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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生辰


“怎么样?宋姑娘有没有说什么?”丰谷月见千秋回来,当即焦急问询。

        千秋看了看丰谷月,讪讪道:“阿橘还没醒,我便放在门外的石桌上了……需要告诉她吗?”

        丰谷月以手扶额,觉得脑子累,心也累,陪他爹打架都没那么累过。

        “那她现在在干什么?”

        “阿炤他们昨日买了一筐的草编,刚刚给她送去,这会儿大概在看竹编罢。”

        “说起来,人家怎么也是客人,祖母前几日就托人采买,晚上的时候给她办场小宴,也算是让阿雪给她赔个不是。”

        “这几日都没怎么见阿雪,她怎么了?”

        “嗐,还不是知道宋姑娘同谢十灯是双生子,屋里头怀疑人生呢。”

        千秋倒是笑的很不客气:“我们几人刚见谢十灯时,都有些吃惊,宛若照镜。若是不说话,真真难以分辨。不过,谢十灯更高些罢了。”

        “先前清霜论剑,用剑倒是极潇洒的,打完还不忘擦剑。所以我们当时还给他起了个诨号,叫‘清霜道长’。”

        “为何?”千秋怎么也想不明白。

        “因为他用剑需拂尘啊!”丰谷月捂腹拍桌。

        千秋觉着,四月底的甜,竟有些冷的慌。

        “他实在不会说话,被他开罪的同辈得有百八十个。我都有些怀疑清霜掌门让他剑术练的这般好,是怕人找他寻仇。”

        千秋轻笑一声,道:“的确说的很想让人拔剑,双生子,怎么就差的那般大。”

        一个讨人喜,一个讨人厌。

        丰谷月咬了口手中的果儿,打趣千秋道:“行了,你这是情人眼中出西施。”

        “她才不是西施……”千秋小声嘟囔了一句,面上却是不自觉的笑了。西子多愁,一生流离,算不得幸福。而她应该始终笑着,露着颊上的小酒窝。

        晚上,丰家祖母倒是极给枳风面子,寻了处风景绝佳之地饮宴。考虑枳风还未换回常服,也没唤丝竹,只说让她高兴一点便好。

        丰家的富贵荣宠,大抵从菜上多少能看出啦的。

        看着好似并不珍奇,可许些蔬果都是不在江南之处产的,却是极鲜美,定是快马加鞭从多地送来。连带着茶叶都是新下的碧雪含春。

        枳风忙敬了丰家等人以示感激。

        按理说丰家祖母本不必来,但先前之事到底丰家理亏,便也诚心趁此宴会道了歉:“枳风你呀不必多礼,本也是我这孙女的不对,伤了你,实在是我管教无方。阿雪,还不快给你宋姐姐认错?”

        丰家祖母瞪了一眼丰谷雪,丰谷雪有些别扭的举杯敬了枳风道:“先前是我无力,对不住宋姐姐。”

        “无事。”枳风回敬了一杯。

        事情倒是愉快的过去了,丰家祖母才松了口气。

        “今日是枳风你的生辰,老婆子我也凑个热闹,这是我年轻的时候婆母送的簪子,我看着趁你们这年轻姑娘。”

        丰家祖母着人拿了一件精巧的首饰盒子,盒中安放着一只掐丝翡翠步摇,上面是颗红翡,张扬如火。

        丰家祖母的婆母便是那位定安大长公主了,这红翡步摇倒是颇合那位大长公主的性子。

        “多谢老夫人。”枳风又敬了一杯酒。

        “我们长辈的在此拘谨,你们小辈在这说说话,聊聊天。老身便先回去了。”

        丰家祖母离去时,还笑着冲千秋使了个眼色。

        果真,丰家祖母一走,便热闹起来。

        自然,这头是任风起挑的:“祝我们橘子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枳风倒也不客气,笑道:“礼呢”

        “嗨呀,我寻思着其余的你没什么喜欢的,就给你买了个扇子。”任风起从一旁取了个盒子,盒子里装了一把小巧的凤眼竹折扇。

        枳风取出扇子一看,扇面画的是云山图,背面写的也不是跟生辰沾边,是苏东坡的《行香子》。苏东坡旷达,这词自也不是什么伤悲之作,再加上一手好字好画,虽是没什么落款,作为生辰礼,倒已是颇有境界。

        “还挺好看,谢了!”枳风顺手挂在腰间,这段时间腰间空空,实在是不适应。

        白云涧送的是一幅画:“先前七星阁赏晚霞,总觉得当时一景难得,便画了下来,想着哪日送给宋姑娘,恰好正逢你生辰。”

        枳风展开裱好的画作。千秋却是心头一紧,哪里是什么风景,分明便是当日赏景的枳风,青丝微起,眉眼带笑。

        “果真是白鹿书院的才子,白公子画的颇为精妙。”枳风赞了这画,千秋便有些愁了,想来这便是当时他看到的那副,再配上白云涧此刻温柔看着枳风的神情,什么事情还不分明?

        兰因浅笑着递给枳风一小串佛珠,道:“我是身无长物,唯有先前师父送的檀香佛珠珍贵一些。我佛慈悲,自会佑阿橘早日免受琉璃盏带来的苦楚。”

        烛火柔和了兰因面上的棱角,像极了庙里的菩萨。

        湛星不忘提醒道:“我那一筐给你了。”

        “我和师妹、妹妹也不知宋姑娘喜欢什么,便挑了几本排兵布阵的孤本,望宋姑娘喜欢。”

        丰家本就是行伍出身,排兵布阵颇为精通,能让丰谷月都称其孤本的东西,自然能知其价值不菲。

        “那便在下便却之不恭了。”枳风欢欢喜喜的接过,抱在怀里。

        千秋却有些不好意思将贺礼拿出来了,挣扎再三,还是递了过去,道:“阿橘,你瞧瞧吧。”

        枳风慢慢打开,里面躺着一对精巧的流苏耳坠,上面各有一颗冰种翡翠珠,譬如朝露,下面坠着流苏,风一吹动,烛火下流光溢彩。

        “这是?”

        千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先前看阿橘你只戴一只耳坠,过了许久才发觉另一只耳朵上没有耳洞。”

        他拿起盒子上的一只耳坠,举到枳风面前:“这只是耳骨,不必打耳洞也可以带上,另一只是需带在耳洞中的。”

        枳风接过,戳了戳晶莹的翡翠珠,笑道:“多谢啦!”

        大肃民风开放,送姑娘耳坠也没什么,故而众人也都未觉得不妥。

        缪葦然送了枳风一幅栩栩如生的绣品,枳风很想问这位江湖第一美人,有什么事情不会做。大抵上天也偏宠这般好的姑娘。

        至于第五霁,全程逃亡,自然也没什么拿的出手,何况枳风同第五霁也不太相熟,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收着,好在第五霁是个武痴,给枳风送了一本手绘的小册子,虽是寥寥几笔,但动作处倒很是标准:“这是我家中弟子常用以驱毒静心的一套拳,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也比不得神医医术精妙。”

        枳风忙道了谢。

        礼都送完,自然开宴了,丰谷月冲着千秋挑了挑眉,便开始同湛星、任风起等人劝起了酒。

        丰谷月虽长的隽秀,酒量却是一等一的好,硬生生地同几人喝了好几坛子,喝的任风起、白云涧、湛星三人醉醺醺的,扶在桌上。

        兰因不适这种酒局,众人便允他先回去了。

        枳风倒是无人灌酒,燕初青本是想带她小酌,她却是一杯换一杯,不住的往肚中灌。

        “阿橘,你慢些喝,这般容易醉!”燕初青想拦,却也拦不住。

        丰谷雪一旁坐着,就看着枳风,哪哪都别扭:“燕姐姐,她要喝,你就让她喝嘛!隐沙又不缺这些酒。”

        丰谷月却是故意摔在一旁,引得燕初青忙松开了拉着枳风酒杯的手,跑过去将他扶起。

        丰谷雪也忙跟过去。

        “怎得喝的那么多?”燕初青将丰谷月扶起,给他擦了擦嘴角。

        丰谷月却是趁势把头搭在燕初青的肩上,双手环住了她的腰。满脸醉意,也不说什么,对着燕初青的嘴上啄了一下。

        “师妹……我……要回去……”丰谷月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和睡意,燕初青只得先同丰谷雪将他架走。

        至于第五霁和缪葦然,第五霁因身上还有许些刀伤,不宜饮酒,两人便先辞宴席。

        千秋也喝了不少,不过没有醉,他看着丰谷月冲他眨巴了眨巴眼,方才察觉到了丰谷月的用意。

        可他再转过身时千秋已经在原地找不到枳风了。

        往上一看,方才知这人爬屋顶上去了。

        看着这人晃悠悠的身姿,定是又醉了,怎得每次喝酒都喜欢爬上爬下的。

        “阿橘,你别动啊!”千秋一跃而上屋顶,枳风还在喝。

        “千秋啊,你怎么上来的?”

        “从那边爬上来的,你上来干什么呀?”千秋语气变得跟哄小孩似的1。

        “看星星,天上的星星。”枳风醉醺醺的指向天幕,繁星万里。

        千秋伸出一只手虚扶着枳风后背,防止她一下仰倒过去。

        枳风一直盯着星空,喝着美酒。

        千秋看向枳风,她面上无波无澜,安静极了。他年少时曾跟着父亲的商队去过西北边界,那里的天同这里很不一样。那里的天空即便到了深夜也不是漆黑一片的,是带着澄澈的蓝,清澈明朗。

        在万里无甚灯火的戈壁大漠,天穹上洒满无数繁星,可清楚得见浩渺天河。

        如今,他看着枳风的眼睛,总会记起,年少时占着记忆一角的风景,有些遥远,但总让人心生向往。

        “你在想什么啊?”千秋浅笑着问道。

        “我想的事可多了,我想师父、师祖、师母、小师弟还有好多人,还有江南出的这一堆破事。”枳风叹了口气,千秋也不知道她真醉假醉,索性豁出去了,问道:“阿橘,你喜欢我……”枳风扭头看向他,千秋脸霎时涨红,便话锋一转,道:“送的生辰礼?”

        “还好。”枳风笑的眼睛如月牙。

        可‘还好’是什么意思?

        千秋心底里满是说不出的失望,送礼物也未送到人家心坎上。本就是他一厢情愿要送的,也怪不得她不喜欢,下次送个更和她心意的吧。

        枳风似看透了他的心似的,道:“还好,就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千秋抬眸看向枳风,还好还好,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了许多。

        却见枳风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登时双颊绯红,她这是要做什么了。

        千秋刚欲说话:“阿阿阿橘,你你你……”便觉察到左颊被枳风凉凉的手指捏了一下。

        “你脸真软,早就想捏了。”枳风笑的很是坦然。

        千秋左手扶了扶枳风的右手腕,眸中满是枳风,笑道:“你什么时候想捏都可。”

        枳风也不知为何,忽然很想哭,她伸出双臂,搂住了千秋的脖子,弄得千秋一脸茫然失措,双手都不知何处安放。

        这是?明明是暧昧无比的动作,此时却无半分风月言说。

        僵持片刻,千秋听得她的抽噎声,才觉她是哭了,便跟哄孩子似的,抱了抱她,一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千秋……嗝……谢谢你……我知道长寿面……嗝……是你做的,谢谢,很好吃。”枳风哭的厉害,边说还边打了个哭嗝。

        原来她竟知道。千秋看了看手上抹了药的刀痕,都竟如此可爱。

        也不知何时,枳风哭够了,才松开了千秋的脖子。千秋拿出条素帕,轻轻的给她擦泪,擦着擦着,枳风从他手上,整个脸使劲拂了一把,而后将素帕揣到自己怀中,一气呵成。

        继而枳风继续拿起壶酒,就要往嘴中灌。

        千秋也不知生了怎样的心思,抢过她手中的酒壶,自己一口闷了,道:“没了,你就喝不了了。”

        有些孩子气的得意和少年的的青涩,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千秋整张脸。

        “那好吧,你喜欢喝,就给你喝。”当真是通情达理。

        两人就在屋顶上看了一个多时辰的星星。千秋见她困了,才将她抱着送回卧房。自己则起身回了宴上,索性同那醉了的几人,一同伏在桌上,横竖他今夜是如何都睡不着了。

        星子随着众人入眠,自当也进了枳风的梦。同日生辰的谢十灯,也不知在何处的天涯游走,是否有风月随他入眠?

        自然,这不是千秋考虑的事情,他还在回味那个并无半分风月的拥抱,待到天光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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