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江天晓心想,每天看他的城市的天气预报,问他过得怎么样,无聊不无聊——刘小盼大概是真的很喜欢韩滔。活生生的这么一个刘小盼,现在已经死了。
“去年我研究生毕业,应聘到另一所大学做行政,认识了一个女孩,是我同事,她爸妈都是那所大学的老师,家里条件很好,连婚房都早就买好了,”韩滔说到这,忽然低下头,几秒后,他胸腔里发出困兽般嘶哑的抽噎,单薄的后背一起一伏,如同竭力的呼喊。过了很久,他渐渐止住哭声,说:“上上个月,我给小盼打电话,说以后别联系了,我要结婚了,他问我真的假的,我说真的,女方房子都准备好了,他就疯了一样地吼,他说不准我结婚,他说他有钱,他给我在武汉买房子,让我不要结婚。”
于朗面色如常,语气平静:“可你还是拒绝他了,对吗?”
韩滔双手捂着脸,一动不动。
“我跟他说,我家就我一个,爸妈辛苦一辈子,就指望我把他们带到城里,他们一直催我结婚,我不能对不起他们,而且,我家这么穷,我要想在武汉立足,和那个女孩结婚是最好的方法,我也挺喜欢那女孩……我只是找借口,”韩滔摇摇头:“我只是找借口,我不敢,说到底是因为我不敢。”
于朗点头:“我知道了,那明天晚上去工地上试试吧,看他还在不在——把你衣服脱了。”
韩滔顺从地脱下身上那件黄得发灰的T恤。
江天晓还没从韩滔撕心裂肺的叙述中缓过来,就听见于朗让韩滔脱衣服。
“于老师,这是……干什么?”
“他的衣服上浸了药,”于朗将T恤扔进了卫生间的水池,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冲洗T恤:“沉渊门给他的,平时没事儿,到了需要的时候,蘸着指尖血做一个简单的灵术,就能让普通人暂时拥有灵力。”
“……是用来对付我们?”
于朗点点头:“一个从来没使用过灵力的普通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操纵灵力,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大。”
江天晓挠挠头,喉结滚了几滚,最终还是开口:“于老师,你,呃,我有个事儿想问你……”
何盛画了张符纸贴在韩滔的小腿上:“镇痛的,你今晚先忍一下吧,明天上午去医院。”
韩滔点点头,神情凄然而麻木。
江天晓跟在于朗身后回到他们的房间。
“……何盛和韩滔在那屋没事吗?沉渊门不会找回来吧?”
于朗:“不会,他们既然已经被我们发现了,就不敢再冒然插手了。”
江天晓看着于朗,想要继续刚才没问完的问题,脸有点热:“于老师,你……”
“我什么?”于朗偏头看向江天晓,不知是不是因为累了,他微微眯着眼,目光细长如丝。
“……你真厉害,我完全没感觉到韩滔有什么不对劲。”江天晓还是把话憋回去了。
于朗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看手机了。
江天晓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于朗忽然抬起头问:“刚刚在何盛的房间,你要问我什么来着?”
江天晓:“……”
于朗眯着眼,托着下巴,一副“再墨迹也让你骨折”的表情。
江天晓逃去卫生间洗脸,一边把凉水往脸上扑,一边含混不清而故作轻松地说:“我想问你,你觉得,韩滔……也喜欢刘小盼吗?”
没听见于朗的回答。
江天晓想难道是哗啦啦的水声盖住了自己的声音,心一横,想反正问都问出来了,于是关掉水龙头:“于老师,韩滔也喜欢刘小盼么?”
还是没回音。
江天晓满心疑惑地走出卫生间,正对上于朗幽深的目光。
“……于老师,我……”江天晓吓得不敢往前走,他忽然反应过来——于朗那么聪明!于朗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过了几秒,于朗冲江天晓摇摇头,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再问这些有意义么?刘小盼死都死了。”
江天晓慌张点头,不敢再说话。
两人先后洗完澡,一人一边躺在床上。
也许是这一天又累又惊的原因,江天晓还没来得及为与于朗同床而激动,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柳州的雨停了,万里无云,天空是幽幽的蓝。
何盛带韩滔去医院处理骨折了,江天晓按照于朗的吩咐买了把菜刀,回到酒店时,于朗刚换好衣服,终于不再是衬衫了——简简单单的黑色T恤,牛仔裤,猛一看就是个大学生。
“走吧,去吃螺蛳粉。”
江天晓抹了抹嘴角并不存在的唾沫,跟上去问:“螺蛳粉?”
于朗:“没听说过么?广西很有名的小吃,”还表情严肃地补充一句:“很好吃。”
江天晓心里打鼓,按于朗吃个两人火锅都要去雅间的做派,这什么螺蛳粉会不会很贵啊。
买高铁票时他付了自己的那部分车票钱,现在身上就两百块不到。
江天晓心里盘算着,嘴上又不敢问,只好亦步亦趋跟着于朗走。
出了酒店,拐进一条小路,没走一会儿于朗就停下了脚步。
是一家路边小店,简陋地在一块儿黑板刷了“螺蛳粉”三个字。
江天晓皱了皱眉,悄声对于朗说:“于老师,这附近应该是有公厕吧,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这儿……有点儿臭啊。”
于朗默默瞥了江天晓一眼,抬脚走进了小店。
江天晓:???
一进店,臭味更浓了。
江天晓盯着一边埋头吃粉的人看了几秒,猛地扭过头,震惊道:“这个味儿是螺蛳粉的?!”
于朗点头,像是忍无可忍似的,又低声说:“螺蛳粉就是这个味道。”
江天晓:“……”
这能怪我吗?能怪我吗?
于老师你的口味是不是有点太变幻莫测了?
这什么玩意啊屎臭屎臭的!
很快,一碗螺蛳粉摆在了江天晓面前。
于朗已经掰开一次性筷子了,江天晓还双手撑在膝盖上,不知所措。
……真的……不是……屎……吗。
于朗像没看见江天晓的心理斗争一样,自顾自吃了起来。
浓郁的屎臭弥漫在江天晓口鼻间。
江天晓的目光从于朗的碗里跳到自己碗里,又跳到于朗碗里,半晌,他犹豫地开口:“于老师,好吃么?”
于朗点头,扭脸对老板说:“再来两个卤鸭胗。”
江天晓哆哆嗦嗦地挑起一筷子螺蛳粉,心想,为了于老师……
三。
二。
一。
浮着红油的米粉进了嘴。
江天晓先是屏气嚼了几口,后来实在憋不住了,便不得已尝到了螺蛳粉的味道。
……
卧槽!!!
怎么这么好吃!!!
江天晓囫囵咽下嘴里的米粉,夹起几丝酸笋喂进嘴。
这酸笋凉凉脆脆,酸溜溜的,分外爽口。江天晓吃完,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
于朗看着江天晓,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这个!真好吃……”江天晓从桌上的纸抽里拽了张纸,擦去嘴角的汤汁。
“嗯,广西好吃的不少,这件事如果解决得快,可以带你在这边转转。”
“好!”江天晓话音刚落,猛地想起卡里的余额,又怂了:“……还是,算了吧。”
于朗看着江天晓:“怎么了?”
“没……我就,就想赶快学,”江天晓降低音量:“灵术。”
“不着急。”于朗勾起嘴角笑了笑,也许是吃辣的缘故,他白皙的两颊泛起些淡淡的红润。江天晓看得恍了神。
“你脸红什么?”
江天晓迅速摇摇脑袋:“我……吃热了。”
“那快吃吧,出去就凉快了。”
“好。”江天晓埋头进螺丝粉,没一会儿鼻尖就出汗,但还是不敢抬头看于朗。
吃完粉,江天晓迅速起身,抢在于朗前面结了账。
于朗站在他身后没说话,也没拦。
“走吧……老师。”江天晓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敢跟于朗单独相处了。
“嗯。”
江天晓跟在于朗身后,于朗走得很慢,颇有点随意溜达的架势。
过了很久,当那家螺蛳粉小店再次出现在江天晓面前时,江天晓才反应过来——于朗就是在溜圈吧?
“老师,我们……不是要去,解决,韩滔的事儿吗?”
于朗笑笑,抬头看了下天空:“这才几点?”
江天晓:“快十一点……啊?”
“是啊,”于朗停下脚步,轻声说:“我们晚上办事。”
江天晓只觉得眼前一花:“哦。”
……能不能别这样啊!
什么叫“我们晚上办事”!
江天晓默默捂住再次烧起来的脸。
“走吧。”于朗当然没注意到江天晓的异样,径直走进了路旁的书店。
“你去挑几本教辅,你念高中的时候用的什么——我记得是‘五三’?”
江天晓看着于朗的脸,犹豫两秒,说:“老师你记性真好。”
“嗯?”
“就是,我高中的时候,用的教辅……”江天晓心里的麻雀扑腾着不安分的翅膀:“你还记得啊?”
于朗挑挑眉,一句话送麻雀飞上了天:“我还记得你最喜欢吃牛肉盖浇饭呢——我还没老到这都记不住。”
嘭!
“别废话了,快去买教辅,多买几本,晚上——要用的。”
江天晓傻愣愣地点头。
于朗无奈地摇了下头,转身向历史类书籍的分区走去了。
买完书,江天晓又跟着于朗漫无目的地溜达了很久。
柳州的阳光格外明媚,正午的天空变成了淡蓝,浓密的树叶一晃一晃的,在于朗挺拔的后背上映下斑驳的阴影。江天晓跟在于朗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于朗,看着风轻轻撩起他耳边的碎头发,修长的脖颈,瘦劲的腰,包裹在牛仔裤下的笔直的腿……
好看。
不知道于朗的腰抱起来是什么手……
……打住!江天晓你想什么呢!
江天晓狗甩水似的迅速甩甩脑袋,力图甩干净自己的浮想联翩。
先不说于朗一看就是直男(他养了只如花似玉的许天霸在身边!)吧,就说,假如于朗是gay,那也不可能看得上我啊!江天晓挫败地想,论学历,于朗是大学老师,博士毕业,我是个拿毕业证还要于朗帮忙的学渣;论经济能力,于朗在武汉有那么好的房子,随便给我买几件衣服都上千,我,我的账户余额不足两百;论长相,于朗那么好看!身材也好!还,很能打架!而我,江天晓欲哭无泪,除了长得比于朗高点儿,就什么也没有了——还被于朗揍成傻bī过。
完败。
江天晓不知不觉就耷拉下了脑袋。
“今天晚上我办事的时候,你好好看着,我会用到比较简单的灵术……”于朗忽然转身,就看见江天晓垂着脑袋:“你怎么了?”
江天晓本来挺郁闷的,听见于朗说灵术,一下子想起来,对啊!灵术啊!我天赋高!
“我没事!”江天晓抬起头,一双眼睛亮得像讨食的大金毛。
于朗:“……我说,今天晚上回用到比较简单的灵术,你仔细看。”
“嗯,我会仔细看的!”江天晓心说灵术就是我的出路啊!
“……”于朗表情怪异,目光里透出“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的疑惑。
江天晓冲他笑了笑,神情谄媚,笑容猥琐。
(江天晓痴汉脸求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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