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黑白双刀(上)
从树林中突然蹿出一个鬼哭狼嗷的黑袍人,陆诚怕是有诈,率先提枪攻去。
“大侠,别打啊!”
眼见着枪风掠至眼前,黑袍人哀鸣一声,紧紧地闭了双眼。
他不是不想躲,而是以他的水平,根本躲不开。
“陆诚,等一下!”
清越的女声响起,黑袍人苦着脸,心惊胆战地将眼睛睁开一道小缝,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陆诚在半途中被裴轻舟喝止,调转枪头,只扎在黑袍人身侧,并未伤他分毫。
裴轻舟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提剑指道:“你是何人。”
那黑袍人死里逃生,跪爬几步,颤巍巍地摘了兜帽,哭丧着脸,指着自己的鼻尖,“女侠,是我啊,我是黑白双刀的吴天啊!”
生怕裴轻舟不信似的,赶紧从袍子底下抽出一柄乌黑发亮的刀来,握住刀身处,掷了过来,“女侠,不要伤我,我先弃械!你想起来了吗?我们在镇上的茶楼里见过的!”
紫微大会之前,裴轻舟与万子夜在吉祥茶楼歇脚,遇见了自称是“华东名侠”的两个匪徒。其中一人,正是眼前的黑刀吴天,另一人,则是吴天的亲哥,白刀吴法。
裴轻舟自然记得。
只是那一日已教店小二报了官,吴天怎会单独出现在此处?
吴天见裴轻舟等人面有疑色,也用不着等人问起,竹筒倒豆子似的,讲起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黑白双刀那日的确被官差收押,关在镇上的牢里。
这哥俩儿虽仗着揭下官榜,在茶楼里一番吆五喝六的,但被裴轻舟教训一通,又闻笑枫子与劳默不好招惹,心里直怕他们几人回头报复。一见着官差,当时就视若父母,半点冤屈不叫地跟着走了。
吴法、吴天二人坐在牢里,一会儿对叹技不如人,一会儿摇头说时运不济。一来二去的,忽然被人搭了话。
跟他俩搭话的是一青年男人,牢房就在对面。男人看着三十来岁,体格精壮,身上的衣袍崭新,应也是坐牢不久。
青年见牢头从黑白双刀身上卸去兵刃,突然眼睛一亮,待牢头走后,又凝神听双刀兄弟聊了半晌的天,这才插话道:“二位老哥,是江湖人?”
黑刀吴天闻言,立刻挺起胸脯,吹起牛来,“我们哥俩,乃是华东名侠,黑白两道通吃的黑白双刀!我是黑刀吴天,这是我哥白刀吴法。”
脚踏黑白两道的大佬能被困在这小镇子上?要说一般人听了这吹牛,免不了嗤笑一番,青年男人却十分捧场,抚掌笑道:“好,好!不知二位修为如何啊?”
黑刀吴天面不改色,“自是超群绝伦。”全然忘记了被裴轻舟一招掀翻的模样。
白刀吴法倒是有些防备,止住吴天,反问青年:“老弟是何人,所犯何罪?”
青年站起身来,作了个长揖,“小弟姓屠名超,原是镇上一信士,正与信众讲道,却被人诬告诱拐之罪,这才坐了冤狱。”
黑刀吴天奇道:“信士?你信什么?怎会与诱拐扯上关系?”
屠超的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来,微微昂首,作长叹状,“神天不悯人。我信之教,名为神天长生教......”
听到此处,白刀吴法心中生出鄙夷,忍不住打断屠超,讥诮道:“什么劳什子长生教,告诉你,我们兄弟也是见过世面的,这世上哪有长生之法?”
屠超也不恼,温和说道:“老哥,你且听我道来。此长生并非让人活上个千年万年,而是我们教主深谙医道,悟出一种助人修行之法,可保功力长足进步,生得真气绵绵不绝,故曰长生。”
黑刀吴天一向头脑简单,听屠超说得神奇,心道学了这个功法,回头再去劫道,还不收他个百两过路费,立刻生出向往之情,“屠老弟,你们这个教还收不收人了?哎哟,哥,你怎么踢我?”
白刀吴法铛铛两脚,踹在自家胞弟的屁股上,“胞弟,如今咱们虎落平阳,自身难保,你想哪门子好事?”
黑刀吴天揉着屁股,瘪嘴不作声,眼珠子却不舍地往屠超那头转。
“吴老哥,你们要是诚心入教,当下却有一机缘。”屠超笑容可掬,双手叠在脑后,往墙上一靠,举手投足仿佛并不是在坐牢,而是坐于高床软枕之上,神态十分安逸,
“今夜,我们教中使者,便会救我于水火。若二位想通了,可随小弟一同回到教中。”
虽说吴法对屠超口中的长生教毫无兴趣,但脱狱的机会可不能放过,于是绷住欲出的喜色,干咳一声,
“屠老弟,不瞒你说,我们哥俩也是为了躲些仇人,才主动跟官差坐牢来的。你们......咱们这个教,它好找吗?”
屠超嘿嘿一笑道:“老哥放心,咱们这长生教的地盘,隐蔽得很,任谁也找不到,你们大可安心修炼。”
白刀吴法对着黑刀吴天的屁股又是一脚。
吴天“哟呦”一声,立刻会意,忙不迭地道:“大哥,咱就让屠老弟带我们出去,见见世面。”
听黑刀吴天忆到此处,裴轻舟不禁皱眉道:“这魔教胆大包天,竟敢劫狱?”
闻言,吴天倒吸一口冷气。那夜的恐怖画面犹在眼前,让他的双唇止不住哆嗦,眼睛瞟向韩则的尸体,“劫狱的,正是西方神使韩使者。”
就算人死了,吴天仍不敢正眼看他,仿佛多看一眼,就要沉入噩梦当中。
那一夜,果真如屠超所言,有人前来相救,来的人正是韩则。屠超请韩则打开牢门,黑白双刀也跟着他俩一路从牢房走出。
“官差无一例外死相惨烈,血流得到处都是,流得跟条河似的。看着那骇人的景象,我跟我哥吓得傻眼,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穿过这林子,加入了那个长生教。”
“你等等!”裴轻舟目光一凛,反手出剑,割破韩则的衣袖。破碎的黑布底下,露出几缕鲜艳红色。
万子夜蹲下身去,将碎布扒开,神色凝重。
熟悉的红色蛇形纹身,盘踞在熟悉的方形外框,正中是一“西”字。
“西方神使”,原来如此。是个够唬人的名头。
想来沈从云、上官越二人,便分别是“北方神使”和“南方神使了”。
在看到“西”字的瞬间,陆诚似乎难以相信,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阴沉着脸几步上前,揪住吴天的衣领,给他薅了起来,“其他狗屁使者,都是些什么人?”
黑刀吴天几十岁的汉子,高大的个子,此时像个鸡崽子似的蜷着,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少侠,我,我刚来两天,我知道什么啊我。”
陆诚单手出枪,枪尖一抹朱红,扬起肃杀之气。
吴天两眼一翻,“就知道一点儿,一点儿行吗?”
“快说!”
吴天道:“我听说,其中有一个神使是个半疯,之前突然疯病犯了,乱拿了什么东西跑出了长生教......然后教主派了人去追那疯子神使,却没了回音儿。其他的,真不知道了。”
陆诚冷哼一声,给吴天掷在地上。吴天摔了个大屁墩,吭吭唧唧着不敢起来,干脆从哪里摔倒,就在哪里坐下。
吴天所言,验证了裴轻舟的猜测八九不离十。看来,上官越误拿了不识公子的《神蛊遗术》,是一切事件的祸端。
亦或可说,神天长生教的创立,为恶行之源头。上官越与沈从云助纣为虐,却因一本秘籍,而被弃如敝履。这当中的因果报应,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核实了沈从云和上官越的身份,裴轻舟继续盘问吴天,“你加入了魔教,怎又出现在此处,你哥呢?”
不提白刀吴法还好,一提到吴法,吴天“哇”一声哭得更凶,“我哥,我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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