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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半季花开20


20
  除了上学以及晚间回家睡觉,余下的时间都在医院陪着外婆。被养父大骂一顿,她乖乖地返回医院,从此配合养父的一切安排,让吃药就吃药,让吃饭就吃饭,养父说:“妈,你是不是想尿尿了?”外婆就抬起屁股让养父帮她脱下裤子,养父举着尿壶放在外婆两腿间,她只是盯着前面的白墙。“怎么不尿?”养父举了很久问,再憋一口气放下尿壶,这时外婆就尿床了。
  等外婆睡着,邻床的老奶奶说:“你家老人已经没有魂了。”
  外婆却是听见了:“让别人省心,自己也开心。”
  短短几天,外婆开始发烧,咳嗽,养父在她就呆若木鸡,医生和护士抱着心电仪放在外婆的床头,她身上插了越来越多的管子。
  养父还有工作,我们又雇不起陪护,所以许多时间都是我和佀光照顾着外婆,包揽了送饭喂饭叫护士医生帮忙的任务。渐渐我也发现外婆的变化,她已经无法自主做任何事了,她的腿一连三天没挪过位置,我掀开被子,腿上的骨头和皮像是分离了,皮肤遍布着红色疙瘩。弟弟学着给外婆擦身体,还包揽了端屎端尿的活,他像养父一样问:“外婆,想要尿尿吗?”然后掀起一部分被子,举着尿盆伸进去,再拿卫生纸擦干净外婆下体残留的污渍。
  虽说我是女孩我是姐姐,但我无法去直视另一个人的私密部位,即使是最最疼爱我的外婆。
  医生、护士以及周围的陌生人,大概是可怜与同情,都会来帮姐弟俩,并且嘴里嘟囔着养父的无能和残忍,还会问我们妈妈去哪了。某个热心肠的大姨当着养父的面批评道:“你看看你孩子天天干的什么活,做父母的哪有这样的,雇个保姆怎么了,家里老的都这样了你妻子还打工不回来帮忙,老人和娃儿都可怜啊……”
  养父头一次在病房咆哮:“没你们事都滚一边儿去!”他转身,指着外婆:“你都这样了你女儿不管你!”接着怒摔门,离去。
  全屋安静,盯着外婆看。她闭了一下眼,眼里放出光,缓缓举起手,指着窗帘:“把它,把它给我拉开。”我跑去拉开窗帘,强烈的阳光瞬时间照射进来,一片白光耀得睁不开。外婆突然笑了,她的眼里重新积攒了颜色。
  今天养父休班所以由他照顾外婆,让我和弟弟回家。临近离开医院,养父破天荒送我们到病房外走廊,温柔地摸了摸头,掏出二十元钱让我俩买零食吃。
  病房里的外婆突然大叫,重复的喊四个字:“绿皮本子!绿皮本子!绿皮本子……”
  “戴上口罩。”养父不忘叮嘱我们。真的很可笑啊,在空间最小的教室与病房才能摘下口罩,走上宽阔的街道就要戴上口罩。口罩究竟是在防谁呢?
  弟弟攥着十块钱,跟我说想出去一趟,我问他去哪,他不说,等他离开我一段距离,我跟着弟弟后面,他进入了网吧。小光只是想放松紧绷的神经吧,我心里想着,于是独自回了家。
  一两个小时之后弟弟还没回来,我决定去网吧找他,顺便用我手里那十元钱买点东西充饥。我去了网吧,在角落里找到弟弟,没想到,他在看黄色图片。
  佀光的脑袋几乎要钻进电脑屏幕里,走近我才看清,他直勾勾盯着的图片,是成年女性尿尿的部位,那个器官很像某种坚果,和我的不一样,我还没发育好。
  即便这种想法从脑海里一闪带过,依然感觉到羞耻。
  我想起了思想品德课上老师谈过男生性幻想的问题,渴望探索了解异性的身体。老师说:“那是你们的青春期到来了。”
  感到耻辱的青春期。
  我选择逃离,让他自生自灭吧。
  佀光不久便敲门了,买了饭。他胆怯地不敢看我也不敢说话。寥寥两句过后各自吃东西各自学习看书。
  我和佀光睡在同一张床上,第二天一早养父会赶过来蹬着自行车送佀光去他的学校。他没睡着,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说他憋了好几天了一直想开口。
  “我帮外婆擦尿的时候,我看到了不该看的。”
  我坐了起来,竟然有种害怕的感觉。
  “好像我们尿尿的地方,它不仅仅能用来尿尿。”
  我踹了一脚佀光:“停,别说了。”我跑到沙发上睡觉。
  这一晚真是煎熬。
  第二天,连课都听不进去。毫无防备的,养父推开了教室门并告诉我:“外婆去世了。”
  他笑着说:“大珺,我们现在去医院好吗?”我抓紧他的手,跟在他身边。
  没两步我就问他:“爸,你为什么会笑啊?”
  “我不要和你走!”我哭着跑开了,父亲没有追,我跑到了校园里最隐蔽的地方,那里是死胡同,只是开着一扇窗子,里面的大妈正在看电视剧,见到我问了一句:“要买什么?”这里是违规的小卖部。
  我一直哭,搞得大妈很忐忑,她关上了小窗户,我也哭得愈加肆无忌惮。
  大约过了十分钟,我抹了一把泪,打开小窗户。里面的大妈怒视:“你又干什么!”

  “我要打电话。”
  “先把钱拿出来。”她斜眼看着我,心心念念的是播出的电视剧。
  我捶着玻璃窗户:“我外婆死了,我要给我妈妈打电话!”整块玻璃晃动着。
  她把电话递过来:“行了行了快让你敲坏啦!”我拨号的同时,大妈说:“你让别人对你的同情变成了恶心,我让你打这个电话,就当你是乞丐。”
  我很想扔下电话,很想砸碎玻璃窗,可我不能。
  “喂,”哭声又回来了,“妈妈,外婆她死了,你快回来吧。”
  母亲连夜赶回来。她告诉我,一张机票钱便是她辛苦打工一个月能挣的工资,她在南方吃下的每一口饭,她都觉得自己在吃钱。
  一家人凑在小平房里,慌慌张张收拾屋子,把外婆用过的东西找出来,打包,母亲说这些东西都要烧给外婆,她在阴间也得用。
  父母几乎没有对话,我和佀光单单围着母亲问东问西。她依然那么美,岁月丝毫没在母亲脸上留过疤痕。她也没哭,甚至因为安慰我和佀光还要强颜欢笑。养父忙得额头出汗,他的表情,像是对待工作一般,看不出一点的心理波动。
  我和弟弟都知道外婆的尸体正停在殡仪馆等待火化,父母究竟为什么而忙碌,我搞不懂。
  从床底拉出行李箱,套了七八个塑料袋包裹着的绿皮本子露出来。那并不是本子,而是本相册,里面都是外婆年轻时候以及母亲小时候的照片,养父说:“大珺你和你外婆真像。”我抱着那本相册,我就是想哭啊。
  一张纸片从相册中滑下来,上面有许多人的姓名和电话。
  养父看了一眼母亲:“打给他们吧。”
  “不!”母亲斩钉截铁说道。
  就像养父说跟我去医院吧,我挣脱开他的手:“不!”
  养父不再强求,整理着外婆住院那几天使用的东西,例如尿壶脸盆、外婆在医院穿的用的衣服和床单。
  上面都是血。
  有些老人死的时候很安详,有些不是。看着那些血迹,外婆应该是不走运的那个。
  佀光忍不住吐了。
  他偷偷跟我说,他又想起了替外婆擦尿的场面。
  “那里,长得就像烂肉一样。”佀光做出痛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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