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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鹿园诗会(上)


正如和林晚秋一般商量的,那日二人草草商议过后,云舟回东宫沉寂了小半个月,也很是搜罗了一批资料书来读,算是恶补世界观。而林晚秋则定下每隔三天就在晚上见他一次。唯一令人难受的是,淮安公主如今赖在东宫不肯走,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怎么也甩不掉。

        淮安公主行三,简直是司马昭一般的存在,可以说,她的夺嫡之心是最显著的,虽不是皇后亲生,但是皇后无嗣,淮安公主的生身母妃又早亡,便一直长在皇后膝下,相当受其器重。以前嫁过一任驸马,没过两年,这位驸马就因病去世了,到如今还没有再嫁。

        她在东宫里头,说是照顾云舟,实则是监视,云舟那次出东宫可谓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因而他和林晚秋见面也不可太频繁。好在云舟暂时还不需要见什么人,每天除了躺着睡觉就是坐着看书。如果真有那种很重要的需要会面的人,自然会找机会来见他。

        冬月下旬,云舟终于去赴了他的第一次早朝。

        以前只光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场面,这回让自己切身实地去感受,到底还是大不一样。诸位大臣大都向他来打招呼以示问候,云舟都搪塞着糊弄过去了,同时尽力去记住每个人的特征。除此之外,他还多看了林知几眼。

        他跟林晚秋商量好了,这两天先混混日子,面上装装糊涂,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反正朝堂之上已有流言说太子云舟,是个糊涂没脑子的——估计这也是林晚秋所说的,这个世界会自动修复一些bug。

        林氏一族从没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糊涂话,反而出过不少才女,何况如今又开了女子科举,林知每每有新事都与她姐妹二人讲。

        譬如今日的闲聊里头,便就包含云舟病愈上朝一事。

        傍晚时分,林知从秘书省下了班回来,正准备和她俩一块儿用晚膳,东宫竟然派人下了帖子来,说是三日后在鹿园举办诗会,邀请林府三人参加。林知手里拿着请帖,嘴里“啧啧”两声,眉头透露着他的疑惑不解:“嘶,向来这些事是轮不到咱们林家的。”

        “爹你少想一点吧。”林山月扫了一眼,撇撇嘴,“到时候去就是了,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而林晚秋只憋着笑没回答,这是她跟云舟达成一致意见,来给他俩认识、相熟而把关系过明路的一环。东宫这场诗会办得大,几乎朝野之中,稍有声名的人家全都请了,再不济也是叫了家中小辈来赴诗会,也几乎家家都各怀心思地等着看好戏。

        林家的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了鹿园门口,林知率先走了下来,然后林山月牵着林婉秋下了车,生怕她哪儿磕磕绊绊了一下,把林晚秋整得哭笑不得。

        门口来迎的是东宫亲信六品尚书省左司郎中杜充杜明辙,而非云舟本人,但是这人相当合适。首先他代表的是太子本人的重视,但官职并不算高,便不显得傲慢,对林知这种家世偏低的也不会生出蔑视之心。其次,叫了杜充来当门面,也是云舟和林晚秋特意商量后安排的,毕竟这次诗会请了许多人,少不了侯爵将相,而杜充的亲哥哥杜朝正是二品大员中书侍郎。

        中书侍郎可不是一般人。当朝不设正一品,即没有尚书令、中书令和侍中,而尚书左仆射与门下侍郎行侍中之职,为左相;尚书右仆射与中书侍郎行中书令之职,为右相,实在是极大的颜面。

        看杜充卖力招待的样子,想来云舟这几日和杜家相处得还不错。

        杜充很给面子,先迎上来浅浅作揖:“林大人来了,听说府上二姑娘前些日子大病一场,不知好些没有?”

        林知急趋两步,虽然心有疑惑,这杜充是如何晓得的,但到底是没说,领着两位女儿应礼:“谢小杜大人关心,小女就在身后,已是爽利了。”

        林晚秋见杜充的眼神打量过来,欠身行万福礼,敛了眼神不语。她偷偷瞧过了杜充,这个少年成名的左司郎中,少些他哥哥的谦逊性子,是个伶俐的主儿,性子活络明快,人缘倒挺好。

        杜家除了这两兄弟,还有个女儿,行二,名叫杜笙,在她的设想里也是个关键人物,参与第一年女子春闱便一举夺魁,当世首位才女即是如此。为人也不死板,是个温温婉婉的体贴大姐姐,干什么事情都极为周到。

        杜充跟林知随口聊了两句,便唤了人来领她三位进鹿园落座。

        位置有些偏,也是常理之中,这次鹿园诗会,云舟特意没让男女宾客分坐,也算是支持女子科举的行为。林晚秋还摸不清他怎么想的,她给云舟说明了的,自己肯定还是希望广开女子科举,但是对云舟肯定也有所阻碍。时至今日,云舟还没给她确切的回复,大抵也是在纠结。

        鹿园此名,来源前朝,说是曾有一仙鹿临世,通身月白,角泛银光,乃祥瑞之兆,上特设鹿园,豢养其中,后来当朝圣上将其在太子满月时赐于东宫。一应陈设皆按皇家份例,而园林奇观可谓一步一景,美轮美奂。

        林山月凑过来跟她聊了会设计精美,林晚秋动了心思看着席间各人,林知偶尔回头会参与姐妹俩的讨论,并随口介绍一二。她记住了几个自己还有印象的重要人物,便少说多看了。

        随着一声“太子殿下到”,众人整襟而立,便见云舟站上了高位,朗声道:“今日孤略备佳酿,与君畅饮,围会鹿园,群贤毕至,以期诸君文采流芳,不负聚此一堂。”待他落座,又有内侍喊“坐”,众人这才倾身回应“谢太子殿下”,便纷纷落座。

        不一会儿,便有人呈上签筒,第一签由云舟来抽,林晚秋即便是不近视,也看不起云舟的表情,何况她这双眼睛估计还有个两三百度,不算轻,干脆懒得看,低头研究桌上的吃食。太子出面办诗会,这鹿脯可不能是死马肉做出来的假货,林晚秋也算是尝了个稀奇。

        而上头的云舟随意摇了摇,便摇出今日诗会的第一支签,由内监念出签上其名:“请左谏议大夫袁忌袁大人——”

        林晚秋猛地抬起了头,袁忌!

        云舟这手太会摇,这么巧第一个就是袁忌。

        袁忌,字恕止,是她取了众多名字里头最喜欢的一个,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心头之好,再没有第二个名字能出其右。

        而当朝谏官共有左右散骑常侍、左右谏议大夫、左右司谏、左右正言,不兼领它职,归两省所辖,平时在谏院任差。所谓“官所以任能,爵所以酬功”,台谏制度可谓文官命脉,而谏诤忠言一直是文官风骨彰显之处,因此她特意将袁忌刻画成了一个不错的谏官。可以说,袁忌几乎就是她的文官理想型。(注1)

        简单来讲,这是她最爱的亲儿子。

        不过在设定里,袁忌是皇后一党,他的老师正是即将回京的卧川先生郑潜,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拉拢过来。若是袁忌能为云舟和她所用,拿下台谏、领衔言官,便尽在掌握之中。

        不过正当此时,林晚秋还是更想看看她的亲儿子要怎么展现诗会风采。

        她伸着脖子去看,袁忌坐得不远,几乎是能完全看清。他生得很标正,五官各处都无甚错处,几乎是模板式长相,既没有粗陋之点,也没有特别出彩的某一方面。唯独通身气派,即便是看不清五官,也直逼人面前来。他双肩开阔,背部挺拔,站如青松劲挺,双目炯炯有神。

        按照规矩,袁忌要献诗一首,词亦可,然后再由他摇签,决定下一个是谁。林晚秋苍蝇搓手,一边期待着,一边想,要是一会袁忌摇出来的是自己,那妈妈就算是和好大儿贴贴过了!

        各束目光汇聚在袁忌身上,他垂眸深思一二,便抬头向众人浅笑,清了清嗓子,道:“前月,老师曾寄诗一首,某不才,只潦潦作答,现抛砖引玉,或可一听:

        浊酒巴岩店,清言良夜深。

        孤灯家万里,照我湛然心。

        竹有参天意,松怀补纳针。

        青山存古道,流水话知音。”

        袁忌话音落下,便有人带头鼓起掌来,云舟也笑着吩咐下去重赏。林晚秋听到这里,突然有些眼眶湿润。她强压下去一些惦念酸楚,手绕着头发垂头不言。

        她没想到,袁忌会念这首诗。

        这首诗她记得清楚。她小时候拜师学书画,后来老师又叫她作诗填词,与这首诗颇有渊源。她正是因为无意间看见了老师作的这首诗,才动了心思要学作诗的。

        其实这诗还有后半段。

        ——她还记得。愈记得,便愈觉得难受,原来已经来了这里有些日子了,不知道这个世界之外的时间流逝没有,其他人又怎么样了。

        她平复过心情,袁忌已经摇了下一支签了,依然是那内监上前宣布:“请秘书省丞林家二姑娘林晚秋——”

        林晚秋眼神一亮,一下没回过神来,林知回身看他,林山月也侧身期待地看着,不乏几位私下里对她才女之名有兴趣的也在打量着她。

        好大儿!妈妈来给你补充后半首了!

        她缓缓起身,福身向众人行礼,随后将目光落到袁忌身上。“袁大人此诗,还不算完整,也许可以容许小女先接续后半首,再添新作?”

        袁忌很有礼貌,不光站起来点了头,他轻轻躬了下身子,伸手道:“请。”

        林晚秋这便补充出后四句来:

        “春树催人老,暮云鸣野禽。

        他年三径外,对影抱幽琴。

        冷雨催花落,狂歌唱《子衿》。

        浮云身后事,只有柏森森。”

        林晚秋近视,实在是看不见太远的表情,但是袁忌的高兴是浮在声音里的:“姑娘高见,在下虚心领受,若是老师听了这后半首,想来也是喜欢的。”

        林晚秋又一次欠身,谢过袁忌夸赞,后者便落座了。

        却听一个爽朗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来,那人本是半倚靠在扶手上,此时探了身子,好奇道:“林二姑娘才情,从前只是徒听个虚衔,这会才算是真领教了,不知姑娘可还有佳作?”

        林山月在一旁悄声提醒她:“这是贺家二公子贺尤贺白珩,是当今最炙手可热的监察御史,他哥哥贺宽是从三品兵部侍郎。贺家现在是淮安公主一党。”

        林晚秋皱眉,她记得贺宽是个很清肃的人设,怎么弟弟是这个口无遮拦的样子啊?

        “多谢小贺大人青睐,只是小女怕担不上多高的名头,便只挑拣一篇自诩的精作,烦请各位不吝指点。”林晚秋看他连站都不站起来,心里头也是将贺尤的立体化人设摸清楚了个大概。至于作诗谁一年到头不存个好诗好词的?这些人可都是有备而来。

        林晚秋拿不准他们的水平,若是都是袁忌这种,念点儿自己写的倒也无妨,可若都是传世之作,那她可连读档重来的机会都没有。

        既说好了要一鸣惊人,也只能先借一借现世青史,学一学穿越小说里的套路了。林晚秋在心中默念:易安居士,晚辈在这儿对不住您了!

        云舟仔细地注视着她,他没想到林晚秋还有临时接诗这一茬,之后可以抽空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儿,但这会他还是更期待她会在史书里头选哪一首出来吟诵。

        “既有袁大人作诗,那小女便填词《渔家傲》一首,其中愚陋之处,望诸位海涵: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贺尤率先赞叹,笑得狂傲极了:“好一个‘学诗谩有惊人句’!林二姑娘这首词出来,怕是我们都要相形见绌了啊哈哈。不过不知杜娘子觉得如何?”

        ——

        注1:北宋太宗朝设谏院。中书、门下二省的谏官左、右司谏与左、右正言,如人谏院供职者,必须别降敕命。谏院为诤谏机构。人称为言官,又称“知谏院”,职在拾遗、补阙朝政得失,凡百官自宰相以下任非其人、事有失当,都得谏正。元丰改制,罢谏院,复门下、中书两省左、右谏议大夫、司谏、正言之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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