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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四章 竹影


  王岫本来已经战战兢兢,那惊堂木咚地一下落在自己案头,吓得差一点没直接跳起来。

  “王知县可真是个贤才啊!”袁牧半眯着眼,声音冷冷的,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样,“发生在自己所辖县城里面的案子,查不清理不明,  一塌糊涂丢到提刑司!

  既然如此,不如王大人此事过后便致仕回乡去享一享清福吧!这边朝廷自会另行任命!”

  王岫吓得一抖,连忙站起身,冲着袁牧深深作揖,把自己弓成一只虾米似的,搜肠刮肚,嘴里面也未能说出点什么来,  只能弓着腰不敢抬头,就这样撅在那里。

  慕流云见状,赶忙说和道:“大人您先消消气,这案子的确有些棘手,也难怪王大人力不从心,好在王大人头脑机灵,知道自己解决不了的案子上报提刑司,没有一味的葫芦搅茄子,乱判一通,也是值得肯定的。

  依我看,咱们上一次在廖家时间太短,查看得也仓促,既然现在陷入困局,找不到方向,与其贸然对徐子实和卢英光用刑,倒不如再去廖家看上一看,说不定有什么新的发现呢?”

  袁牧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斟酌慕流云的建议,末了他点点头,看向廖老爷。

  廖老爷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带着几分困惑,  但是见袁牧已经看向了自己,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连忙表示同意,袁牧叫衙差把徐、卢二人押回大牢,然后便叫上慕流云,带上提刑司的一众衙差,准备随廖老爷和廖夫人同去。

  从头到尾没人提过王岫到底要不要同去的事,这让他十分纠结,不过看了半晌,发现袁牧一个县衙的人都没有带上,便以此为理由,没有跟着一同过去。

  他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在袁牧那里得过好脸色,虽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却也不代表着心里面不窝火,所以思来想去,他也不想主动跟过去找不自在。

  横竖这位上官大人是看自己不大顺眼,自己再殷勤怕是也换不来什么好印象,不如作罢。

  一行人随廖老爷和廖夫人来到廖家,廖家的下人看到袁牧和慕流云都吓了一跳,估计前一天造成的惊吓还没有消除,  哪怕慕流云今天看起来笑模笑样,也还是让他们战战兢兢。

  慕流云倒是也没有太在意这些,到了廖家之后,袁牧就全权交给她去随便处置,她就开始不紧不慢的在廖老爷的陪伴下四处查看起来。

  和前一次的严肃紧张比起来,这一次慕流云简直就像是在参观廖家一样,这里也看看那里也看看,却看不出来她重点关注的究竟是什么。

  廖老爷一直陪着慕流云这里看看,那里转转,不动声色地想要观察慕流云的意图,可是看了半天,他硬是没看出来这位提刑司的推官究竟想要做什么。

  转来转去,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廖老爷和廖夫人在内院的主屋。

  主屋前面的小院子也被布置的非常雅致,院子里种了一小片竹子,虽然由于江州这一代并不是特别适合竹子生长的环境,所以那些竹子生得瘦小,在那一片竹子后面还有一座假山石,倒也算是给那一片稀疏的竹子增加了几分趣意。

  这个院里一共有三间房,左边最大的一间是廖老爷的书房,中间一间小一点的是一个小客堂,估么着平时是招待一些到家中来的女客亲戚之类,右边的一间便是两个人的卧房了。

  慕流云看了看,走到那卧房门边,站在窗口不远处,朝周围看了看:“廖老爷这卧房的位置实在是妙啊!窗外正对着那一片柱子,瞧着屋子的朝向,到了晚上,若是月光皎皎,在屋里应该能够看到竹影憧憧吧?”

  “正是如此。”廖老爷虽然现在没有什么自夸的心思,但是被人看出了自己当初安排的巧思,也没好意思不应声,点点头,承认了慕流云的推测。

  “那么,那天夜里头,廖老爷和廖夫人瞧见鬼影,便也是这扇窗喽?”慕流云又问。

  廖老爷一愣:“对,正是这一扇窗。”

  “之前王大人说得潦草,不知廖老爷是否能够再为我描述一下当晚的情形?”慕流云问。

  廖老爷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当天晚上,我们两个被惊醒之后,发现窗外有一道鬼影,还有哭声,我夫人吓得不轻,我正要出去看看,就听见鬼影哭着喊爹喊娘,我夫人觉着是文柏的魂儿回来了,不许我出去,怕我把他给吓跑了。

  那鬼影一直哭得凄凄惨惨,我夫人便问他怎么了,他声音听起来哆哆嗦嗦的,一直说冷,嘴里头又是喊爹又是喊娘,然后就消失了。

  那时我连忙披衣服追出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我还特意查看了床边,没有发现什么脚印之类的,我夫人更加认定是文柏的魂儿回来了,哭的不成样子。

  我本也是将信将疑,然而后来文柏的尸首便在书房的木箱中找到了,吉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只穿着单薄的衣衫,我夫人就此笃定那也便是文柏报梦,我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

  “那鬼的声音听起来与廖文柏是一模一样?”慕流云有些好奇地问。

  “那鬼声颤抖得厉害,我们两个当时也是又惊又怕,要说与文柏平日里的声音是否一样,这个我也并不是很吃得准。”廖老爷含混地说。

  “哦?既然如此,为何廖老爷和夫人却笃信那鬼影便是死去的廖文柏?”

  “只因那鬼影在窗外叫我们的时候,那称呼与我儿小的时候一模一样。”廖老爷说着,也觉得有些伤感,忍不住背过身去,用袖子拭了拭眼泪,重新敛起情绪,对慕流云说,“我儿小的时候,说话不甚清楚,所以叫娘的时候就叫作囊,叫爹的时候也叫得和别人不太一样,到了两三岁才逐渐好起来。

  所以本来我还是有些迟疑的,但是听到那叫声,我和夫人便都乱了阵脚,什么旁的也顾不上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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