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鸡鸣帮
“柳伶人真的死了?柳伶人......柳善人......”老人喃喃自语,眼里的光倏忽地灭了去,面上乍喜后又乍悲,显得十分动摇。
蓝老四似是看到了什么滑稽的场面,忍不住狂笑起来。他这一笑,双颊的横肉都挤在一起,高大的猿背也弯了下去,刀上金环更是随着他肌肉的颤动,叮叮啷啷地吵个不停。
“哎哟,李老头儿,笑死你爷爷我了。还‘大善人、大善人’地叫啊,刚才听见他死了,我瞅着你眼睛贼亮,比我还高兴呢?”
蓝老四一边儿“哎哟喂”地笑着,一边儿夸张地抚着自己的胸口,继续挖苦道,
“就冲你这个高兴劲儿,这狼心狗肺的程度,要不是你岁数太大了,我寻思能收你进鸡鸣帮给我提提鞋。”
万子夜正蹲在老人身旁,对老人大起大落的情绪看得真切,温声问道:“您也认得柳伶人吗?”
那老人双目紧闭,露出痛苦之色,似是不愿回答。
蓝老四见状,相当乐意接下这个话茬,“认得,怎么不认得。柳伶人可是他们的大善人、真菩萨!哈哈!”
老人哀求道:“蓝大爷,既然柳伶人已经死了,你便放过我们吧。”
蓝老四竖起宽眉,瞪起一副三角眼,“那可不行,柳伶人是死了,黄老大的损失我还得跟你们讨回来。”
老人本就憔悴的面上已血色全无,人虽活着,但看不见希望,也如没了生机。
裴轻舟见蓝老四在人命面前如此轻佻,又听闻他还要继续作恶,只觉得心里有火在烧,大声呵斥道:“你这恶贼实在张狂,居然要在捕头面前犯案!”
“女侠此言差矣。”蓝老四不惧反笑,居然还拽上文辞来,
“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柳伶人把我们黄老大的金银都散给这帮鸟人了,那我不得让他们还我,是不是啊,刘捕头?不然让官府把柳伶人那厮的赃款赔给我们,我立刻走人,绝不纠缠!”
原来柳伶人已将从鸡鸣帮盗来的金银救济给了坡后村,蓝老四此番踪迹并不是偶然。
他原本追寻柳伶人踪迹而来,不见柳伶人踪影,便拿村民撒起气来,不仅在肉体上折磨百姓,甚至把百姓当做奴隶,迫使他们种田地、养牲畜,再让鸡鸣帮坐享其成,以补黄老大的亏损。
“你看啊,这柳伶人偷了黄老大的东西,转移到这村子里,我们找不到他人,就只好在这蹲点儿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帮鸟人竟敢把黄老大的东西换了牲畜、通了水渠,企图过上自在日子。”
蓝老四得意洋洋,睨一眼刘忠元,“这位,嗯,刘捕头是吧?这算不算分赃啊?你要不要把这帮村民抓起来?”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饶是刘忠元有心制止冲突,脸上也泛起怒气,“有仇你找柳伶人去报,官府不管你们这些江湖烂事。但欺负平民百姓,就算我一个小捕头,今天也要管上一管。”
“啧啧啧,”蓝老四丝毫没有惧意,装作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态度依旧狂妄,“‘有仇你找柳伶人去报’,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李老头儿,这不是你们跟我说的话吗?
得了便宜,还卖恩人,咱俩到底谁是恶人?帮了你们这一群白眼狼,柳伶人怕是死不瞑目咯。”
裴轻舟等人听得明白,想来是村民们将招惹鸡鸣帮的罪责,推到了柳伶人的身上。
村里人在蓝老四的威压下,不敢反抗,一部分人便将怨气转移给了柳伶人。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原本虽不富裕,却也不招惹麻烦,是柳伶人擅自的救济,才将蓝老四引了过来。
全然忘记了当初用这笔钱财改善生活时,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只抱着对柳伶人的怨与恨,空叹自己的倒霉。
怎能不叫人心寒。
如今已是晚春时节,入夏的开端本该是和煦温暖的,人心却像冬夜一样寒,春日晚风也像呼啸北风一样在李老头儿的脸上刮着。
刘忠元闻言,似是与自身在公门的遭遇联系起来,心中一阵苦涩,一时间答不上话来。看着躺在地上的李老头儿,眼波不定,似是悲悯,又似是怨怼。
当对他人施以援手后,落得个不谢反怨,如今世道是道高,亦或是魔高,刘忠元心里一会儿是火,一会儿是冰,始终难以平复下来。
万子夜搭上李老头儿的脉搏,发现李老头儿的气息乱窜,想必是怕极了、恨极了,便摸了颗药丸给他喂下去,稳住他的心神。
“柳伶人怎会因此死不瞑目,他一生净做善事,若真是死不瞑目,也是因为你们鸡鸣帮还在欺压百姓,为祸一方!”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沉闷的对峙,那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正是来自裴轻舟。
她紧紧地盯着蓝老四,毫无俱色,“世上不止有一位柳伶人,更是无数的正义之士,我相信天道轮回,你们鸡鸣帮总有一日当被除尽。”
刘忠元的身形微不可闻地晃了一晃,寻思自己被人讥讽几句便哑口无言,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的立场坚定,当真是失了一个捕头的本心,觉得惭愧难当。
这一会儿工夫,蓝老四已被噎了两次,难看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下再挂不住火,握刀的手暗暗用力,手臂上陡然暴起青筋。
裴子琢原意是以追查“散功”为主,得知鸡鸣帮与此事无关,本该就此罢手不理,保护裴轻舟和万子夜周全。
可他到底也是血性的年轻人,听了裴轻舟的一席话,只觉得断不能任蓝老四在坡后村胡作非为,便暂且将平时的生意经都放在了脑后。
于是他一面在心里懊悔自己的冲动,一面严肃喊道:“堂妹,子夜,小心!蓝老四要出招了!”说罢,也迈开弓步,做好了与蓝老四一战的准备。
难道蓝老四真是有勇无谋之徒,为逞一时的面子,竟然敢一人迎击四人?
当然不是。凭他能够成为黄老大的心腹,自然是办事得力,十分狡猾。若说为人狡猾,自然不可能打无胜算之战。
眼下裴轻舟已与蓝老四过了几招,或多或少地探了些蓝老四的虚实。万子夜虽然看起来不如裴轻舟身手矫健,但他方才见蓝老四身随意动,似乎要从怀里取出什么来应对,难保没有什么绝技。
更别说两位少年少女的身后,还站着刘忠元、裴子琢二人,此时也是蓄势待发。四人齐动,蓝老四绝无可能有胜算。
可是蓝老四不慌不忙,嘴角扯起诡异一笑,显得有十足把握。
他猛地举起金环大刀,摇拨浪鼓似的用力旋了几下刀柄,金环以奇特的角度撞在一起,连声音也不再是清脆的,而是长远的,震撼的,像是老虎长啸于林,要不是在场几位都有武学功底,恐怕免不了耳鼓损伤。
裴子琢与刘忠元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蓝老四的表情说明,他绝不是发个音波这么简单。
果然,几声虎啸般的撞击声刚落,几人便听到纷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以急速向这边奔来。村路上风卷残云,尘土飞扬,路边野草被脚步碾碎,吐出粘稠的草汁。
不消片刻,蓝老四的身后就站上了二十几号人。
那些人穿着打扮与蓝老四一般粗鲁,个个凶狠。
为首的扛着狼牙大棒,与蓝老四那斜着眼的表情更是八成神似,他嚷嚷道:“四哥,哪个敢来找事?”
话音刚落,身边的十几人便发出不知所谓的嚎叫,纷纷亮出手上家伙什,活像一群活跃气氛的猿猴。
原来是蓝老四为捉柳伶人,一早就做了埋伏,手下都散在山下的田埂子里。那震动的环声便是引人暗号。
没想到柳伶人虽没等到,埋伏倒派上了用场。蓝老四越发得色,只用下巴点了点裴轻舟和万子夜,极尽轻蔑,“那对崽子,优先杀了。”
四人对二十几凶徒,加上一个力超常人的蓝老四,形势陡然发生了逆转。
裴轻舟等人精神紧绷,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正当时,只听一声随意的,与这场上格格不入的声音,自众人右侧飘了过来,“这可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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