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十八章
王府上下都投入到了郡主大婚的筹备中,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十几个绣娘日夜不停地赶制新娘的嫁服,珠宝商源源不断地将最时兴的款式送入府中给王妃过目。
连环儿都显得焦虑起来,跟着教习嫲嫲一遍又一遍地学习流程,生怕到时出了岔子。
这其中最悠闲的莫过与婚礼的主角,新嫁娘本人。
她和平时没有任何差别,该吃吃该喝喝,只在嫲嫲教他新娘该做什么的时候露出了很明显的不耐烦。
“不过是个仪式而已,”半天下来,傅红莲被折腾得不清,同青决抱怨,“城中喜事不少,我看都看腻了,何必这么麻烦。”
青决表现得不想听,这阵子他越发寡言。
“青决,你想象过你大婚之日的场景么?”
“没有,”动物没有婚礼。
“我也没有,”同龄的贵族少女门仿佛自打生下来就在憧憬这件事,傅红莲却从来没有过,她只考虑如何能将利益最大化,从未想过身边的那个人是谁,既然是谁都一样,婚礼再华丽又如何,最终不过是追求一个结果罢了。
她又想起一事,“青决,那你有喜欢的人吗?那日在岍州你看中的簪子,是女儿家戴的,是不是要送给你心仪的姑娘?”
这阵子青决看到傅红莲平日所戴珠宝,随着大婚的接近越发贵重起来,他就明白了当初他为了一个二钱的廉价首饰那么执着是有多可笑。如真的送给她,她也会不屑一顾吧。
“青决?”
看着傅红莲天真懵懂的小脸,他心中苦涩,“以前有。”
“后来呢,现在没有了吗?”
“她……不会嫁于我。”
傅红莲惊讶道:“青决这么优秀,定是许多少女的梦中情人,为何妄自菲薄?”
青决摇头,连日的苦闷让他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那你呢?你会喜欢我吗?会愿意嫁给我吗?”
傅红莲怔住了,张着嘴哑然,她只把青决当成伙伴,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过了一会儿为了掩饰尴尬,才干笑几声,“你在说什么啊……我是说好多女孩子会喜欢你,我可没说我……”
听不下去,青决起身一跃,离开了。
下午王妃唤傅红莲去她屋中,郑重地打开一个银质小盒,里面是一只通体透亮,比清晨的叶片还要翠绿的镯子。
王妃抚着她的手,感慨道:“这个镯子是我母亲的母亲给她的,我出嫁的时候,我母亲又传给了我,现在,它是你的了。”
明王夫妇向来感情极好,成婚多年明王也没有纳妾,这在贵族中凤毛麟角,家庭和睦,没有其他大宅中那么多事,因而成了傅红莲这种简单耿直的性格。
王妃又说:“这常怀石和你门当户对,以后也定是官途顺畅,你嫁过去想必不会亏待了你。若是在婆家有什么不顺心的,不要害怕,回家来同娘亲说。”
“我有青决,谁能欺负我?”傅红莲很得意地说。
王妃乐了,“你瞧你,天天青决长,青决短,原先就行事放肆,有了青决以后更不得了了。也是,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谁能欺负你?”
两人正母慈子孝,天伦之乐,明王下朝回府了,刚进门冷声对下人说:“喊郡主来我书房。”
王妃听了传话奇道:“你父王这么晚回来就算了,怎么不用膳,喊你去书房做什么?”
她决定跟着女儿一起去探探究竟。
傅红莲一进门,一封信笺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她条件反射地躲了下,没躲过去,还是砸在她脸上。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明王从来没发过那么大的火,吼声传出书房,几十米外都听得到,守在门外的仆从吓得瑟瑟发抖。
环儿也在其中,突然身边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形,半天没见着青决,明王刚发火他就出现了,低声问环儿:“什么事?是在训斥红莲吗?”
撇了他几眼,环儿心想他怎么直呼郡主名讳,很快又被书房中的怒吼吸引了过去,只说不清楚所为何事。
也认为家务事让别人听了不妥,明王让下人将书房的门关上,至此外面的人再也听不到主人的对话,一些不相干的人纷纷散去。
只有青决还站在远处,听得一清二楚。
王妃忙将信笺打开,匆匆浏览了一遍,信中所写令她大为震惊,又为女儿辩护,“这是齐舒的字迹,为何责怪红莲?”
“你问她自己!”明王大为火光。
傅红莲并不隐瞒,直言:“是我写的。”
明王一个没忍住,又抡起桌上的茶盏向她砸去,这次只砸在了她脚边的地上。
“我同你说了许多,你是半点未听进去!今日在朝堂上,圣上让公公一字一句读与众大臣听,让我们傅家颜面扫地,让信中提到的相关大臣们颜面扫地,你让齐舒以后如何自处!你有没有考虑过明王府!有没有考虑过你母亲的家族!”
傅红莲本还觉得自己此事办的漂亮,聪明绝顶,心中不服,大声回道:“我写得都是事实!为何不能如实告知陛下!”
她又说:“我看了齐舒呈给皇上的奏本,一桩桩,一件件,均报喜不报忧,天下太平!人民安乐!实际上呢?我仅出去几天,就遇到那么多事,还有更多的事,朝堂上的大人们都一无所知!我为何不能说!”
“全天下就你一个人清醒是不是!”明王吼得比她更大声,口不择言,“你算什么东西?你是皇帝吗,这些事该你管吗?你的任务就是安心嫁人!相夫教子!”
明王虽没动手,但所说之话像是打了她一耳光,她脸蛋涨红,脑袋嗡嗡地疼。
“你们都是老糊涂了!”她不服地回嘴。
王妃拼命拦着自己的相公,阻止他对自家的宝贝千金动手。
明王恼怒之后突然冷静下来,讽刺地冷哼道:“好一个坚持真理,你可知如今说了实话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自己回屋去!没事不许出门!”
噩耗接踵而至,齐舒和傅鸿明在朝中虽官职不变,但处处受人排挤,都说傅家的人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伟光正,他们勤勤恳恳为圣上办事,办的不好,没有王府的人有能耐,不配和他们亲近。
又过了一周,常府的退婚书送来,上书常怀石自觉配不上郡主,以后在朝中也未必大有作为,为了不耽误郡主,请郡主另寻良人。
短短几日,热热闹闹的王府,变得门可罗雀。
齐舒的母亲一连几日进府找王妃哭诉,说齐舒前途渺茫,以后可怎么办。近日她儿媳妇,也就是齐舒的正妻,本也是官家小姐,天天找齐舒的茬,家中不得安宁。
表哥为人谦逊,从不树敌,被如此对待也没吱声。知道奏书其实是傅红莲写的只有明王夫妻、傅鸿明和齐舒几人。
这是傅红莲怎么也想不到的,她这才意识到从前父亲瞻前顾后,不是没有道理。这年头原来说真话,都成了罪过。
被常府退婚,她并不在意,心里半点波澜都没有,但其他人的境遇让她食不下咽,内心十分煎熬。
她的任性害了她周围的人,此时再去道歉也于事无补,改变不了过去已经发生的事。但她又不知怎么弥补她的过错,只能老实待在屋内,整日闭门不出。
可是自己不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来。
城中流言四起,说傅红莲行事荒唐,混到送文思公主的队伍里,队伍途中被山匪劫道了,傅红莲被几个土匪追得没了方向,失踪了好几日,最终灰头土脸地出现在陵江府,身上破烂不堪。你说这富家小姐流落在外,长得又这般勾人,一个人在外遇到什么事也难说,说不定已不是完璧之身了。所以常家才找了个由头退婚了。
家中的人都明白这番言论纯属无稽之谈,但是架不住外面传得凶,女子的名节最为重要,再这样下去,傅红莲再也不会有人家敢要了。
傅红莲得知之后,也不恼,交代青决:“去查查谣言从哪里传出来的。”
明王和王妃焦头烂额,明王鬓边都愁出了白头发,绞尽脑汁想给女儿找个出路。
这日赏花会邀请王妃参加,毕竟是贵族女子的聚会,即便明王式微,也要给王府面子。王妃劝傅红莲,人总待在屋里都要待傻了,同娘亲出去散散心。
傅红莲应了,由于母亲已带了贴身侍女,她就未叫环儿,只带着青决一起去了。
花会上各家夫人小姐都躲着王妃母女,见到了也像没看见,赶紧挪开,或在别处窃窃私语。傅红莲身正不怕影子斜,并未往心里去,但见母亲不好受,建议不如去旁边给聚会的女子们准备的休息处歇歇。
两人穿过由紫藤花编织而成的长长走廊,又拐了两个弯,才来到休息的地方,那里放了几张桌子,上面呈着各色茶点。
此时赏花会刚开始没多久,王妃母女原以为这里还没有人来,谁想已有几位贵妇坐于此处,正在闲聊。
那几人中正有常夫人和其女儿常怀玉,王妃见了,不想和常家的人打照面,拉着傅红莲就要走。
只听常夫人叹道:“是我家怀石命不好,本来挺好的一桩喜事,没想到挑错了人。”
另外一位夫人安慰她,“这不怪你家,怀石是个好孩子,是该谨慎挑选。郡主若真不是完璧之身,进了你的家门,这种浪荡|女子定是搅得家无宁日,退婚乃明智之举,大家都能理解的。”
被人说中了心事,常夫人低头拭了拭眼角,哀声道:“我还犹豫了好几日,担心是不是误会了郡主,又怕别家说我们常家刻薄。怀石对郡主心悦已久,万般不舍,但我不能害了孩子,还是狠狠心……”
常怀玉似是不忍,又隐隐透着些难堪,轻抚母亲后背,让她不要再说了。
其他夫人则纷纷应道,如果是她们也会做同样选择,这郡主是不能娶,常府退婚没错。
王妃听得浑身发抖,常家分明是担心别人说他们家势利,这边明王一派刚被皇帝怪罪,就急着撇清关系,赶紧退婚,又怕以后别家女子因为这点不肯嫁于常怀石,才故意在别人面前说他们也是迫于无奈,还顺便塑造了常怀石一往情深的形象,真是一石二鸟,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但王妃出身名门,是个涵养极好的大家闺秀,这辈子没有与人绊过嘴,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纵使是气得两颊发红,眼里含泪,也毫无办法。
傅红莲则偏过头和身侧的青决互看了一眼。
让青决追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最开始传傅红莲流落乡间的事情,就是从常府出来的。
她还在犹豫是否应该牵连无辜的人,对方仍不知悔改,还往她身上泼脏水,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王妃拉起傅红莲的手想离开这个地方,被她挣开了,不顾王妃阻拦走了出去。
“红莲陪母亲来参加赏花会,这盛夏时节,各色花卉开得争奇斗艳,让红莲目不暇接。各位夫人不去赏花,倒在这唠闲嗑,岂不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没人邀请她,很自觉地坐于夫人们中间,傅红莲得体地微笑着。
常夫人见了她,又露出歉疚神情,抹着眼泪说道:“红莲,是我没福气,你这么好的儿媳妇,要是我们能结为亲家该多好……”
“无妨,”傅红莲大大方方地冲她摆手,还反过来诚恳地安抚她,“这福气确实不是谁都能享得。”
她坐下来半天,也没人给她倒茶,王妃的侍女赶紧上前用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
抿了一口,傅红莲赞道:“是今年的新茶,好茶,好茶,母亲,您也来尝尝!”
虽然王妃只想走,但被架到这儿了,不明白女儿想干什么,只得坐到她旁边,一言不发。
这些贵妇也不是一般人,纵使刚才还在嚼别人舌根,此时均面色如常,还亲切地跟傅红莲闲聊,“郡主这小侍卫好俊俏!听说是从外面带回来的?”
傅红莲并未正面回答,笑脸盈盈,“诸位许多事都是听来的,传来的,可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听出她意所有指,其中有好事者奇道:“难道郡主听到了什么新鲜事?”
“欸~”傅红莲态度谦虚,神情又故作神秘,“我确实知道一些新鲜事,闻所未闻,况且,光听着有什么意思?不如一起亲眼来瞧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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