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全文大结局（三）
转眼又来到了新年。
今年虽然没有回乡，但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小新过来了。
陆言说想吃甜奶糕，她记得往常大年三十这天妈妈都会蒸上几笼各式各样的小糕点的，她贴好大门的对联和福字后，转过身叮嘱在一边悠哉悠哉晒太阳的陆少爷：“我回家看看妈妈有没有蒸奶糕，如果有的话给你带过来，今天大年三十你可不要乱跑呀。”
“知道啦知道啦，快去。”
他穿着一件小红袍朝她摆手，璨作一团的火红色，让米玉想起了一句诗来。
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他的颜，最配朱红流年。
可是这衣服落在别人眼中，又落了不少的话柄。
米玉也劝他：“陆言，今年不适合穿红色。”其实今年也不能贴对联和福字的。
“为什么？”
“没什么……你穿吧，你开心就好。”
米玉在想，如果奶奶在天有灵，一定很高兴陆言穿着这件小红袍子的。
等女儿走后，他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终于按了回拨键。
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停在制定地点，车窗摇下，他的表情也一点一点的凝固住了。
“宋爷爷，您怎么来了？”
“上车，爷爷有事想和你谈谈。”
米玉在厨房偷糕点，家里被装扮的喜气洋洋的，往年贴福字和春联这些小活都是她和爸爸抢着干，有时她还要吹一些五颜六色的气球栓在她的窗棂边，被妈妈说多大了还这么幼稚，她就抱着爸爸的胳膊撒娇说，是爸爸给我买的气球，我才不幼稚！
她包好糕点，又把蒸笼里剩下的点心拉开点距离，假装没动过一样，从厨房偷偷摸摸溜出来，看到自己的房门隐约开着一条缝，她忍不住走过去推开了门，本以为，会是离开时那样原封不动的情景，甚至更加冷清……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悬挂在窗边五颜六色的彩灯，床前温馨的气球，玻璃上精致的窗花……每一本书都干干净净的码在桌子上，还有全新的粉红色床单和枕套，图案是她最喜欢的樱桃小丸子，她的眼睛一瞬间湿润了起来。
妈妈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东西放下。”
米玉立刻回过头来泪眼巴巴的看着妈妈。
小福在温懿娟怀中，嘬着大拇指支支吾吾的指着她喊：“姐姐，姐姐……”
她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小福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地亲着他的小脸蛋。
温懿娟叹了口气：“真是闺女大了不好养了。”
“妈……”
“一会把阿言也喊来吧，除夕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团年饭。”
米玉睁着大大的眼睛，清澈的眼波微微颤了颤，她咽了咽嗓子说：“好，我一会儿就给他打电话，妈妈…”
“我跟你爸下午祭拜二老，你在家看着小福。”
“哦……妈妈，我爸呢？”
“去车站接小新了。”
“小新什么时候来？”
“快了，来，让小福自己玩儿会，跟妈妈一起包饺子。”
往年这个时候，米玉还有一个重大节目，就是看院儿里的小孩放鞭炮，温懿娟说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冷清了许多，她看着玉玉，伤感的想，也许是因为孩子们都长大了…
米玉知道，之所以冷清的一大部分原因是，作为压轴出场的鞭炮大王的二踢脚今年消失了。
院儿里没有希爷带着一群小喽啰挨家挨栋噼里啪啦地捣蛋玩，连年味儿似乎都消减了不少。
陆言和米小新几乎是同时来的，陆言一进屋就洗了手，厚脸皮的坐在餐桌正中，一边磕瓜子一边看春晚，还总嚷嚷着好饿好饿，看起来当真十分不见外。
相比之下，米玉的亲表弟米小新同学简直像是隐了身一样，一个人冷着脸坐在沙发一角，一句话也不说，偶尔抬起眼皮扫两眼电视，陆言被此刻正在表演的小品逗的哈哈大笑，米小新听到他鬼畜的笑声，脸色就变得更臭了。
窗外噼里啪啦的红了天，还有窜天儿猴升天的声音，陆言又丢下手里的瓜子一把抓住米玉的胳膊奔到阳台，窗外的冷空气扑打在他们的脸上，米玉手心手背都是包饺子的白面，此刻抖的他一身都是，他也不在意，在身后大人□□裸的目光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望着远处烟花四散的天，轻轻在她耳边说，女儿，新年快乐。
“哎呀，还没到零点呢”
陆言哼了一声：“我不管，我就要现在说。”
“好吧好吧，新年快乐！”
米书平拍了拍温懿娟的背，她别过头，把刚刚煮好的饺子端上了桌，招呼小新快来吃饭。
“玉玉阿言也来吃饭，大家快坐好，一起吃团年饭喽！”
芬达的气泡咕噜咕噜的倒进杯子里，米玉享受的喝了一小口，对着身边的陆言傻笑。
“我刚刚包饺子的时候放了一枚硬币进去，谁吃到就能交好运，你试试看你能不能吃到？”
陆言一听，立刻把桌上满满一大碟饺子护食似的护到自己怀中，义正严辞的宣告众人：“哦，那这些饺子都是我的了，你们谁也不许吃。”
米玉打了个汽嗝儿，人傻了…
米小新：“……”内心ost：为什么要让我来陪神经病过年……
温懿娟无奈笑了笑，去厨房接着煮没煮的饺子。
米玉低下头：“你是傻吗，硬币又不一定在这碟里，还有好多没煮的呢，起码有一锅。”
陆言委屈：“你想撑死我。”
“别人也得吃啊！”
“你不想让我交好运。”
“……”
最后吃到酒足饭饱，一桌子人结果谁也没吃到硬币。
米小新：“你确定不是梦游的时候放进去的。”
陆言立刻眼神杀，那表情□□裸的在警告他，不许说我女儿坏话！
米小新：ok我闭嘴
陆言：我吃我吃我接着吃
米玉：omg都是我的错
小福在房间里睡醒了闹唤，温懿娟在厨房煮饺子腾不开手，米书平和小新在谈话，陆言在坚持不懈的扒拉饺子，米玉只好跑去房间哄小福。
最后一只饺子被他掰开，一个包着虾仁的大肉丸子弹了出来，陆言悻悻咬了一口，端着空空如也的盘子进了厨房。
正好赶上最后一锅饺子正要起锅，蒸气腾腾的小厨房里，陆言端着盘子站在温懿娟身后，听她不紧不慢的问道，阿言，你的身体还好吗。
“温姨，饺子熟了，可以起锅了。”
“听说你做过换心手术，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所以就去打听了一下，听说移植心的寿命最多也只有二三十年。”
“情况好是二三十年，情况不好两三年也有可能，阿姨您想说什么？”
“阿姨知道以你家里的条件，找的一定是最适合你的受体，就算三十年以后现在的心脏到了极限，你也有下一颗心脏进行二次移植，我知道这些对权贵家庭来说都不是问题，但是阿姨家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阿姨才会用普通人的眼光看问题。”
“您没说错，供给我的受体甚至可以从健康的死刑犯中随意挑选。”
“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姓陆，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还会有这样的权利吗？”
“是，因为我姓陆，所以我连是生是死的权利都没有，但一旦我失去这个姓，我就只有死。”
“阿言少爷，阿姨并不想伤害你，阿姨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属于这里，你应该回到你的世界里去。”
“我的世界……不能带着米玉一起，对吗？”
“米玉只是一个普通小孩，我只想让她快快乐乐长大，考个离家很近的大学，偶尔放假回家陪陪我，等大学毕了业，嫁给一个健康踏实的男人，过着平淡而幸福的小日子，这是我身为一个母亲对女儿最大的心愿。阿言少爷，算是阿姨求你，你离开这里吧，不要和玉玉再有任何联系，谢谢，对你也好，对她也好，你肯定知道……阿姨当年的心有多痛……我经历了多少次的绝望，才能鼓起勇气远走他乡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阿姨真的不想玉玉再和那边有任何的联系，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重蹈我当年的覆辙。”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把刚刚捞上来的饺子沥干水后盛进了盘子里，转过身端给陆言：“希望你能体谅我。”
远方绽放出五彩的烟花，电视机里传来欢声笑语，少年双手捧着这一盘滚烫的饺子，喃喃的说：“我知道了。”
锥心的温度狠狠刺痛着他的指尖，他把饺子放在灶台上，抬起头来微笑的看着她：“阿姨，能不能再让我吃一个饺子？吃完我再走。”
温懿娟红着眼睛别过了身。
颤抖的唇咬住了什么，磕到了牙齿，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来，把喉咙里所有的酸涩苦辣统统逼了回去。
最后一个饺子，破开外衣，露出了坚硬的一角，竟然不是硬币。
而是一枚游戏币。
那一年，他就是用着这样的两枚游戏币，轻而易举的破除了她的心防。
从此，她走近他的生命，成为他黑暗余生里的唯一光亮。
那一年，他遇见了她，似乎，他的活下去，只是为了那一刻，排除万千阻碍，等待某人，千万分之一的转身。
“我妈说你家里有事情先回去了，什么事啊？是你爷爷家来人了吗？”
他笑着点了点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变得和女儿一样傻了。
于是他轻轻的说了一声“嗯。”
她说那就好，那我明天一早去找你，新年快乐哦！
他昂起头说，新年快乐。
挂掉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他说来接我。
那人说明天见。
窗外一瞬间炮声隆隆。
黑暗中，他站在外婆的遗像前，轻轻闭上了双眼。
外婆，你说过，我是你最这一生最大的骄傲。
还记得我五岁那年，第一次来到这里，便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我打翻了妈妈的牌位，外公当场震怒，扬手就要打我，您却一把把我拥在怀中，您说我是您在这个世上最疼爱的人，谁也不能伤害我。
可是你又说，外婆没有本事，出了这个家门，无法为我遮风挡雨，这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外婆，我记得你问过我，是不是恨妈妈，我当时没有回答。你给我讲了一个《小男孩摔油灯》的故事，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因为太过思念已经去世的母亲，每晚都会点亮油灯盼望母亲的出现，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出现过，直到有一天，他生气的摔碎了油灯，他的母亲却在这一天出现在了他的睡梦中。
你说小男孩的妈妈为他摔碎油灯的行为感到难过，她在梦中教育他的同时也给了他最大的安慰。
你还说死去的人最不愿意看到活着的人为她难过，所以每当她牵挂的人感觉伤心的时候，她都会想尽办法进入到他的睡梦中。
我问人死了还能看到活着的人在做什么吗？
你告诉我，爱你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看着你。
我信了这个故事，然后学着故事里的小男孩，打翻了妈妈的牌位，我想让她生气，想让她难过，想让她看到我比她更难过，甚至奢望她能来到我的梦中安慰我，可是她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所以妈妈一定不爱我。
但是外婆，为什么连你也要欺骗我。
我现在真的好难过，外婆，如果你真的爱过我，那么可不可以求求你，求求你今晚回来看看我？
他离开的那天，百年难遇的大暴雪突袭整座扬城。
新闻里报道，这场大雪导致城市公交基本瘫痪，部分列车停运，引发车祸连连。
大年初一的一大早，米玉穿着全新的葡萄色羽绒服跑下了楼，在白茫茫的大雪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陆言家走去。
道路两旁已经被扫起高高的雪堆，平时驾轻就熟的短短一小段路，今天却走的格外艰难。
刺耳的汽笛声逐渐拉远，她没有回头，无暇顾及其他，径直跑向奶奶家的大门。
猫爪图案的毛绒手套拍打在大门上，她轻轻脆脆的喊着他的名字。
“陆言！陆言！开门！”
“出来堆雪人儿！陆言！”
她摘下手套，用冻的通红的小手再次拍打着大门，直到院儿里传来一声一声的狗叫。
“奇怪，还没起床吗？”
她掏出手机，拨打他的电话，起初无人接听，后来变成了忙音。
她环顾四周，白茫茫的世界，多像是一座纯白的城堡。
坐在后排的颜琛心情大好，他伸出大手揉了揉身边少年的头发，被他冷漠的侧身躲开了。
他也不恼，顺势摸出烟盒，弹出一根香烟，翘起二郎腿放在手中把玩起来。
少年把目光放向白茫茫的窗外。
“你找温姨了。”
“如果我不找她，就得是宋老头找她，你总不希望是你宋爷爷找上门吧？”
“是你把宋爷爷找来的？”
颜琛按下一段车窗，点燃了指尖的香烟，眯眼看着窗外的雪：“这都是你给我的灵感。”
“你又如何笃定我会答应？”
“如果是去年，我还真是不能确定，所以我又给了你们一年时间培养感情嘛，这不就培养出来了？”
而如果他没有真的爱上她，爱到爱她大于爱自己的程度，他最后也绝对不会答应温姨的请求，更不会接受宋爷爷开出的条件，他才不会顾及别人的家庭是否会面临分崩离析的伤害，更不会在意她是否会成为这场预谋已久的计划里最大的受害者，而他只知道他需要她，所以一定会把她捆绑在他的身边，按着设计好的思路进入到下一个环节，带她去宋家认亲。
颜琛说：“陆言，虽然你比我自私，但是却没我心硬，所以没有我，你注定成不了大器，而如今你又有了一个软肋。我早就告诉过你，感情这回事儿，从你姓陆的这天起，就不配拥有，可你偏不听，看来一个死人也没能让你对这些情情爱爱的玩意儿脱敏，你真让我失望，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又给你上了一课，相爱的人也许不会因为他人而分开，但会因为彼此而分开，因为太爱所以离开，凡事不要太绝对。”
车子刚刚驶出大院儿，因为雪天路滑，并没有开的很快，前排的司机师傅突然回过头来对颜琛说：“颜总，好像有人在追车…”
“哦，是吗？”颜琛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微微回过头向窗外后方看去，一个跌跌撞撞的紫色小圆点正变得越来越小。
不过他还是认出来了，好玩，好笑，他回过头对陆言说：“怎么，不看一眼吗？不停下来和你的小女友好好道个别，来个kissbye吗？毕竟从此以后，你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陆言直视着前方，表情异常漠然而冷淡，他吩咐司机道：“开快一点。”
颜琛好笑地哼了一声，点头对司机说“听他的”，话音落，车子便奔着前方的雪天一色疾驰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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