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6章 硬骨头

对教育部门来说，领导打招呼批条子安排人入读重点中小学，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叶兴盛身为分管教育局的副市长自然也了解这种情况，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叶市长，领导打招呼批条子这种事，不是很一般吗？您为什么然问这个问题？”胡亭飞赔笑地问道。

        “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叶兴盛自然不会把他的目的告诉胡亭飞，便找了个借口说：“身为分管教育局的副市长，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些情况，好做个平衡！哪些领导打招呼过多了，咱们以后是不是给他约束点？哪些领导很少打招呼，咱们是不是匀一点指标给他？”

        胡亭飞听叶兴盛说得很有道理，便点头表示赞同：“行，我回去之后做个了解，再向叶市长您汇报！”

        几天后，胡亭飞送过来一份调查统计表，这份调查统计显示，副市长符兆亭有给市教育局打过招呼，帮他几个亲戚的小孩入读天元市重点中小学。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儿，最近因为还没到开学时候，自然也就没有领导打招呼。不过，胡亭飞倒是在旁边备注说，胡亭飞最近拖关系让市教育局人事科科长帮忙，将一名应届毕业生安排进天元市一中当老师，那名应届毕业生就读的是本省一所普通的师范学院。

        叶兴盛原本有些失望的，看完旁边的备注，他顿时眼睛一亮，如果这个情况是真的，他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给符兆亭制造麻烦。

        如果谋杀案真的是符兆亭指使，只要对符兆亭步步紧逼，符兆亭狐狸的尾巴还会露出来的。

        而且，据市政府办公厅厅务处处长孙煜志透露，市长信箱最近收到不少投诉和举报，声称，天元市的教师招聘存在猫腻，有领导染指招聘，将优秀毕业生排挤出去，招聘不透明！

        到天元市任职也有一段时间了，叶兴盛专门做过调研，他了解到，天元市教育水平之所以落后，其原因之一就是教师队伍素质不高。

        在他还没来天元市之前，天元市的教师招聘大都是跑关系，谁有关系，谁出得起钱，谁就能进入重点中学当老师，哪怕肚子里没多少墨水。

        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名函授本科毕业的学生，通过关系进入天元市一中当老师。这名函授中文专业的毕业生，给学生上语文课的时，讲解“美轮美奂”这个成语的时候，竟然说，车轮非常美丽！

        一时间，全班学生哗然！

        相比其他中学，天元市一中的学生生源质量自然最好，水平最高。这个成语，很多学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名老师竟然不知道，还胡说八道。

        事情传开后，因为这名教师已经拿到编制，而且还是某领导打招呼进去的，学校拿这名教师没办法，只好安排去做后勤工作，照样拿工资。

        对天元市教育界来说，这并非个例！

        天元市的几所重点中学中，有好几名教师仅仅中师毕业。按照国家的规定，任教中学必须至少得大专以上学历，中师中专根本没资格教初中，尤其还是重点中学。

        然而，天元市的这几名中师毕业生托关系进入重点中学当老师，其中一名教师教的是英语。因为自身水平不够，该教师对工作持敷衍态度，平时上课，东拉西扯，根本不讲解课文。

        凡此种种，叶兴盛上任副市长且分管教育局之后，对此痛下“杀招”，严格把控教师质量关。除非能力非常突出，如果不是正规本科毕业，绝对不能进入中学教书，至于重点中学，那根本就是想都不用想。

        这个指示下去之后，非常得人心。

        然而，还是有市委市政府的领导给市教育局打招呼，要安排低水平的教师进入中学或者重点中学当老师。

        这些领导官都比市教育局局长胡亭飞大，胡亭飞得罪不起，于是遵照叶兴盛的指示，把皮球踢给叶兴盛，叶兴盛一概堵住，绝不开任何口子。

        因为，他深深知道，这口子一旦打开，别的领导会效仿，如此一来，想要提高天元市的教育水平，那将是难上加难！

        之前，跟市委书记关仕豪关系好的时候，有关仕豪撑腰，别的领导都不敢把叶兴盛怎么样。

        现在，虽然关仕豪已经将他踢出阵线，但是，新来的市委副书记、市长许小娇是他好朋友，他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可以更加大胆地把这个口子给死死地堵住。

        符兆亭所打招呼的这名应届毕业生，从普通师范学院毕业。虽然是本科，但是，所就读的学校很一般。就这条件，想要进入天元市一中当老师，那也是很困难的。

        作为从教育阵线出来的干部，叶兴盛对教育界实在太了解。

        看完这份资料，叶兴盛立马给市教育局局长胡亭飞打了个电话，问他，符兆亭所打招呼的这名应届毕业生个人能力是不是很突出？

        胡亭飞把声音压得很低，告诉叶兴盛，这名应届毕业生的能力不是很突出，成绩很一般不说，在学校举行的招聘试讲上，他上课的水平又很差，在所有参与试讲的应届毕业生中，排名倒数第二。

        “叶市长，就这水平，进入中学教书都难，更别提进入重点中学了！”胡亭飞说。

        胡亭飞说的是实话。

        这几年，教师待遇提高，而且教师这个职业，每年还有两个假期，这点是其他职业所无法比拟的，而且，教师职业又很稳定。

        于是，每年应聘当老师的应届毕业生很多，有很多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既然他的水平很差，那就将他踢出去，绝对不能让他进入重点中学。如果实在缺老师，才考虑录用他到普通中学！”叶兴盛如是下指示。

        “可是，叶市长，这名应届毕业生是符市长打过招呼的！”胡亭飞有些为难，同时，似乎在探叶兴盛的口气。

        事实上，胡亭飞特意在这份资料表上备注这名应届生是副市长符兆亭打过招呼，是有他的用意的。

        叶兴盛和副市长符兆亭在市政府的明争暗斗，整个市政府的人几乎都知道。

        叶兴盛追问领导干部打招呼安排学生入学，让胡亭飞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这些是教育局负责的事情，毫无疑问，这些事情牵扯到利益。教育局局长要是爱钱的话，只要批个条子就能换钱。

        不过，这些钱跟批大工程的条子相比，那只不过是“小虾米”。难不成，叶兴盛要把原本该教育局批条的权力给抢过去？他至于看上这些“小虾米”？

        胡亭飞回去想了好久，大概猜到，叶兴盛此举可能是想寻找机会对付他的竞争对手。于是，他才特意在这份表格上另外备注符兆亭跟教育局打招呼，想安排人进入天元市一中当老师。

        事实上，符兆亭跟教育局打招呼，也不是直接跟胡亭飞这个正局长打，他知道胡亭飞跟叶兴盛关系很好，他找的是市教育一名副局长。

        虽说，叶兴盛已经下过指示，一定要堵住教师招聘歪风的口子，但实际执行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做到非常严格。

        普通领导干部推荐过来的人，市教育是可以堵得住。但是，官很大的领导，就很难堵。符兆亭是副市长，这种级别的领导，那可是除去市委书记和市长之后，叫得上号的领导，市教育局一般轻易不敢得罪。

        对于符兆亭的这个招呼，胡亭飞原本就想向叶兴盛汇报的。趁着这个机会，他正好把这件事反映给叶兴盛。

        叶兴盛当然知道，不给副市长符兆亭面子很不好。事实上，如果符兆亭不跟他作对，跟他关系要好，他倒是有可能考虑给符兆亭开个口子。

        眼下，他被人谋杀的案子还悬在半空，这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大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的！

        叶兴盛不动声色，说：“咱们天元市教育水平，一直垫底，这跟教师队伍素质不高有很大的关系。在我任上，我不希望这样的现象仍然存在。不管是谁打的的招呼，这个口子，你都必须给我堵住。要是有人问起，你可以像以前那样，把皮球踢给我！”

        听到这句话，胡亭飞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行，那我就按照叶市长的指示去做！”

        把胡亭飞送走，叶兴盛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觉得，“引蛇出洞”得一步步来，压力必须得一点一点的施加。唯有这样，符兆亭才会“爆发”。不然，一下子对符兆亭多管齐下，就符兆亭那并不愚笨的脑子，他可能会明白他的意图。

        一旦符兆亭明白他的意图，那他将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叶兴盛拿起话筒，给市国土局局长霍骁龙打了个电话，要他先将符兆亭打招呼的那块土地挂牌的事儿，先放在一边，等他的消息。

        放下话筒，叶兴盛端起杯子，悠然地品着茶，他仿佛看到符兆亭得知打招呼无效后，暴跳如雷的样子！

        才喝了一口茶，叶兴盛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于是给在市委宣传部工作的楚秀雯打了个电话。

        电话才接通，还没等他开口，楚秀雯便开了口，说：“叶大市长，我知道你给我打电话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你们已经将省城日报社的唐记者给成功地打发走了。不错不错，你这个副市长还是有两下子的！”

        叶兴盛苦笑了一下，说：“秀雯，你别给我戴高帽了，我给你打电话，不是为了这事。”

        “不是为这事？”楚秀雯微微惊讶：“那是为了什么事？”

        叶兴盛并没有在电话中告诉楚秀雯，到底什么事，而是约她出来面谈。

        楚秀雯有她老乡苏天能的关照，最近在市委宣传部那边很混得开，工作上很忙，她告诉叶兴盛，她这会儿没空。

        面谈可以，但是，她现在没空！

        叶兴盛于是跟她约好明天见面，楚秀雯想了想，明天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便答应了。

        叶兴盛虽然下定决心要挖出谋杀案的幕后指使，但是，工作上，他可是不敢疏忽的。

        天元水库经营改制工作，招标公告迟迟没出来，这件事令他有些恼火，他总觉得，这是副市长符兆亭故意跟他作对。

        上次，招标公告刊登错电话，他已经专门找符兆亭交涉过，符兆亭答应他会更正过来的。可是到现在都好几天了，报纸上还没消息。

        这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吗？符兆亭到底想干什么？

        这会儿，叶兴盛特别不想见符兆亭，而且，不管怎么说，符兆亭是副市长，在天元市市政府的资格比他还老，他要是亲自去找符兆亭，那便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这多少是对符兆亭的不尊敬，也是嚣张的表现，而这不是他一贯以来的作风！

        于是，叶兴盛给厅务处处长孙煜志打了个电话，过问此事。

        孙煜志虽然不是天元水库经营改制工作小组的成员，但是，受叶兴盛的安排，他负责一些跟招标有关的事情！

        孙煜志向叶兴盛大吐苦水，这件事，他一直在跟着。副市长符兆亭那边迟迟没有把更正后的公告刊登出来，他去找符兆亭了解过情况。

        符兆亭那轻视和鄙视的眼光看他，说什么，这是天元水库经营改制工作小组的事情，他孙煜志不是小组成员，就不要插手小组的事情了！

        “叶市长，他说的也对，我不是小组成员，插手小组的事儿，理由不够冠冕堂皇啊！这事，我可是找过他好几次的，但是没有用！人家官大，我权力不够，无能为力啊！叶市长，要不，你亲自去找他试试？”孙煜志提议道。

        叶兴盛挂了电话，心里头顿时堆积了一些不良情绪。他靠着椅背，拧着眉头仔细思考这件事，符兆亭这么拖着不发布招标公告到底是几个意思？他的目的是什么？只不过是把电话号码更正过来而已，这件事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到现在还没刊登出来，符兆亭毫无疑问是故意的！这厮还真是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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