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二爷遇袭
落日寒鸦,霞借夕阳。距裴家庄不到十里处,有一灰衣的中年汉子正策马疾驰。
他的身子沉稳矫健,腰间挂着枚血红铃铛,在这颠簸的马背上竟一声不响。
这人正是裴家庄的二爷,裴琳。
今日中秋,本是应该与妻儿一同回庄子里过节。不过,节时应酬太多,他那个三弟又向来懒于应付人情世故,他独自打点好了分庄来客,已是晌午过后,这才落了单,这会儿火急火燎地往庄里赶。
若说裴家罗列一个操心人排行榜,裴琳这十几年得算是稳居榜首。
论资排辈,他排行老二,论武功悟性,他不如老三,可要论起威信人望,十年前,大家本来以为庄主这活计,肯定是会落在他的头上。
谁也没料到,老庄主临终前,竟会把庄主之位传给老三裴琅。
当年,裴琅继任一事,在庄子里颇为轰动,有几个亲族长老微词甚多。后来不知怎么的,还传出了是裴老三毒杀了老庄主的谣言来。
那时候,裴琅拖着个小丫头要照顾,对这些捕风捉影根本没空往心里去。裴琳听了可急得火烧眉毛,挨个登了长老的门替三弟解释:父亲身子早就垮了,老三本来就天资聪颖云云。
要说继任当天没起波澜,怎么也得有裴琳的九成努力——还有一分努力,大约是裴琅压抑天性,老老实实地敬酒,并未口出狂言。
就这么一个正常人的举动,硬是让席间的裴琳生出“小鬼懂事了”的泪目感慨。
不过,这份欣慰,也就维持了一杯酒的光景。后来,裴琅抱着个小男孩离了席一去不回,后半场的酒席全是裴琳苦苦支撑。
幸好,那名叫万子夜的男孩,长大之后没随了裴琅的性子,反倒十分知书达理,时不时还能约束一下那对裴家混世父女,也给裴琳减轻了不少负担。
正想着往事,身下骏马突然对空长嘶。
裴琳耳朵一动,猛地勒住了马,大掌悄悄地抚上红铃,随即拱手振声道:“不知道是哪路好汉在此,还请出来指教。”
话音甫落,一颗百年大树晃了一晃,浓密的树叶立刻沙沙作响。叶影婆娑之间,蓦地窜出一个人影来。那人话不多说,手掌带风,直取裴琳命门。
裴琳反应极快,双手一拍马鞍,借力腾空,向后急掠三丈有余。翩然落地之际,只见那人一击不中,借势将掌力劈在马头上,一匹好马仰天尖啸,就如此殒命。
“叮铃”一声脆响过后,余音悠长,裴琳收回手来,腰间的铃铛血光骤亮。
来人脚下欲再发力,却如同铁器遇见磁石一般,使不上力气。他低头一瞧,顿时大骇,毛骨悚然得连指尖都微微发抖。
一团黑漆漆的虫子排成长阵,顺着他的脚面悉悉索索地向上爬,眨眼间就及至小腿。仔细瞧去,那竟是成百只蜈蚣,化作两只腿套,牢牢地给他钉在地上。
裴琳眉头轻皱,“阁下为何偷袭?”
那人不敢乱动,梗着脖子也不答话,一双眼睛无意识地往树上瞥了一眼。
裴琳好整以暇地立在一旁,已听到古树上另一阵异响,好声道:“朋友,请下来说话,莫让自己的兄弟枉送了性命。”
“恶贼,休得伤我兄弟。”话音刚落,只听树上传来一声怒喝,另个人影一跃落地。
这可真是新鲜,裴家二爷出了名的好脾气、好耐心、结亲不结仇,今儿个竟让人叫一声“恶贼”。
裴琳不恼,仍是好言好语道:“两位好汉,莫不是寻错了仇家?”
他边说着,边打量眼前二人。这二人均是陌生的中年男子,穿着漆黑色的劲装,看着身形,倒不像武功有多上乘,勉强算个中等偏上的水准。
后跳下来的那个,似是领头人,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呸,找的就是你裴老二。你们裴家作恶多端,用此阴毒招数困我兄弟,装什么正人君子?”
“哦?”裴琳不怒反笑,“你们做出这偷袭的行径,反倒怪我的不是了?”
言毕,又是“叮铃”清脆铃响,方才率先发难的黑衣人腿子一紧,原来蜈蚣腿套向上挪了半寸。
“你!”
领头人倒是真的关心兄弟安危,怒目瞪道,“你有种冲我来,别欺负他!”
裴琳叹了口气,悠悠地道:“你们两个人就算是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何不把话先说清楚,也好让裴某人结个明白仇。”
自从附了蜈蚣便未动半分的黑衣人冷哼,此时拿出了豁命的架势,“我们姓方,你心里可有数了?”
裴琳疑惑道,“哪路的方?”
那黑衣人咬牙,“医圣方家的方!我乃是方家护院,方豹!今日同我大哥方虎,定要你裴家血债血偿。”
“且慢。”裴琳听得云里雾里,“虽说从前我们两家一直不对付,但‘血债’这词从何而来?”
方虎似乎是气得发笑,一张沧桑的脸扭曲而又狰狞,“十年前的冬日,正是你裴家屠我满门,你还想抵赖不成?”
裴琳的眉头越蹙越深。
当年方家惨案发生之后,江湖上谣传是裴家作案的不在少数。只不过,那夜的情形始终是谜,那些给裴家泼脏水的人站不住脚,时间久了,这种说法也就湮灭殆尽。
没想到方家竟然还有人活了下来,而这两个幸存者似乎把裴家当作了仇人?
这凶手的名头,裴琳着实担待不起,解释道:“方家灭门之日,我裴家庄正庆贺新庄主继位,没有工夫、更腾不出人手去你方家。”
方虎冷笑,根本听不进人言,展开身形,从怀里摸出一把飞刀来。那飞刀的刀尖上隐隐透着紫黑色,竟是一把淬了毒的利器。
同时,方豹掏出一支吹箭,果不其然也是一支毒箭。
这两人对视一眼,目光暴长,生出一种玉石俱焚的绝意来。
裴琳看得真切,长叹一声,“若我没有记错,方家的门规是医人不害人,你们手里的东西,怕不是有违规矩。更何况,你们已破了道义,再要寻错了仇,以后如何自处?”
方豹苦于无法自如行动,恨恨喊道,“医人的下场如何,难道你看不见?我们方家悬壶济世几十年,落得个万事空空。毒人又如何?只要能给家主和几十兄弟报仇,我们哥俩的自尊,不要也罢。”
裴琳有几分动容,不忍取他性命,摇了摇头,悲叹道:“你们为何一口咬定,裴家是凶手?”
方虎斜眼反问道:“你腰间红铃是为何物?”
“这是裴某看家的本事。”
方虎又问,“是驭虫术,没错吧?”
裴琳沉默不言,若有所思。
方虎当是默认,语气更怒,抬手猛地指了过来,“那你们便不冤枉!那日正是有人执笛,吹着诡异的调子,引来一群毒蛇。方家外门弟兄功力尚浅,顷刻便死了半数。你说,跟我们方家有宿怨的,会驭虫的,不是裴家,难道是不相干的王家李家?”
话至此处,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两个汉子眼眶一红,那无尽的长夜似是一块通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他们的记忆里,如今又似一盆凉水浇透了那铁块,胸中溢出灼热的啸声。
裴琳默然片刻,自言自语,“这件事,我倒是头一回听说。”
还没等过多解释,只听一声咆哮如雷,方虎身形侧偏,飞刀出手,快得令人炫目,想必这一招,已练过成千上万遍。
那飞刀破风而来,紧接着一支淬毒小箭封住了裴琳的退路!
裴琳运气于下盘,双足蹬地,旋身而起,这一跃竟与古树同高。他憋足一口真气,借力蹬在树干上,遂又蹿高数尺,落在粗壮的枝丫。
那飞刀扑了空,高速旋转着疾射入树干,生生地将树干穿透,连沉稳降落的裴琳也晃了一晃。
淬毒小箭设计更绝,方豹一击不中,手臂陡然向后拉动,小箭“嗖”地一声回到他的掌中。原来这箭尾绑着细丝,在即将四合的暮色中看不真切。
正当时,一声清越的剑响从方豹身后传来,他没法动弹,只能任一柄青光长剑横在颈侧。
裴轻舟面色肃然,轻功带起的长风未落,如瀑乌发向后扬起,急声叱道:“你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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