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老师……”江天晓跟在于朗身后,小声问:“刚才怎么不打电话?”
“那个号码不是柳州的,”于朗点起一支烟,断断续续地吸着:“这种流动的工程队,很可能已经不在柳州了。”
“啊?”江天晓愣了愣:“那怎么办?”
“再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于朗倒是云淡风轻的:“他们能来这儿打工,那肯定是和当地人有什么联系,明白吗?”
“嗯……”
“走吧,”于朗夹着烟冲江天晓侧脸笑了一下:“看看何盛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但说是去看看何盛那边的情况,于朗却并没有带着江天晓去找何盛和韩滔,而是进了间茶馆,要了雅间,打起电话来。
他讲一口畅快的重庆话,江天晓半个字都听不懂。只默默地想,听说重庆话匪气重,跟吵架似的,怎么于老师说起来就这么斯文,真好听……
不多时,于朗挂了电话,招呼服务员点了一壶铁观音,扭头问江天晓:“你饿不饿?”
江天晓脸一热,这会儿才十点半,但他确实有点饿……
于朗笑了笑:“喝完茶带你去吃饭吧,来了这几天了也没好好吃一顿,这边狗肉挺出名——你吃不吃狗肉?”
江天晓很不好意思:“我什么都可以……”
于朗点点头,自顾自倒了杯茶,慢悠悠啜饮着。
江天晓一头雾水,不知道于朗为什么要在这儿优哉游哉地喝茶——不查刘小盼的事儿了吗?但是,但是——思绪一偏,江天晓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他不敢看于朗的眼睛,只能从他细长的脖颈开始打量,于朗穿着的纯白老头衫是个低低的圆领,唉,江天晓暗想,为什么老头衫的领子要开这么低?!
再转念一样,也许不是领子低,是于朗这几天瘦得厉害。沿着他白皙的下颌,目光向下,是饮茶时滚动的喉结,两根凸起的锁骨又直又长……
“你看什么呢?”
“我!”江天晓一个激灵:“……我看您、您瘦了好多……”
于朗瞟江天晓一眼,漫不经心地应了句“是么”。
看是不敢看了,江天晓又学不来于朗品茶,只好没话找话地问:“于老师,这个,刘小盼的事情……我们怎么查呢?”
“你不是看见了吗,”于朗放下茶杯:“找人打听,查摄像头……主要就是这些办法吧。”
“这……能不能用,呃,灵术,用灵术来算一算?”
“你想的倒美,”于朗摇头笑了:“灵术的力量也是有范围的,这种事怎么可能算得出来?打个比方,我能用灵术捉鬼,但不能用灵术找出来出现鬼的原因,明白吗?”
“明白明白。”
“我们是在这个社会里生活,”于朗的目光投向窗外,茶馆的仿古窗户的木质菱花,在他脸上投下横横竖竖的阴影,看得江天晓有几分恍惚,然后他听见于朗淡淡的声音:“在这个社会里生活,就要遵守这个社会的规则,哪怕是……驭灵人。”
一壶茶被于朗慢悠悠地饮尽了,这时已是十一点一刻。
于朗又打了个电话,仍旧是说的重庆话,但只说了几句,就挂了。
“走吧,”于朗起身:“狗肉吃不成了,事儿来了。”
江天晓跟着于朗走出茶馆,迎面就看见一辆电动三轮,三轮车后面蹲着个戴草帽的男人。
男人“啪”地从三轮上跳下来,手里拎着个公文包,冲江天晓他们走来。他的样子实在有些不伦不类,灰衬衫黑西装金丝边眼镜,却带着一顶草帽。
“于儿,好久不见啦!”说的是重庆话。
“是,”于朗笑,也说重庆话:“都搞好了?”
“放心啦,”男人把公文包递给于朗:“啥时候回重庆?”
“不好说,”于朗拉开公文包看了一眼:“最近是走不脱。”
“哎……”男人长长地叹气:“你不在,打麻将都三缺一,啷个办嘛。”
圆溜溜的眼珠一转,盯住江天晓:“这是……什么人啊?”
“我学生,”于朗说:“带着出来见见世面。”
“哦哟……”男人竟然暧昧地笑了笑:“学生啊,嗯,学生不错的……”
江天晓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这笑声意味深长而十足猥琐。
好在于朗及时打断了男人:“行了,我还要办事,回头请你。”
“好撒,明年冬天我爸满七十,过生的时候你要来撒。”
“没问题。”
男人点点头,跳上三轮车,钥匙一拧,“吱——”地一声开着车走了。
江天晓一脸懵:“于老师,这是……”
“我一个朋友,”于朗顿了顿,又说:“他是……不喜欢女人的,刚才他瞎说的话你不用理,这人就这样。”
“……唔。”江天晓心想,原来那男人以为他和于朗是那种关系……怪不得笑那么猥琐。
唉,我也想啊。
路上于朗又给何盛打了个电话,叫他们回酒店。
没一会儿到了酒店,何盛和韩滔已经在屋里了。于朗把公文包放在桌上,扬扬下巴:“江天晓,把里面东西拿出来。”
江天晓心里有些奇怪,这么小个包能装下什么东西呢?
伸手进去,触到硬硬的壳子……好像是几个小本儿。
取出来,是橡皮筋捆着的四个黑色硬皮小本,最上面那个封面上写着:广西省柳州市扶贫办
江天晓:???
“这个龟儿子,”何盛从江天晓手里抽走一本:“总算靠谱了一次。”
江天晓:“什么意思?”
“有个身份才好查啊,”何盛笑:“上次办事儿,那家伙给我们办的妇联的本儿……”
“行了,”于朗打断何盛:“各自拿好各自的证,何盛,你们上午查到什么了?”
何盛敛起笑容,掏出手机,边看边说:“第一,工地出事的时候,一共有五个人被埋了,死了四个,一个重伤。死的四个是刘小盼,肖文,杨战胜,张承,重伤的是邱国炜。刘小盼、肖文、杨战胜都是河南人,张承柳州人,包工头的侄子。邱国炜山东人。第二,我们打听到的是,这个案子被认定为意外,就是架子没搭稳,翻斗车直接垮下去,砸着预制板,又砸着人,这么一连串的。第三,有传言说刘小盼是张承害死的,因为其他人反映那段时间刘小盼和张承好像关系不太好,不过……现在张承也死了,就都只是猜测了。”
于朗皱起眉,问:“杨战胜和肖文,这两个人和刘小盼关系很好么?”
“嗯,都是河南的么,还有邱国炜,他们几个经常一起去网吧玩儿,说是以前张承也和他们一起去的,事发前一段时间张承忽然不和刘小盼他们一起去了,所以有些人说他们有矛盾。”
“他们一起……”于朗看向江天晓:“你怎么想的?”
“我?”江天晓一愣:“我没怎么……”
“你大胆说,反正都只是推测。”
“那好……”江天晓瞄了眼韩滔,韩滔仍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江天晓理了理思路:“我觉得,应该不是张承——谋杀——刘小盼,因为第一,如果他真要谋杀,应该是设计好的,不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第二,当时还有杨战胜,肖文和邱国炜,我觉得这么多人在,张承应该不敢动手吧?”
于朗点头:“继续说。”
“其实,”江天晓想了想:“我觉得最可疑的地方在于,那天他们工地停电……他们几个干嘛要去工地?”
“这是个问题,”何盛接过话:“这事儿我打听了,都不知道。”
江天晓:“那个重伤的人呢?”
“那个邱国炜,”何盛摇头:“伤着脑子了,还在医院,人现在清不清醒都难说。”
“我赞同江天晓的思路,”于朗屈起食指在桌面上扣了一下:“张承应该不是凶手——在现场的人太多了,不具备谋杀的条件,最重要的是凶手不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但如果现在去查他们为什么会去工地——何盛,那个施工队的人现在都去哪了?”
“那个施工队,基本上是老乡介绍老乡这样凑起来的,一出事,人就都散了,估计都不在柳州。”
于朗沉默几秒,说:“现在查刘小盼他们几个人为什么那天下午去了工地——不好操作,我觉得既然刘小盼和张承之间有问题,那就从他们两个入手,你们说呢?”
“有些事,可以告诉你们,”一旁沉默的韩滔忽然开口,嗓音沙哑而凝涩:“现在我说的,绝对,是真的。”
于朗看着他,平静地说:“那个恶煞还在我这儿,你尽可以撒谎。”
韩滔低着头:“小盼是经常去网吧的,他爱玩游戏,以前还叫我和他一起玩……刚才说小盼和那个张承以前经常一起去网吧,我猜想,可能他们关系不错……还有,”韩滔顿了顿,继续说道:“上上个月,我告诉他我要结婚了,他说,他在郑州已经贷款买了房子,他……让我别结婚,他说他把郑州的房子卖了,来武汉买。”
片刻的静默后,于朗轻轻地叹了口气:“何盛,去查一下张承和刘小盼手机号的通话记录吧,顺便,把张承家地址也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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