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周子濯
五人倒是没有多做停留,次日便继续行进。
易家的商队在朗州西北,可五人却不可直接向西北而行。
朗州西北有高山阻隔,待过去后,还要经过两山夹持的约两千里的地带,方可到达。
此地占据地利天险,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因而尽管此地土地贫瘠,荒无人烟,当年外乱之时,大肃军队也是死战不退。此地沦陷,乱师铁骑便可长驱直入,中原危矣。
只是五人绕过阻隔,又行了两日,还未同易家商队碰头。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走错方向了?”
“司南上就是指的这个方向啊……”富贵拨了拨司南,勺柄不稳,不停转动。
马车外荒无人烟,尽是戈壁奇石。
“司南为奇石所制,若是此地也有磁石矿,司南应会受影响。倒此地不宜久留,先在此修整,待明日放晴,应能知得方向。”
几人得见日出,分辨出西北,方才继续行进。又行了两日,方才看到一片绿洲。
五人下车一问,方才知此地为武县,属朗州的西南方向的灵州管辖。
所以他们这几天绕了一个圈,还绕远了?往好了想,起码五人并未“中道崩卒”。
相较于朗州,此地才是真的贫瘠,戈壁茫茫,鸟不拉屎。所幸,上天垂怜,允了一条算不得宽的河和一潭算不得干净的湖泊给了这处小城生机。
此地的百姓脸上也并未有什么忧伤,微微粗糙发红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
至少是比江南一带的流民要看着幸福。
枳风打听了情况,方才得知,他们这儿新来了位县令,这几日正带着官差百姓,疏浚湖泊。
一位看着朴实极了的大叔,看出众人的好奇,便不客气地同他们说了起来。“这县令老爷倒是个实干的,瞧着文文弱弱的,向上边报备了此事,便亲自撸了袖子,下湖一同清淤。”
白云涧道:“身先士卒,是位做实事的。”
几人又问了附近的旅店,酒楼。但正如五人预想的那般,这地方连着温饱尚不能解决,旅馆也只是来往的商人住的,仅能安榻而已。
他们带的粮食不少,但前几日兜兜转转,却也是吃了一半,水也少的很。总要再采买些,未与易家商队碰面前,后面的路,想来只会比他们来时更为难走。
整座城依湖而建,他们赶马车进城后,便见一群人在中间的湖中,热火朝天的挖着淤泥。
远远的,富贵看着最中心撸着袖子的文弱少年有些眼熟。不会吧!
“富贵,那是不是周子濯?”枳风拍了拍富贵的肩,示意他看向湖中央。
那人似也看到了他们,忙将手上的家伙递给了旁边人,带着一身泥水信步走来。
“橘妹妹,你怎么来这了?”
周子濯笑的温文,眉眼弯地恰到好处,盛满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富贵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乡遇故知”的两人,除了心中的酸涩还有些疲累。先前配的药给吃没了,现下他好想吐!
“还真是你,我们迷了路,途径此处。”
“可安排了住处?”
“还未,寻了一条街,还未见到客栈”
“你们稍等,我去那边安排下,便陪你们找下榻的地方。”
周子濯又跑了过去,对着几个官差打扮的人说了几句话,便拎着鞋折返了回来。
枳风这才看到,周子濯是赤着脚的。
“这地方四不通,八不达,鲜少有人来此处,因而客栈旅馆极少,县衙倒有几处空房,你们几位若是不嫌弃,我便做主带你们过去了。”
“岂会,有个安身之处,便已很好了。”枳风掀开轿帘,道:“不若你上来指路,总不好还累你走着。”
周子濯看了看自己身上沥水的衣衫,忙推脱道:“不远不远,就在前面了。”
白云涧看出了周子濯的窘迫,忙拉道:“这位公子方便的话,不若坐在我身侧,还要仰仗公子指路。”
周子濯缠了缠衣摆,坐在了车沿上。
“还未问你怎么在这?按理说二甲应该可以直接从京官做起,进六部历练还是可以的。”
“是我自求的外放。我家也是做生意的,多少知晓今年年景不好,我也并无大材,总觉得这西北之地,更有我用武之地,我希望大肃变得更好。”
他说的诚恳,眼底灼灼,一身泥泞不堪也并不能掩其文弱之躯撑起的皑皑风骨。坦诚而言武县此地,实在是没什么油水可捞,鲜少人愿意来这偏远之地任职。
贺仪也好,周子濯也好,都相信凭借自己的一分力,可以让天下变得更好。他们……也确实在做。
“疏浚湖泊,再以淤泥肥田,确实是个利民之事。”
“是啊,虽有雪山融水,可却是随四季交替而消亡。一旦断流,这里百姓饮水、灌溉,都是麻烦事。总归需要一个长长久久的湖。一个不受四季限制,百姓可以随心所欲取用的水源,才是这些人的在这里活下去的基础。”周子濯说完,便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橘妹妹这是要去哪里,怎得迷了路。”
“我们要去边境七城。”
“橘妹妹去那边是要去做生意吗?不过那边现下并不太平。这几年外族蠢蠢欲动,朝廷也限制生意,除了允许买卖些肉食毛匹,其余的都被禁了。”
“倒也不是做生意只是有些私事罢了。”
周子濯不好再问,刚好县衙也到了。大抵是大部分的官差都去挖湖,县衙只留了两人。不过这四四方方的县衙,看上去也实在没什么东西惹人惦记。
下了车,周子濯方才见到几人。
“这位我没记错的话,是橘妹妹的?”周子濯复又看了看同富贵勾肩搭背的“绮儿姑娘”,一时间语气冷了下来,直接扭过头去,不再理富贵和任风起,只跟兰因和白云涧说了两句,便道:“诸位稍等,我去让人准备些饭食。”
先前未曾想到这个大夫衣冠楚楚,品行竟是这般。明明先前橘妹妹还是意气风发,现如今下个马车都扶着车沿,眉宇间满是疲累,连之前挂在腰间的折扇都挂在那女子腰间。宋叔怎能让自己女儿嫁这种人!
任风起凑近富贵悄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位周公子不太待见我俩?”
富贵面无表情,心道:我其实也并不待见他。而后找了处不显眼的荒地,吐了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不知廉耻,未婚妻还在此处,这二人便卿卿我我,成何体统。周子濯临走时还剜了眼二人,而后越想越气,给二人的饭食里多撒了把盐。
谁料厨娘端碗时放错了,给富贵加盐的一碗径直的放在枳风面前。周子濯虽知道,却不好调换,只等枳风觉得略咸,便去给她换碗正常的,谁料枳风从容吃下,也并未有什么不愉。那位绮儿姑娘却是眉头紧皱,觉得难以下咽。平日里他们给橘妹妹到底吃的什么,怎得吃那般咸的饭,吃起来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千秋公子我是认识的,先前还在一起喝过酒,只是不知身旁的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噢,她叫绮儿,带月绮罗映,从风枝叶敷。”
周子濯看了一眼枳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其中。
他起身道:“橘妹妹,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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