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不一会儿，隐约能看见黑林的出口了。
枝蔓越发暴动起来，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一些树枝已经悄悄伸出。
“再等等……再等等，抓住……关……等等。”
反应过来的梅树，将那些蠢蠢欲动的枝干狠狠的按在泥地中。
身后的动静越发大了，想要假装看不见也不行了。
喻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女人浮到一边，回头望去。
梅树像是被着突如其来的转头给吓到了，枝条一瞬间也不内斗了，迅速躲到暗处去，企图隐藏自己。
看着躲在其他普通树木后面的梅枝，她不由扶额。
虽然我能理解同类的隐蔽效果更好，但是一棵桦木怎么可能长出梅花啊。
喻舟看着迎着微风微微晃动，在黑暗中格外醒目的如同火焰般的红梅，无奈的走进道：“……梅，别躲了，唉，都看见了。”
略带稚嫩的声音在林中回荡了一会，似乎毫无动静。
“行吧，不出来的话，那我走了哦。”
看着一动不动装作普通树木的梅枝，喻舟摇了摇头，抬脚作势要动身。
眼看自己的珍宝真的打算要走了，梅枝瞬间惊慌的从林中涌出。
唯一那枝长者花苞的嫩芽慢慢的凑近她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蹭了蹭她的脸，就像家里知道自己犯错的猫咪小心翼翼的讨饶。
柔软的花苞虽然比不上毛绒绒的触感，但清淡的梅香，和家里几个毛崽的既视感，喻舟还是没法认真生气。
但是跟踪这件事实在让她想到以前那些不好的回忆。
她将头稍微远离了一些梅枝，不能再让它这样撒娇下去了，要正经的问清楚原因才行。
喻舟还未来得及开口，花苞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低垂着头就要缩回去自闭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个戏精的梅枝。
本来还在悄悄偷瞄，看着无动于衷，冷着个脸的小小鸟。
整个花苞肉眼可见的颓丧起来，眼看着就要把自己埋进土里了。
喻舟揉了揉眉心，伸手抓住那个往回缩的枝条，略带无奈的开口道：“不帮我送一下那个人类吗？”
梅树本来低垂着，内里的恶意不断翻涌，或许下一秒就要不顾她的意愿，即使是被厌恶，被憎恨，也要把属于它的珍宝强行留住。
可下一秒，被盯上的猎物却没有逃跑，而是轻柔的靠经觊觎它的猎人。
梅枝再一次靠进，那株花苞轻轻地抵上她的额头。
细碎的言语就这样直接涌入喻舟的大脑中，嘈杂的声音原本各说各的，最后汇总成一句。
“对不起……只是想保护……危险，外面……别走……对不起。”
她看着眼前低垂的梅枝，无奈转头道：“送了那个人类我们就回去吧，木屋还缺一个桌子。”
花苞用力的在她脸上蹭了一下，在喻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缩回去指挥其他枝干快点把那个人类给运出去。
喻舟愣愣的摸了一下被蹭到的地方，虽然说是用力一蹭，但花苞过于柔软，脸上连红印也没有留下。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那枝花苞似乎有些开放的样子，一股浓郁的梅香隐约浮现，但似乎和其他的红梅的香味有些不一样。
还挺好闻的。
……
出口处。
一根格外粗壮的梅枝缠绕着满是伤痕的女人，从人人畏惧的黑林中飞出。
得快点结束，小鸟还等着做桌子呢。
枝干毫不怜惜的随意将女人扔在一块巨石旁，便准备转身回去和小鸟汇合。
似乎是动作过于粗暴，扯到伤口后的剧痛短暂的让巫女的大脑清醒了一阵。
“快跑……孩子……离开，树……危险……”
无意识的呢喃，虽然神志不清，但巫女潜意识想要将那个女孩带出危险地带。
快要回到树林中树枝骤然停住了，巨大的愤怒瞬间席卷了整个理智，原本还是普通树木样子的枝干渐渐染成暗红色，如同杀戮后染满鲜血的利刃一般。
如蟒蛇般蜿蜒到女人身边，尖锐的一端直直地抵在她的太阳穴附近，似乎下一秒就能钻开她的脑袋，将那产生狂妄想法的大脑全部搅碎。
“杀了你！杀了你！任何想要带她离开我们的都要被消除！”
呢喃声此刻无比清晰，即使不用[共感]，肉眼可见的浓烈杀意正仅仅锁定那早已晕倒的巫女身上。
就在枝干就要刺入时，一把扇子不知何时抵在前方。
此刻，看似脆弱的扇纸安稳的护着女人，在尖锐的树枝之下却也不动分毫。
“哎呀，别这么暴躁呀。”
略带笑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一位身穿白底蓝边狩衣的少年正笑眯眯的看着它。
……
喻舟正在观察着眼前似乎要盛开的花苞，这唯一的花苞似乎和其他的梅花大相径庭。
原本她一直以为是同样的红梅花苞，但是现在好像隐约有些变化了，花苞本来泛着艳红，如今上部花瓣处隐约泛着雪色，虽然下部没有变化，但确实从纯色变成渐变了。
似乎是被盯久了，原本泛白的那一块慢慢泛起粉色，刚刚那股隐隐约约的梅香越发清晰了。
这是，害羞了？
喻舟茫然的看着这突然娇羞起来的花苞，一时不知该吐槽什么好。
就在一人一花苞相顾无言时，树枝送出人类的出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爆炸开来。
就在喻舟下意识上前一步，打算前去查看时，原本安静的梅枝突然暴动起来，无数的梅枝翻涌过来，将她团在中间，紧接着风声从耳边划过，他们正急速退回林中。
“这么回事？”她一把抓住那枝花苞问道。
“危险……受到攻击……入侵者……别怕，梅，保护你。”
花苞紧贴她的额头，似是安抚道。
不一会，喻舟就被转移到梅的本体处，似乎这次的敌人格外棘手，早在树枝回来前主干就已经裂开一道口子，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喻舟就被塞进了那到口子里。
在树干合拢前，她一把拉住要退出去的花苞，问道：“等等，到底是什么入侵者？”
这次花苞没有说说什么，只是如以前一般轻轻的蹭了蹭她，便一个使力从喻舟手中抽出。
在陷入黑暗的最后，她只能看见那朵花苞已经变成了半盛开的状态，而雪色蔓延，乍一看除了最底下的红丝竟如同一朵白玉雕琢的雪梅一般。
“……保护你……”
最后传来的似是梅树的呢喃，反复固执地诉说着。
在确定珍宝已经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此刻所有的梅枝都开始舞动起来。
如果此刻喻舟能看见，一定无法相信，原本在她面前乖巧，柔顺的没有一丝妖怪样子的梅树，此刻完全不一样了，如同撕下面具一般，原本属于大妖的气息彻底爆发，血色的雾气从枝间漫延，被雾气笼罩的区域统统化为它的领域。
血雾之中，那红梅越发妖异起来，地脉隆起，布满整个林子地下的根系开始延申翻涌，试图找出那不知死活的“入侵者”。
……
黑林外的村庄中，刚超度完此地徘徊的村民亡灵。
贺茂忠行看着突然爆发的妖气和弥漫至此的血雾，叹息道：“晴明，发生什么了？”
身穿狩衣的少年扶着一位浑身布满血迹女人走来，虽然女人的衣物布满血污和划痕，但从样式来看依稀可以辨认出是神社的巫女。
“非常抱歉，这位大人，还请您不要怪罪这位少年，妖木暴动应该是我的缘故。”女人按着伤口，向那面容肃穆的男人解释道。
贺茂忠行看了一眼一旁面色有些苍白的弟子，转头沉思，看那位巫女服饰模样，他心中大约有了一丝猜想了。
“听闻，箱根神社有神明留下的法器，今日得见，果然神异。”
巫女微楞，她还没有表明身份就已被猜出来历了，转念一想，也是，刚刚神器爆炸的动静的确声势浩大，再加上各个神社的巫女服都有些微不同之处，以便区分。
不过，仅凭这残破的巫女服和远处的感应就能明晰她的身份，肯定不是一般人!
“尊驾明察，在下是箱根神社的巫女——‘汐’，刚刚的爆炸也的确是神器威力。”
汐一番解释自己此行的目的，并拿出神社的信物佐证身份。
“等等，你说林中有女孩出现？”贺茂忠行在听到林中突然出现的女孩时，不由打断。
巫女一愣，看着皱起眉来的男人，有些无措的说出自己当时的猜测。
只见男人看了一眼已经惨不忍睹的村庄，叹了一口气，却不再说什么。
她无措的看着突然沉默不语的男人，下意识的望向救了她的少年，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晴明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师傅，闭了一下眼掩去其中情绪，声线冷静到有些残酷道：“我们于前日到时，此地已无活物，从残存在此处的怨灵得知，此村共五十六人，在五日前被一名叫做松田的男人在水中下毒。”
少年顿了顿，看着眼前略带惊恐的女人，似是叹息道。
“无人生还。”
汐不可置信所听到的内容，既然不是村庄中的孩子，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
“你在林中遇见的估计就是‘梅姬’了吧。”
“‘梅姬’？”她愣愣的复述道。
贺茂忠行有些怜悯的看着那被妖类所欺骗的巫女，解释道：“阴阳寮中的消息称，妖木似有幻化成女人的形态诱惑他人的能力。”
“妖类生性狡猾残忍，或许见你是女子才故意化成女童博得怜惜。”已经不知多少次看见被那些异类欺骗而崩溃的人了，他皱眉略带凉意接着道。
“不对，我当时用符文测过，那个女孩没有妖气！”似是想到什么，巫女突然激动道。
男人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见那位巫女骤然跪下，面色肃穆且庄重。
“大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个孩子的确身份成疑，但我以箱根神社主持巫女的名义发誓，那个孩子绝对不是妖物。”
汐紧咬着嘴唇，强撑着重伤的身躯朝男人行了一个大礼。
“所以，所以，请您救救她吧，她或许现在正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贺茂忠行震惊的看着低匐着的巫女，虽然他猜出女人或许来自箱根神社，但没想到居然是一位主持巫女，更没想到，这位巫女居然会为了一个身份成谜的女孩如此求人。
他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若那孩子确实是人类我会尽力救出，但，若她非人，吾必诛之！”
语毕，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女人，男人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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