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跟在身后的四叔一家一进门就没得过陆言一个正眼，陆言四婶齐美玉暗中骂道，他瘦个屁了，老爷子瘦了一圈才叫真，还没见过哪个敢一上来就装可怜的。
但偏偏他敢，偏偏他家老爷子就吃他这一套。
陆言又蹭回爷爷身边，亲昵的搂着爷爷：“不是饿的，是想您想的。”一句话逗得陆荣又心疼又想笑，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也就阿言有这个面子，能把这老顽固请回来，”俞美意一声“得了”，伸手招呼保姆：“今个年前团圆饭，都不许走，把没回来的都喊回来，我去厨房看看。”
陆言扶着爷爷坐到沙发上，忽然抬头看向四叔，笑了。
“四叔，四婶，怎么不坐？”
老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给陆怀生个好脸色，想来是在路上又惹了一肚子气，陆言再怎么得宠毕竟是个小辈，陆怀生脸上挂不住，恭敬的站在一侧等候老爷子发落，脸上讪讪的，只得换个换题，看着陆言：“几年没见，成大人了，也硬朗了，小时候还跟个漂亮小姑娘似的。”又说，“好事，证明体质好了，要是不怕累，明个给你找个海军陆战队的师傅练练。”
他确实好久没见陆言了，甚至他父亲去世那天都远在西北没有露面，当然，葬礼因为某种原因只能低调进行，只在新闻做了简要报道。
陆言挑了挑唇角，没说什么，陆荣先听了却破口大骂——“少把你教育擎儿那一套拿出来说教！老子的宝贝孙子，吃苦作甚！不然老子吃的苦是白他妈吃的？”
陆怀生忙说是是是，可不敢再招惹老爷子。陆言却呵呵一乐，只觉得爷爷是故意和四叔唱反调，他爷爷什么作风，又不是没在他几个儿子身上见过。不过眼睛却一直似笑非笑的盯着扒在齐美玉身后那个还没缓过神来的“小霸王。”
齐美玉见他盯着擎儿，忙把他推上前，问他：“喊哥哥了吗？”见擎儿撅着小嘴瞪着眼，又忙说——“擎儿走的时候才两岁，怕是记不得哥哥了，瞧瞧，都回了家几天了还认生呢。”
陆荣先道：“记不得哥哥也记不得爷爷了？哼，都是爹妈教的好！”
齐美玉便不再说话。
谁知十岁出头的小擎儿突然撒开齐美玉的手，向前一跑，狠狠撞了陆言的腰部一下，陆言有一丝吃痛，没想到这小子劲还挺大，他一皱眉，就把陆怀生和齐美玉吓得不轻，生怕把他身上哪一部份金贵的零件撞坏了似的。
陆荣先也从沙发上噌的坐起，屁股稍稍离了沙发一寸，海黄手仗紧紧杵在地板，紧张的盯着陆言，管家在身后弯腰护着。
擎儿撞了陆言便蹬蹬的跑上了楼，陆言笑了笑，说没事。
回头看了拾级而上的小鬼一眼，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以前也没喊过哥哥，如今再喊，反倒有点奇怪，是不是？”
……
老爷子和四叔有话聊。大概怎么回事，陆言也没心思听，他在思考另一件事。
“公司的事别问我，有想法？找你三哥商量去！”
他依然霸占着前厅爷爷专属的罗汉床，听着前厅传来的声音，知道爷爷又动怒了。
擎儿在楼上跑来跑去，折腾的几个保姆汗流浃背，陆言便想，他十岁的时候也这么招人反感吗？后来想多了，免不了又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人曾倾尽全部的温柔浩荡予他，让他不管遭受旁人多少冷眼，却始终相信有人甘愿长生在他的生命里，做一烛永远温暖永不殆尽他的火苗。
都是笑话。
三叔三婶不只是何时来的，在前厅陪爷爷说话有一阵了，气氛还算和谐，陆言微眯着眼，数着，一家人…两家人…三家人…嗯，还算温暖。
对了，二哥没来。
老爷子手里摊来一本杂志，是本月新创刊的先锋杂志时尚周刊，放在陆荣先手中，甚感违和。
创刊号头版头条想必十分爆炸与吸睛，也不知是谁带来的杂志，反正他陆家绝不会有除了内参抑或军事报刊以外的主题刊物，惹的老爷子只瞟了一眼便愤怒的摔在一边。
陆言看热闹不嫌事大，走过去睃了一眼，顿时乐出了声。
“财富新贵与当红影星……”后面没细看，但光是记者偷拍到的那张颜琛的臭脸足够让他幸灾乐祸上十分钟。
三叔陆怀贤道：“小琛身份这么敏感，这也太胡闹了！”
三婶邹蓉蓉帮腔：“知道小琛忙，只当是和娱乐圈圈接触密切，正筹备经纪公司，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搞不好别是为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开的——”
被陆怀贤瞪了一眼，便悻悻住了口，老爷子气不过，但颜琛毕竟姓颜，他的敏感，其实一多半是来自颜家，是连他陆荣先都得礼让三分的颜老，由得他这么闹下去，怕是对那边也不好交代。
即便如此，还是敲了敲手仗——“他忙，他再忙也知道早晚去我那应个卯，你们养的好儿子呢？等老子死了再来？骨灰都他妈的凉了！”
“怎么又说晦气话，”俞美意闻声过来打圆场，走过时撇了儿子儿媳一眼，似有不满，邹荣忙拉起盈盈——“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在哪呢。”
陆盈盈跺跺脚，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的——“他不是去澳门了吗？就是专机也没这么快回来的……打什么”转眼看见斜倚在身后的陆言哥哥，眼睛都亮了起来，飞快跑了过去，嘴里喊着陆言哥哥，早就把邹蓉的吩咐忘的一干二净。
陆老在身后说，晦气？已经是白发人送过黑发人的糟老头子，还怕什么晦气？惹得气氛一时悲凉，谁也不敢接话。陆言觉得没意思，转身走了，盈盈依旧跟在他身后。
等上楼时，才觉出几分冷落，陆盈盈快走两步绕到他前面，迈上两级台阶拦住他，却发现陆言哥哥并没看她，顺着他的目光，发现擎儿不知何时趴在三楼的旋转楼梯处，隔着栏杆的缝隙定定望着他们。
陆言嘴角轻轻一挑，隔空比划了一个开枪的手势，砰的一声，倒把盈盈吓了一跳，她一回头，发现擎儿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陆言恶作剧得逞似的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才看她，眼微微眯起，抬手轻轻挑了挑她尖润的下巴，像一片樱花落入池水中，他说：“无聊去找宋四玩，别烦我，乖。”
陆盈盈却觉得脚跟一阵阵发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陆言哥哥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颜琛是晚饭时回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还有十分钟就可以开饭。
他从小就是全家最得体最懂礼貌的孩子，进了门，先给姥爷、姥姥问安，又一一给各位舅舅舅妈问好，见到陆怀生的时候，嘴角常年不甚明显的弧度刻意弯了弯，陆怀生手心的汗渍被他轻轻握了去。
准备了礼物，有给姥爷的茶，有给俞美意的翡翠，绝矿的帝王绿戒指，全是大手笔，陆言吐着果壳想，这可不是他的作风，但也不想计较他心里什么算盘，太累。
颜琛看他坐在餐桌边懒洋洋的吃着干果，眼皮也不抬，还有一个小的坐他对面，总是气呼呼的瞪着他，两人都在餐桌尾巴上，就觉得这场景滑稽的很。
走过去，从他身后，只轻轻一句，回来了？
陆言说不然呢。
不等他说什么，老爷子便将一本杂志掼到他脚边，隐忍着怒火：“花边新闻满天飞，一个比一个离谱！你爹常年驻在国外管不着你，你妈呢？你不姓陆，老子是管不了你，但老子还管的了你妈！回去问问你妈，儿子还想不想要了！就说我问的！”
颜琛低头捡起地上的杂志，随手给了身后的佣人，一屋子人大气不敢出，唯独桌尾的少年闷着头嗤嗤笑。
俞美意轻抚着老爷子背后的绸缎，哄着他道：“行了行了，好容易把人凑齐，难得吃顿团圆饭，怎么又发起火了呢？忘了医生怎么说的了？”又说，“小琛早就是大人了，他做事向来有分寸，你别再操这心。”
众人便借机帮衬给老爷子宽心，一时气氛才从冰点升了上去，颜琛却始终从容不迫，不紧不慢道：“我会处理。”
过了好久，老爷子咽了茶，叹了口气，白雪皑皑般深沉旷远的目光却不知望了桌尾的谁。
“齐？怕是永远也齐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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