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终结（3）
“黛娜，你真的要杀我？”
尽管脖子上已经被匕首压出了血痕，但是文煜泽的语调却没有太过慌乱，他的眼神落在体力不支的万俟舒身上，但却是对着黛娜说话。
“她已经报警了，你现在杀了我只会是罪加一等，有必要吗？”
“有啊，起码你姐姐，可是非常愿意为你收尸的，”黛娜慢慢将匕首的刀尖，移到文煜泽心脏的位置，“不然你以为，警方会受理这起案件吗？”
“文宫名的孙子竟然牵涉进如此恶劣的社会事件之中，令家族蒙羞，你觉得文氏还有你的立足之地？”
文煜泽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肌肉忍不住地抽搐了几下：“你跟文承妍串通好的？”
刀尖缓缓下沉，刺破了西装外套，刀背上映出黛娜嘲讽的半张脸：“你不也在她的飞机上动手脚了吗？一报还一报啊。”
风雪骤起，猎猎寒风袭来，打破了天地间的宁静。似乎，所有声音都在这一瞬间响起。黛娜眼神一瞥，忽然发现楼下已是人影攒动，远处也飞来了几架带着摄影机的无人机。
而怒火中烧的文煜泽，则是趁着这个空档一把抓住黛娜的手腕，拉开匕首，然后一个过肩摔狠狠把人带到了地上。
黛娜被这一招偷袭摔懵了，虽说地上有积雪铺垫，但面对这样强悍的力道，她也还是躺在地上好一阵都缓不过来。
终于摆脱束缚的文煜泽，顾不得大动作会牵拉到胸膛的伤口，随即又朝地上的黛娜踹了几脚，后者直接呕出几大口鲜血。
拿起黛娜的匕首，文煜泽喘着粗气向无人机的方向走近了几步，盯着摄像机，双手挥舞着急切道：“我是文煜泽！是她们陷害了我！快点派人上来救我！”
一秒、两秒、三秒……
诡异的沉默横亘在二者之间，文煜泽咬紧了后槽牙，心里又慌又急。天台的通道早被黛娜锁死，钥匙也被扔了，站在这里朝地面上喊话也是不切实际，所以此刻摄影机的沉默，对文煜泽来说就是当头一棒。
“我再说一遍，我是文——”
“煜泽，不要犯错了。爷爷已经被你气的进了医院，现在我不仅以你姐姐的身份，更以文氏继承人的身份，命令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文承妍的声音从无人机里传来，语气威严，不容拒绝。仔细听去，还可以听到背景里有相机拍摄的声音。
“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文氏的继承人？！”文煜泽怒吼道。
“这是爷爷的意思，更何况，你犯下的种种恶行，早以让你不配成为文氏的子孙。”
“接着发布会的现场，我就明确跟你说了，文氏以后不会再有你的位子，早点认罪伏法吧。”
听到这话的黛娜忽然大笑了起来，颤抖着抬起手指向文煜泽，“被家族抛弃的渣滓，被我说中了吧哈哈哈哈……”
文煜泽仿佛瞬间被抽走了灵魂，后退了几步，踉跄着转身，额角的鲜血淌进左眼，染红了整片眼白，配上胸前的一大滩血渍，整个人看上去诡异又癫狂。他看向黛娜，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看着刀尖逼近，黛娜自知无力抵抗，也认命般地闭上了眼。这一辈子，真是活得不甘心啊。
刀尖没入肌理，一下又一下，搅碎脏器，斩断所有生的希望。
可是此时一道白光忽的打到文煜泽身上，他瞬间就被弹出了好几米远，重重撞到了矮墙上。
万俟舒艰难地撑起身子，一点一点挪到黛娜身边，伸手按在她的伤口上，无数条闪着微光的金丝自手下飞出，包裹住伤口，治愈着创伤。
但这份治愈对黛娜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小舒，原来你是小狐狸啊……”弥留之际的黛娜，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轻轻摸了摸万俟舒的兽耳，“快走吧，离这个世界越远越好……”
黛娜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纵然万俟舒已经很努力在挽救了，但已是无力回天。
“我会救你的、我会的……”眼泪模糊了视野，万俟舒抱着黛娜，低声恸哭。她本就十分虚弱，现下为了击退文煜泽，已是掏空了全部，所以连维持人形的最后一点力量，都所剩无几。
文煜泽扶着矮墙站起来，二话没说又再次冲过来。此刻的他，已然杀红了眼。既然彼此都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体面，那就鱼死网破了。
只是这一次，把他击倒的，是边伯贤。
忽然闪现的边伯贤给了文煜泽一记扫堂腿，但文煜泽的反应也很迅速，抓着刀就朝边伯贤划过去，刀刀都朝着最致命的地方刺去。
面对这么一个亡命之徒，边伯贤虽然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去阻挡还击，但还是被划了好几道大口子。
更致命的是，那把匕首在沾染上边伯贤的血液之后，变得更加锋利了，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文煜泽也发现了这个异象，于是更加发疯般向边伯贤刺去。
会出现这样的变化，是因为边伯贤曾经被伏城注入了神力，所以他的血液不同于普通人。被匕首尽数吸收之后，更增添了它的威力。
所以万俟舒在看见边伯贤越来越吃力的动作时，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四处找寻伏城的踪迹。但无论她怎么找，都无法感知到伏城。不应该啊，边伯贤能来这里，绝对是伏城送过来的，可他在哪里？
心脏突突直跳，万俟舒拖着逐渐兽化的身体站起来。她看了看依旧紧锁的天台大门，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任何救援来到天台。
无人机逐渐远离天台，万俟舒明白这是文承妍的授意，只要文煜泽不死，她就不会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可自己的身体已经逐渐兽化，万俟舒紧紧抓住尾巴，唯一还能帮到边伯贤的，只剩下……
边伯贤一声吃痛的闷哼响起，他的手臂又再一次被匕首划伤，顷刻间鲜血洒了一地。
“你们今晚一个也跑不掉，都给我死啊！！！”文煜泽的声音响彻天台，伴随着风声，令人胆寒。他一手压住边伯贤，一手挥舞着匕首，只待一瞬间将其毙命。
忽然，文煜泽被一道金光闪了眼，闭眼的瞬间，一阵剧痛从肩上传来。
原来，是一把长刀，从后方飞来，贯穿了文煜泽的左肩。
“啊！！！”
也因为这阵剧痛，文煜泽手上的力道骤然减弱，也才让边伯贤抓到时机，一脚将其踹开。可是当边伯贤想要从他手里夺走匕首的时候，突然发现，这把匕首已经和文煜泽的手融为一体了。
不过很快，长刀就自己动了起来，抽离了文煜泽的身体，飞向万俟舒。刀具抽出的时候，还带出了许多碎肉，引得文煜泽又是一阵哀嚎。
边伯贤此时才回过神来，连忙跑到万俟舒身边。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瞬间窒息——黛娜身负重伤，生死未卜。而万俟舒倒在在血泊之中，脖子以下已经彻底兽化，而身后的狐尾却不见踪影。
双腿一软，边伯贤在血泊里跪下，他颤抖着双手抱起万俟舒，轻声唤着她，不知所措。怎么会这样？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都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这样了？
泪一滴滴落在脸上，湿润的感觉唤醒了万俟舒最后的一丝精神。她指了指手边的长刀，艰难地从喉头吐出话语：“是尾巴、做的刀……你可以用它……”
但这句话还没说完，一只手便穿过了边伯贤的胸膛，鲜血喷流如注。而手的前端，便是那把匕首。
下一刻，边伯贤便抓起长刀，往后一刺，深深捅穿了文煜泽的心脏。松开长刀，文煜泽连人带刀往后躺倒。那把匕首，也离开了他的手，留在了边伯贤体内。
夜色如墨，文煜泽嘴里不断呕出鲜血，在脸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他最后看着夜空，刚刚的一切暴怒瞬间消失。
短短的几秒里，脑海里的记忆如走马观花一般浮现。最后，记忆定格在了五岁那年。
那一年的某一天，他看见六岁的文承妍故意引导野猫往她母亲的肚子上扑。
但是，他选择了沉默。
因为，他和文承妍一样，也不喜欢这个孩子的降生。
所以现在，文承妍也除掉了另外一个，她不喜欢的孩子。
月色西沉，乌云遮蔽清晖，也遮盖住边伯贤眼里的最后一丝光。胸口的血流净之后，他周身的温度也随之降到最低。但是边伯贤就那样垂下头颅，直挺挺地跪着。就算是死了，他也不曾放弃庇护万俟舒。
万俟舒看着那把匕首，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她伸手去碰那把匕首，想把匕首抽出来，不然这样插着会很疼的。
可是匕首似乎卡在了骨头里，纹丝不动。
万俟舒放下手，就那样静静看着匕首，忽然感觉脖子被紧紧勒住，无法呼吸，周身的血液导流凝固。连眼泪，似乎都蒸发了。
她的刀，杀了她的挚爱。
[伏城说这是你的终极历练，只要过了你就是神使]
[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
[就让我做你，飞升神使的第一使臣吧]
原本西沉的月亮重新回到夜空中央，乌云褪去，清晖月华普照大地。万籁俱寂，一束金光自空中垂下，照在万俟舒身上。
插在边伯贤胸口的匕首恢复了吊坠模样，连带着那把长刀也恢复了狐尾模样，全都回到了万俟舒的身上。
沐浴在金光之中，万俟舒兽化的躯体慢慢变回人形，伤口也在飞速愈合。皮肤之下，浮现晶莹的脉络，力量开始充盈身体。
万俟舒慢慢升起，悬浮于空中。她仰面朝上，背后长出翅膀，将她包裹了起来。再展开时，万俟舒已然褪去满头黑发，穿上了神使的服饰，一头银发随风飘扬。
昔日眉间的赤色花纹，也变成了金色。
而此刻边伯贤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向前倒去。万俟舒一把接住他，将他拥入怀中。
“伯贤，我终于成功了，”万俟舒贴着边伯贤的耳朵，轻柔的语调里压抑着颤抖，“你看到了吗？”
“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一路。”
泪水潸然落下，万俟舒紧紧抱住边伯贤，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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