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梦听余音夜不寐
夜未央,中天一轮圆月高高悬在树梢,明辉流泻如瀑。
夜色苍茫,天地之间万籁俱寂,仿佛世间寥廓,而万物蛰伏,皆已入寐。半空一道修长白影,如长虹贯日,波涛横生,突然搅乱一空平静,流星东坠般沉沉划过天幕,落入缀霞阁星罗棋布的亭台楼阁之中。
气势恢弘的正殿之后,花园一隅,一座精巧别致的偏殿拔地而起,隐在葱郁树木之中,四角微翘,角上各坠铃铛,有风过处,丁冬如奏晚歌。
安了鱼鳞片的步步锦花格木窗内隐隐有烛火晃动,白衣人凝神屏气,立在一架沾满夜露,花开正浓的蔷薇之后,抬眼默默凝视着不远处如山间萦雾缭绕的一窗灯火。
良久,她终长长叹息,徐步前移,轻轻跺到殿门之外。淡淡的月光从天际抖落一地,映得洁白的石阶好似凝了一层薄薄的霜雪,连凝滞在地的人影都被瞬间拉得颀长。
殿门“吱呀”一声,毫无预兆地从里打开,洞开的门后,徐徐映出一张乌云叠鬓的梨花俏脸。
“进来说吧,我等你很久了。”江映蓉双手扶在门上,眼含讥诮地望着门外那张素白小脸,神色怡然,并无半点慌张。
子夜并不扭捏推托,径直跨进大门,立在殿内。夜来露重,霜风突起,浸得她原本清冽的嗓音略略有些干涩:“你算准了我要来。”
江映蓉反身将门合上,沉沉的双瞳溢满寒意,冷冷望着静立一侧的子夜,鼻中轻哼:“以你那好管闲事的脾性,白日在揽月轩见了如此这般的我,若不会披星戴月赶过来,今夜只怕是会夜不成寐吧。”
“为什么?”填釉饱满的浅蓝掐丝缠枝莲纹乌负金凤熏炉内袅袅传来白百合淡淡的香气,从喉间压抑而出的三个字,让子夜的声音听起来沉郁不似人语。
“没有为什么。”八角烛台上一对蜡烛上结起珠蕊,“噼啪”作响,烛油滚滚下流,红泪堆满烛台。江映蓉上前几步,伸手拾起桌上的压花扁银挑子,漫不经心地剔了几剔,引得火苗不住上下窜动,烛光猛烁,衬得她的眉目更加濯濯,“纵然我生来命如蝼蚁,贱比草芥,也总有权利选择背水一搏,青云直上。你段氏亡国灭家,凭什么要我这姓殷的跟着为奴为婢,谦卑一世?”
子夜怔怔望着她充满恨意的眸子,双瞳两团迫人的寒意,凝霜结雪,松针一般凌厉,一时静默。半晌,方长长叹了一口气,迟语涩涩:“子苏姐姐,十年过去,对当年事,你依旧心怀怨恨,千丝百结,不肯释怀。”
“恨你又怎样?十年前你害了子虞无辜的性命,十年中你鸠占鹊巢,顶着她的身份苟且而生,十年后你抢了娘对我所有的爱。你从天上坠落泥污,明明永世不得翻身,却依旧巧言令色地夺走我殷子苏应有的一切。”江映蓉双目一沉,眸中寒意更深,她将手中的银挑子狠狠一掷,震得云鬓之上的钗头珍珠颤颤而动,“苍天无眼,那一箭明明是直取你心口,为什么最后却要我妹妹为你抵命。而你,却可以顶着她殷家三小姐的名义,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指着我说三道四。”
“子苏,我敬你是莫娘的女儿,诚意叫你一声姐姐。当年子虞究竟怎么才会中了那一箭,你我心知肚明。”子夜紧紧咬着嘴唇,眼角的余光隐约青冷。
“是!是我在最后一瞬间跳开了,子虞才会飞身过来,替你挡了那致命的一箭。”江映蓉勃然而怒,双眼红如淬火,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一通歇斯底里的发泄之后,方觉旧时岁月如高阁临月,十年弹指,依旧分外清晰,而她满心满腹,皆是空荡荡的怨念愤恨。
子虞纯真的笑容似山花烂漫,皎月无暇,一刹那击中她心底最后的一点柔软,她无力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内,眼泪簌簌地落下:“她那时不过才六岁,与你同岁。可是子夜,生死攸关,凭什么娘要把我推出来,就因为,就因为你是……”
“子苏,对不起……”萦绕在舌的千言万语,临出口,却只剩下这苍白短促的三个字,“娘很担心你,她病得很重,你随我回掖庭看看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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