这鸟不拉屎的乡下避难的想法。
最后在一座小学后面的筒子楼下停车。
“嘉乐，你妈这些年脑子出了问题，照顾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你爸真不是你想象里的那样冷血，你姥爷出事后，没有丢下过你母亲不管。”
“我知道的叔叔。”
司机回头看到陈嘉乐脸上温和的笑意，对上他明亮的眸子，事先准备好的话白费了。
陈嘉乐语气尊敬，“我没有跟我爸闹，只是我太想妈妈了。您回去后，如果可以帮我跟我爸说声对不起，我是太顽皮了，给他惹了太多的麻烦。”
“没有没有，你也好多年没见你妈了，说起来怪可怜。”司机一下子觉得陈嘉乐这孩子太懂事了。
换其他的孩子，未必有他做得好。
陈嘉乐拉开车门，干净的运动鞋落在红色板砖铺成的地面。
楼上几户人家看到干干净净的少年出现在这里，都好奇地探头探脑。
走进阴暗的楼梯间，陈嘉乐脸上温和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到骨头里的漠然。
仿佛那温和的形象是他另一个人格。
最后他们来到三楼最后一间屋子外，没有立马敲门进去。
司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陈嘉乐，生怕他接受不了那么优雅的母亲，变成一个女疯子的事实。
“你们是这户人家的亲戚吧？”
陈嘉乐扭头看去，是一个油头肥耳的中年男人，对方上身只穿了件白色宽大的吊带，下身是花里胡哨的裤衩。
对方手里拿着一件女士内衣，陈嘉乐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对方不好意思地把那件内衣递给司机，“你们要是认识这户人家，我就不进去了，这个内衣你别误会，是那个女人故意丢下来的。”
司机面色尴尬地接过内衣，又忍不住地看了眼陈嘉乐。
“好，麻烦您了。”
“没事，大家都是邻居。”中年男人临走前，多看了几眼这个清隽的少年。
那个女人刚搬过来的时候，穿着最好的裙子，梳理着精致漂亮的发髻。
一副城里贵太太的模样，后来大家听到三楼最后那间屋子里时常传出女人尖叫声音，以为是男人打女人，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户人家里根本就没有男人，只有一个疯女人，和照顾疯女人的保姆。
他们找过居委会，这个疯女人太扰民，半夜在窗口唱歌，渗人的慌。
居委会却给了他们一笔不菲的红包，大家心里也都知道点什么，就默许了疯女人的行为。
司机敲了敲门，一个面容沧桑的女人打开门。
看着站在门前的俩人，意识到什么，笑盈盈地把两人带到屋子里，再关上门。
陈嘉乐环顾室内一切，所有家具的棱角都用棉布包裹。
女人给他们倒了一杯热茶，“我听陈主任说小少爷要转学到这里，房间都给收拾好了。”
“我妈呢？”陈嘉乐问她。
女人指着一扇门，“夫人在里面睡午觉呢，你要去看得小心点，夫人睡眠质量不好……”
还没等她说完，陈嘉乐已经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一个女人侧身背对着门口。
如同女人所说，夫人睡眠质量不好，听到他们来客厅的声音已经醒了。
她慢慢地起身，扶着疼痛的额头，那双无神的眸子看向门口。
看到陈嘉乐后，嘴角绽放一抹温柔的笑容，伸出手想要去拉住他。
陈嘉乐眼神复杂地伸出手，看着这个记忆里的女人，又很陌生的女人。
两只手触碰到一起，女人如痴如醉地把脸颊贴在他手心里，呢喃自语。
“我等你好久了。”
陈嘉乐心里酸楚，这么多年没见，自己变成了个小大人，没想到母亲还能认识自己。
就在他叫出妈妈这个称呼的时候。
却从妈妈嘴里听到一个意想不到又耳熟的名字。
“伯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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