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

此次三娘许是下了决心，不管青决怎么求她，她都铁了心地将儿子锁在屋内，只照常每日给它做好吃的送给它。

        但是经常的，满满一盆饭原封不动地又拿了出来。

        她又怕青决过于伤心，不时好言相劝，所说也有理有据，人类寿命不过区区数十年，同他们妖怪相比，不过转瞬即逝，天下美丽心善的女子又那么多，在青决今后长长的岁月里，定是再能遇见很多好姑娘，这个只相处了几日的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决一会儿想不开，它就是想出去探个究竟，明明在一起时还好好的，怎么再也不来了。一会儿又想开了，她确是一开始就表明了想让它帮她找药，如今药已采完，自是没有理由再来见它。

        见小蛇逐渐开始能够正常进食，也不再哀求她放它出去，三娘心想孩子不过是一时上头，总是见不到面，随着时间推移，总会忘记的。

        于是便放下心来，允许青决可以最远在院子里转一会，透透气。

        不料某日，三娘一个没留神，还是让青决跑了出去。

        它径直朝山下奔去，虽然它既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就算见着了能干什么，它还是想找到她，哪怕看一眼也好。

        没想到，眼看着山脚就在近前，它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重重弹了回去，青决摔在地上，身体疼痛不已，眼冒金星，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它直起身来，换了个方向想出去，又被同样的方式甩了回来。一连撞了几次，青决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堵看不见的屏障挡着，将它困在山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那近在咫尺的山底。

        它心中困惑，此前从未听说过山中有动物下不了山，都是来去自由，只看自己想不想出去，只是青决自小便生于青尤山，长于青尤山，二百年了，从未想过要离开这个地方。

        抬头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天空，天上的鸟儿毫无阻碍地在山的边界处盘旋着，对别人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青决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办不到。

        身后转来匆匆的脚步声，三娘急道：“青决，青决，快同我回去吧！”

        “为什么？”青决轻声问她。

        “什么为什么？”三娘装听不懂，手伸过来就要捞它，“来，跟为娘回家。”

        青决闪开了，还是问：“为什么？”

        三娘不想多说，又要来抓它，小蛇身子一晃躲到边上，三娘脚步没收住，一脚便跨了出去。

        青决绷不住了，喊道：“为什么你们都能出去，只有我不能！”

        三娘背对着它，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涩，只得答道：“自是为娘怕外面危险，不想让你出去，在青尤山下了结界。”

        “真的吗？”

        三娘转身，盯着它：“当然是真的，为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早知我不能下山，为何还要关我？！”青决不依不饶。

        “为娘含辛茹苦将你拉扯那么大，你就是这么同我说话的？”三娘不得已拿出家长的架子压它。

        是了，傅红莲的救命之恩它没齿难忘，三娘的养育之恩它更是无以为报，这么多年，青决第一次和娘亲不睦，确实是伤透了她的心。她也只是，怕儿子被人伤害罢了。

        两人对峙着瞪了一会儿，青决扭过身子，头也不回地回家去了。

        既然青决已经明白自己出不去，三娘便不再关它，青决也再不提下山之事。只是每日依然在山中闲晃着，最常去的，就是和傅红莲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它总是对着那一丛小小的野花，怔怔地发上一天的呆。

        终于有一日，三娘默默来到它身边，问它：“儿啊，你现在还想出去么？”她已经一连跟了它好几天。

        青决不报希望地问：“我能出去么？”

        叹了一口气，三娘终是心软，施法将青决变成小指那般粗细，拢在自己袖子里，“那为娘就陪你走一趟罢……”

        她略施法术，轻而易举地将青决带了出去，两人先是腾云驾雾，在天上寻了一圈，没有找到那医谷，不得不降到地上，一路逢人便问。虽然三娘在青尤山上是极为厉害的大妖，说一不二，张牙舞爪，但毕竟是头一回入人间，第一次见到凡人，表现得还没有青决坦然，结结巴巴地喊住路人，连招呼也不知道打，态度极凶，竟是连着吓跑了几个人。

        就这样，母子两最终还是磕磕巴巴地找到了医谷所在之地。

        大名鼎鼎的医谷外观极其简朴，只见那青瓦白墙，大门紧闭，门前的台阶上，竟已是长满了茂密的杂草。

        三娘手指一点，那门便缓缓打开，门内寂静无声，看上去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两进去搜寻了一圈，许多屋内虽留有不少日用品，但看着没有人居住的痕迹。倒是有一座书库，里面杂乱不堪，书架上空空荡荡，看起来像是被人搬空了。

        母子两茫然地走出医谷，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此时门口路过一牵牛的老伯，看到一女子站在医谷前面，不禁奇道：“咦，医谷里还有人呀？”

        三娘忙迎上去，只说自己是远方亲戚来探亲的，可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伯叹道：“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哪里知道江湖上的事情。我只听说医谷前些日子被武林盟联合剿灭，现下早就没有人啦！”

        他又摇了摇头，“话说这医谷中，都是好人呐，以前我们村子里发了瘟疫，医谷制了药，免费分给我们，救了不少人的命呢！也不知是惹到了什么人，落得如此下场！”

        感觉到袖中小蛇不安分地颤动着，三娘又忙问：“那你可知，那傅红莲……就是医谷圣女，现下去了哪里？”

        “哦，你说圣女啊，”老伯更是连连感叹，“死啦！所为何事，我们也不清楚。姑娘你来得不巧，这荒山野岭的不安全，你快快走吧。”说完便甩起了鞭子，引着牛慢慢走远了。

        “妈妈，我不信，”青决急道，“她说医谷是极为受世人尊敬的，她作为圣女，怎么会……”

        “你别急，”三娘安抚它，决定带着儿子到较为繁华的县市里去探探消息。

        县城的集市上熙熙攘攘，老远看到有一群人团在公示牌前，指指点点。

        三娘挤上前去，上面贴着一封告示，乃是讲的：医谷圣女傅红莲，助魔教闯下大祸，杀伤数人，罪不可赦，现已畏罪自戕，武林盟替天行道，诛杀魔教教主，匡扶武林正义。那上面，画的正是青决熟悉的女子。

        “不会的，”青决忙小声辩解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此时他两身侧站着一个年轻姑娘，定定地看着公示，冷笑道：“真是颠倒黑白，好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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