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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十一章


或许是这家客栈比较贵,到了这个时辰别家都满房了,他家还剩一间。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地字房,房中的陈设和用品相对比别家好不少。

        傅红莲很满意,感觉自己回家之路越来越顺了,或许是身边多了个让她很有安全感的存在,就觉着不再担惊受怕的了。

        打小就生长在国都,从未出过城,自然也是头一回住旅馆,虽然比起家里差远了,她还是十分兴奋。

        店里的小二手脚麻利,很快给他们备好了房,来去几趟倒好了洗澡水,又叮嘱傅红莲快些着洗要不然水凉了,有需要再喊他,就掩上房门走了。

        第一次和男子同住一个屋,傅红莲掩饰尴尬地“咳”了几声,说:“我先洗,我洗完了再喊他们来换水。”

        “好,”房费都是她出的,青决自然没有异议,坐在小榻上倒了一杯茶水。

        那小塌靠着窗户,本是用于边饮茶边观赏风景的位置,青决坐在那休息无可厚非。但是那个地方离用于洗澡换衣的屏风太近了……

        傅红莲又重重地“咳”了几声,指着一个靠墙的小凳,“你……能不能坐远点?”

        “你喉咙不舒服?”做妖怪的就是耿直,青决看了她一眼,没有异议地坐到远处。

        见他离远,时间也不早了,傅红莲赶紧到屏风后面准备脱衣,这衣服还是藏菊阁发的工服,又是进厨房烧火,又是钻林子,也有些脏了。既出来就不讲究了,傅红莲想明天见了她亲戚就好了,到时候就换一身她平时穿惯的女儿装。

        没一会儿后面又探出一个小脑袋,“你别偷看哦。”

        但见青决已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睡着了没有。她这才放心地缩了回去,放下盘了好几日的长发。

        直到那头穿来哗哗的水声,青决才睁开眼睛,他是个勤勉的小妖,经常趁休息的时候修炼,能多练一会儿是一会儿,三娘说这或许就是他仅五百岁就修成人身,妖力也比别人高一截的原因。

        即使是青尤山,五百年就仅靠自己修成人身的妖也是凤毛麟角的,青梅算一个,青决又算一个,青决比他亲娘还早几十年。

        这屏风遮物却不遮光,傅红莲并不知道她的人影透过光照在了上面,映出了她姣好的身材,胸前颇为雄伟,腰又极细,看着像个小葫芦一般。

        青决刚睁开眼就看到这一幕,目光赶紧移开了。作为蛇妖他是没有什么羞耻心的,并不是因为看到姑娘家的身形而不好意思,他就是不感兴趣。

        他对什么人都不怎么感兴趣,除了傅红莲。

        爽利地洗了头发和身上,傅红莲特意避开了脸上,见不到亲戚就还是要低调些,毕竟青决就一个人,也不能什么都指望他。

        从盆里跨出来,弄出了动响又被青决看个正着,两条细而不柴的长腿透在屏风上,他又一次避开了。

        傅红莲穿好衣服出来,长发还湿着,坐到小塌边吹着晚风,支青决去喊小二换水。

        她背对着他,头发挽到一边,露出洁白细嫩的后颈,青决心想,王二怎么身上皮肤雪白,脸色却那般黄,看着像两个人。

        但是别人的事情他不关心,只疑惑了一下便抛之脑后。

        傅红莲对着窗将头发吹得半干,正要移到床上躺下,便看到了屏风后的人影,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啊……”她羞愧难当,“刚才我在后面洗澡的样子你也看到了?”

        青决泡在半人高的桶里,胳膊搭在两边,无所谓地说:“没看到。”

        傅红莲嗫喏着,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今晚的事,你千万不要同旁人说。”

        “什么事?”

        “就是……你我同住一间房的事。”

        虽然他也不会闲得无聊说这个,况且他跟谁说去,自下山以来他就认识王二一个人,青决还是问:“为什么不能说?”

        傅红莲觉得这人好奇怪,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还未出嫁……不对,出嫁了也不能……哎呀,孤男寡女同住一间,你我都知道是不得已为之,而且又行得正坐得直,但难免外人闲话,万不可传出去。”

        人间的规矩好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能,不过入乡随俗,青决首肯了。

        结果傅红莲在软乎乎的床榻上躺着,这些天她第一次睡这么软和的床,舒服极了,很快便昏昏欲睡。身边突然一沉,一个温热的身体很自然地躺到了她边上,被子也被拖走一半。

        傅红莲吓清醒了,猛地坐起来缩在床脚,抓过整条被子盖住自己全身,捂着胸口,大声问道:“你干什么?!”

        男人莫名其妙,他只穿了内衫,并不觉得自己言行不妥,刚盖上的被子也没了,歪着头回答道:“睡觉啊。”

        “你你你为什么睡这儿?!”

        青决环视四周,又回过头看她,“屋里就一张床。”他不睡床上睡哪?难道盘在房梁上?也不是不行,那样他也挺舒服,她不害怕就行。

        “不对,不对,”傅红莲气急败坏,“你怎么能和我睡一张床上?”

        两人鸡同鸭讲,“就我二人,有什么问题?”

        傅红莲都给他气站起来了,顾不得捂胸口,头顶到帷帐上,叉着腰,“你真傻还是装傻,只有夫妻才能睡一张床上的!”

        啊?他们蛇族冬眠的时候,大家都盘一起,也没分是不是交过配啊。只不过山上地盘大,青决又不喜欢别人近身,明明有地方去非要往他跟前凑,他不喜欢。但现如今,就一张床,只是并排躺一下她干嘛那么大反应?中间还隔着三四寸呢!

        傅红莲心好累,看青决一脸茫然的样子,显然是有听没有懂。她真想晃晃他脑子是不是空心的,除了能打,其他的道理规矩像是三岁孩童,什么都要她教。定是在家的时候长辈没有教好。

        远在青尤山上的三娘打了个大喷嚏:谁骂我!

        “同寝是要行行行那周公之礼的……”傅红莲脸上发烫,结结巴巴,“所以只有成了亲才可以睡一起,你真不明白?”

        青决眨巴眨巴眼,发出了让傅红莲羞愤欲死的提问:“周公之礼是什么意思?”

        傅红莲低头就捡竹枕,想和他同归于尽,这青决定是在戏耍她!

        抬起的两个手腕被人一只手就攥住了,男人的手既修长又有力,毫不费力地把她按在墙上,他只要轻轻使劲她的胳膊就会被他掐断。

        人类真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

        但又是一种很顽强的生物。傅红莲并未意识到危险,试图抬腿踢他,被青决轻而易举地闪开。

        不与她胡闹,青决放手,身子一转就落到圆桌边上,床上不让睡便算了。

        傅红莲气呼呼地坐回去,刚才被制住的手腕还隐隐作痛,但她顾不得去看是不是被掐出了淤青,还是很防备地看着他。

        想了想,王二毕竟许诺了要给他工钱的,现在闹僵了,拿不到钱不是得不偿失,之前都白干了,那他还怎么给傅红莲买簪子,请她吃饭?青决决定先服个软。

        “是我考虑不周,我睡榻上就是。”那小塌他连腿都伸不直,罢了罢了,盘了大半辈子,一晚上不是不能忍。

        傅红莲见或许他真的不懂世俗,等青决老老实实在小塌上躺下,她终放下心来,也睡下,不一会儿快要进入梦乡。

        “你刚才说的成亲……”青决一直闭着眼睛,突然开口,“你们是一定要成了亲才能睡一起交|配吗?”

        此时傅红莲手边要是有把刀定要刺他,怎么可以这么坦然地说这种虎狼之词!

        但她静下心想了想,青决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来,那青尤山她听都未听过,听闻有些边陲小地的族群民风比较开放,说不定他们那边就是如此。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傅红莲猜的也没错。

        于是傅红莲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是这样的,但以后切不可跟外人讨论这些。”

        “那怎么样才能成亲呢?”

        傅红莲默默地想了很久,她从来没有专心思考过这个问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甚至直到掀开盖头那一刻才知道自己以后相伴终生的人是什么样。但她却觉得答案不是唯一的。

        久到青决都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大抵是……两情相悦,山盟海誓便可吧。”

        原是如此,青决本不太确定真的见到傅红莲之后该做什么,他现在好像有了一些头绪。他这些年心中所念不过是这件事,两情相悦,山盟海誓……

        床上的王二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她背对着外面,身体微微蜷缩着,显得柔软又娇小。青决从未仔细打量过她,许是今日聊得有些多了,他不那么困,才发现王二的背影其实和傅红莲有些相似。

        不止是背影相似,她两虽性格不太一样,傅红莲作为医谷传人,肩上担子重,又专注医学,性子沉稳。这王二不知什么来头,活泼些,有些吵闹,青决想起胡昭昭也很吵,他觉得烦,不知为何,他不觉得王二烦。他发现王二和傅红莲一样倔强,一样爱逞强,也一样有着自己的坚持。

        或许这就是他愿意跟着王二的原因,若是换了旁人,就算给他钱,他也不一定想要。

        一觉到日上三竿,傅红莲这几天难得睡得这么舒服,她梦里已经坐在自家的饭桌前吃珍珠圆子、人参鸡汤了,刚要放进嘴里就醒了,遗憾至极,简直不想起床。在床上打了会儿滚,才发现屋里就她一个人。

        青决从窗户里翻进来的时候看到王二正坐在床上发愣,他起得早,到屋顶上打坐了两个时辰,还未听到屋内动静才回来看看。

        今天还有重要的事,睡到这会儿傅红莲颇不好意思,抹了抹眼角,漱了口,见已到午饭的点儿,便说用过饭再去,这么多年没见,饿着肚子到别人家里,上门就要吃食,不合礼数。

        她还打算等下路边若有糕饼瓜果卖,顺手买一些,空着手总不太好。

        明王府的家训是这么教的,她虽任性,大小姐的修养总是有的。

        结了房费,出门对面就有家酒楼,傅红莲看着门楣还能入眼,里面坐了不少人,想来味道不差,进去之后店小二让他们往楼上请,楼下没位置了。

        傅红莲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这店上菜挺快,没一会儿就上齐了。

        在藏菊阁,青决被人优待着,吃了不少好东西,倒不觉得新鲜,而且他早上顺手抓了几只路过的鸟儿吃,现在不是很饿,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倒是傅红莲,飞快又不失优雅地吃了一碗饭,空碗一搁,喊小二再来一碗。

        啃了几天馒头咸菜稀粥,嘴里都淡出鸟了。

        此时只听楼梯上训斥声:“哎哎哎!你们怎么进来了?我们这不吃饭不给进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连连讨饶,“我们吃不起这些好的,就想进来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要听我小女唱个曲儿,赚一点讨生活的钱。我小女唱曲儿可好听哩……”

        “我不听你讲这些没用的,”店小二不耐烦了,“哪有人要听你们唱曲?快出去!”

        傅红莲坐的地方靠着楼梯边,她低头看到一老汉带着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小一点儿的姑娘,相貌清秀,看起来像朵楚楚动人的小白花,缩在老汉身后,看着像是被吓坏了。

        “我听,”傅红莲朗声说道,“让他们上来吧。”

        店小二陪笑:“这……我们店里不让卖艺。”

        傅红莲掏出几个铜板递过去,“怎么是卖艺?我请来的朋友吃得高兴了,唱上一曲,也不可吗?”

        小二赶紧接过,连连称是,便放父女二人上楼,告诫他们唱完了就赶紧走。

        那姑娘怯生生地跟在老汉后面,看见桌前坐着一位极其俊美的白衣公子,而刚才发声那位样貌平平衣着简朴,只当是贵公子带着自家的仆从出来吃酒,给钱让他们上来也是贵公子示意的。

        傅红莲问他们会唱什么,老汉报了几首,她略皱了皱眉,没有一首时兴入流的。不过她在平扬听那些名伶唱曲儿听腻了,听听这乡野小曲倒也有趣。

        姑娘开了嗓,傅红莲一听,音色只能说尚可,曲子也绝不高雅,和她以前听的那些没法比。她本意不是为了听歌,这就算了,但是这姑娘能不能面对着付钱的人唱呢?

        为什么要对着那个整天白吃白喝白住的人啊!再说刚才他们被为难他也事不关己的模样呀!把她傅红莲放在哪里啦!

        一曲唱罢,虽然被人无视了,傅红莲还是端起架子,出于礼貌,硬着头皮称赞了几句,接着按一开始说好的价钱如数给了他们。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含羞带怯的,对青决屈了屈膝,说谢过公子。

        傅红莲:???

        过了半刻,傅红莲结了帐和青决刚下楼梯,就听到酒楼门口传来哭闹声。

        刚才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女正被两个壮汉往马车上拖,她决然不肯,哭喊爹爹救命,那老汉被人踢翻在地,挣扎着要起来拉他女儿。

        马车上挑起帘子,露出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满脸横肉,张着一口黄牙,嬉皮笑脸地:“你放心好了,你姑娘跟了我,不会受委屈的!”

        少女很快便被人拖上马车绝尘而去,从车上砸了十来个铜板出来,噼噼啪啪地掉在老汉脸上、胸口,倒像是又被人打了几个巴掌。

        傅红莲忙追出去,却只看到个车尾巴。她示意青决将老汉扶起,老汉却浑身无力,坐在地上不愿起来,痛哭不止,脸上充斥着绝望。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没有王法了吗!你可知抢走你女儿那人叫什么名字?”傅红莲问道,又安慰他,“你放心,我亲戚是陵江知府,我今天正是要去投奔他,等我告诉他此事,定能还你公道。”

        老汉突然止住了眼泪,愣愣地看了傅红莲一会儿,才确定她说的都是认真的,不由地发出一声苦笑:“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也不用欺我老汉什么也不懂。”

        “抢走我女儿的人,正是陵江知府的独生子,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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