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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何处是家


只见白影一闪,万子夜抢身掠过火光与阴影的交界线,整个人如黑夜里的白隼,双翼带风似的掠入屋檐底下。

他先扬袖发了暗器,后取腰间短萧,在唇边吹出几个急促的音符。短萧音波四起,随乐律忽明忽暗,风驰电掣间,人已用箫为刃,欲与那神秘高手贴身近搏。

银针轻细如雨,铁蒺藜实如火弹,寒光熠熠的飞刀凌空尖啸,暗器无不以极快的速度迸射。

仔细看去,那烟花般璀璨的暗器当中,还夹杂着许多振翅的飞蚁,不多时,团成贴地而行的一片乌云,随着嗡声渐强,一齐同暗器飞驰。

奇怪的是,万子夜没从那神秘高手的身上感到杀气,甚至在他出招的瞬间,原本的戾气也不知消弭何处,仿佛那人只想守、不想攻,让人疑惑倍生。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暗器或是自半程掉落,或是没入房柱泥墙,飞蚁也无法幸免于难,被气劲震掉了翅膀,恹恹地颤动着尖利口器。

在气劲的压迫中,万子夜寸步难行。他不避不退,干脆只攻不守,忍受皮肤似要割裂的疼痛,运起内力在气海翻腾,几次冲向那人所在之处。

青竹短萧在隔空的较量中开裂,一片微不可见的竹屑擦过他的发鬓,割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九霄电闪,滚滚雷鸣。

撕裂长空的闪电,在一瞬间照亮了那人的面容,白森森的一张“脸”。

同一时刻,那高手仿佛没有耐心再纠缠,抬手打出一掌,将万子夜推出一丈有余。

裴轻舟也抓住了天地通白的片刻,看清了那神秘高手的样子。

看身形,那人是个男子,身披暗红色大氅,腰间系着考究的大带,当中嵌着块翠玉,看装束,有几分侠客世家的风范。

只不过,他的面容与衣着相去甚远,脸上覆着一块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皮子,皮肤裸露的部分黑红掺半,犹如被火灼烧后的痕迹。

那一双眼睛,不知为何闪着复杂的眸光,有几分愠怒,也有几分殷切,叫人看不明白。

万子夜站定,翻手又是一记铁蒺藜飞射。那人仍然不动,铁蒺藜却拐了弯,撞到屋瓦间去了。

“你......”那高手抬脚似要走动,忽地顿住了脚步,众人只见一枚袖箭从他的右上方激射,斜斜地插入了他的肩膀。

原来,万子夜刚才在发暗器的时候,藏了个袖箭筒子在其中。那筒子被他打向房檐卡住,这会儿又故意打偏铁蒺藜去开机括,一枚袖箭便猝不及防地弹射而出。

“义父!”

呼喊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裴轻舟回头一望,不识公子的神色发光,在三更楼杀手的刀下微微挣扎。

义父?

裴轻舟的心头升起疑云,还没能琢磨明白,陆诚先凑了上来,低声道:“子夜,那人是不是跟你认识,怎么下手比对我们都轻。”

万子夜剑眉紧皱,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挥之不去,“不识公子唤他作义父,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方家人。”

陆诚撇嘴道:“最好别是。”

李秋月见三位小辈落败,高举起一只手,清喝道:“跟我一起......”

“楼主,我无意与三更楼为敌。”话还没说完,那高手就将其打断了。

他若无其事地拔下肩头的袖箭,非常模糊地笑了笑,缓步从阴影里往出走,“我今日来,只是想接我儿子回家。”

不识公子挺起了胸膛,在看清义父的目光后,刹那间萎靡了下去。

那人的步子极缓,众人如临大敌,目不转睛地防着他的异动。

但那人只是在走路,钝刀子杀人似的,偏让人全身紧绷,仿佛鞋底与地面摩擦的轻微声响,都是一颗颗霹雳堂的炸雷。

又一道悬剑似的闪电,劈落在众人的头顶。

裴轻舟不经意地扫向屋顶,突然上前一步,横剑挡在万子夜的身前,“别过来,你是谁?”

雷声的轰鸣,远不及她心中的颤栗。

“阿舟?”

万子夜的轻语,她听不真切,只觉得生出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当那人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一定有什么东西要崩塌了。

她看到了屋顶上的什么?

举着火把的黑衣人当中,有两个她见过的人,方虎和方豹,实打实的方家忠士。

若说不识公子不肯交代出义父,那么,方虎和方豹二人,又是对谁又敬又惧,不肯告知散播“裴家残害方家”的来源?

向他们走来的,嘴上唤着“儿子”,眼睛却不曾离开万子夜的人,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那人好似看到了什么滑稽的场面,皮笑肉不笑地挤出难听的冷声,“裴家的臭丫头,我来找我的儿子,关你什么事。”

裴轻舟冷汗涔涔,在寒风中打了个颤,却是一步不让。

忽觉一股温柔的力量将她向后拂去,眨眼间,身前被一袭胜雪白衣挡住,两人已交换了守护与被守护的位置。

随着那人越走越近,万子夜脑海中的某些记忆,慢慢地苏醒了过来。

他直视着那人野兽般的双眼,朗声诘问,“你到底是谁?”

那人嗓子里有团浓烟似的,又笑了几声,随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快入冬了,想来桂花已经落尽。本想今岁回苏府缅怀你娘的,不成想因为这些琐事耽搁了,实在可惜。风儿,你说呢?”

在万子夜的记忆中,大多是母亲苏袖的悉心陪伴,很少出现父亲的影子。

父亲总是很忙,按母亲的话说,他是个醉心在医书里的痴人,方家主人的职责与悬壶济世的重任,让他不得不牺牲与妻儿相聚的美好时光,不停地寻找稀世草药、方子、典籍,在医道的路途上攀登。

万子夜听得进母亲的话,也向往着父亲的使命,自小就喜欢往药房里跑,草药的味道几乎将他浸透了味儿,仍不依不饶地跟在长辈们的身后学习。

有一回,他听闻父亲远游回来,兴冲冲地跑向书房。

还没想好如何汇报自己医术的精进,刚扒开小小的门缝,就看见满地散落的书籍,父亲坐在书桌后头,并没有被开门的声响惊扰。

一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案上的书册,几乎能看见眼白处满是兴奋的血丝。

一双手越翻越快,引得书页翩飞,一度让万子夜担心,那书会不会被撕得粉粹。

但他没动。那时候,他还看不出父亲眼里到底蕴着怎样的情感,只觉得有点儿打怵,怯生生地喊了一句,“爹。”

父亲终于如梦方醒,抬头一见他,立刻合上书册塞进案膛,从案桌后面绕过来抱起他,“风儿,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阿袖呢?”

万子夜那时仍有些怕,缩了缩头,从父亲怀里跳下身去,一溜烟就冲出书房,跑回母亲的身边。

该问一问的。

眼下,那张毁了容的狰狞面孔,还有那双说不上温情,反而几分冰冷的眸子,逐渐与印象中的父亲重合,万子夜忽然不着边际地想:当时父亲在看的,究竟是什么书?

母亲对父亲的描述,全是真的吗?

“你是......方家的家主,方天宇?”陆诚打破了良久的沉默,万分不信地喝道,“你不是不识公子的义父,长生教真正的主使吗?”。

方天宇睨了一眼,语气隐有不悦,“怎么?”

陆诚正欲提枪,被雪白衣袖拦住。

万子夜的神色不见迷惘,双目如神,定定地望着身前这位本应熟悉,却让他感到陌生的人,“......父亲。”

方天宇从陆诚身上收回杀心,应了一声,“风儿,是我。我来接你回家。”

“家?”万子夜的眼底燃起两股冷焰,破天荒地凌厉道,“十年前,方宅已毁,哪里是家?你说的家,是长生教吗?”

说着,他利落地亮出两柄断魂钉,横亘在两人之间,“父亲,你告诉我,十年前的凶手,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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