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蔷薇香
金乌西坠,天边晚霞如火,小鹤将沉甸甸的包袱放在了顾乔面前,道:“小姐,这是给连公子买的衣裳与鞋袜。”
顾乔解开包袱,见里面是三套颜色素净的男子衣衫,摸了摸布料,柔软丝滑,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送去西厢房,让他试试看吧。”
顿了顿,她补充一句:“你仔细瞧着他的神色,他性子腼腆,兴许有什么意见也不会直说,回来给我细细禀报。”
小鹤应了,拎着包袱朝西厢房走去。
听花苑极为宽敞,院子里除了高高的秋千架,还种了许多果树与花草,绿树荫浓,葱葱郁郁,暮色的余晖照在花木上,愈发衬得院子像一片大花园。
蟋蟀鸣叫,蝉鸣阵阵,在仍旧散发着暑气的黄昏显得格外清晰。
顾乔伏在花窗前望着院中的蔷薇架出神,花期已过,早已嗅不到花香,她却蓦地想起少年身上的浅淡香气。
麦色肌肤,长相英俊,有着少年人独有的锐气与棱角,身上的气息却是温柔迷人的蔷薇香。
眼睫微微颤动,她耳根又有些发热。
脸埋在臂间,顾乔看着游廊下的一对红嘴绿鹦鹉,它们夫妻恩爱,吃个食都要你侬我侬。
她略显烦躁地落下花窗,走到桌边猛地喝了一杯凉茶。
在屋里徘徊踱步,顾乔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会如此浮躁。
良久,小鹤才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细细回想着方才的情景,道:“连公子见到小姐给他买的衣衫很是高兴,一一试穿了衣裳,说是极为合身,奴婢也仔细瞧着了,连公子眉眼间皆是笑意,并无勉强,倒是那两双鞋子稍微小了些。”
顾乔点了点头:“鞋子毕竟还是要亲自试了,才好买得合脚。”
小鹤笑道:“奴婢方才也是这样说,连公子说改日下山再买也不迟,再三感谢小姐的美意呢。”
顾乔问:“他还有没有说别的?”
小鹤摇了摇头,“后来音音小小姐似是有些不开心,小声哭了起来,连公子便忙着去哄她了。”
音音已然两岁,与襁褓中的幼儿不同,一日三餐都可固定哺育,乳母陈娘子晚间喂完她后便下山了,她并不需要在山上过夜。
如此,夜间还是连斐照顾音音,一如从前。
顾乔“唔”了一声,让小鹤送来沐浴的热水,她想泡个澡解解乏。
壁橱里木匣子中存放着许多之前晒制的花瓣香包,各色香味都有,玫瑰芍药,牡丹茉莉,可鬼使神差的,顾乔选择了最底层的蔷薇花。
热水蒸腾起淡淡的花香,萦绕鼻息,让人的心神为之一松。
顾乔伏在浴桶边沿,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向外面,夜色乌黑,隐约可见几颗闪烁的星子。
西厢房一片静谧,小院与从前并无二致,可她知道,有些事好像不太一样了。
翌日一大早,顾乔便被喧哗的锣鼓声吵醒了。
她一脸茫然地走下床,随手披了件薄衫,拉开门便觉得声响声更大,似是有许多人聚集在听花苑门口。
“小鹤,一大早的这是在做什么?”
“小姐,是小阳搞的阵仗,说是要与连公子比试,不能让他这个外人随便住在寨主的院子里。”
小鹤将盥洗的水盆放在盆架子上,一面伺候顾乔梳洗一面道:“也不知他哪来的兴致,找来几个寨中的兄弟敲锣打鼓,闹得四周的人都睡不安生。”
顾乔脸色不太好看,“他又在闹什么,连斐怎么得罪他了,一大早就来针对人家。”
小鹤道:“谁说不是呢,亏小姐之前还觉得他长大了,像个男子汉了,如今看来,他还是毛头小子一个。”
毛头小子周维阳昨夜奋笔疾书到日落,之后又火急火燎地寻了几个寨中子弟,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通,约好今日一大早便来听花苑门口摆擂台,势必要给那姓连的小子一个下马威。
他所找的那几个负责奏乐的子弟也都年岁不大,十五六的毛小子,最近正闲着无事,一听说有热闹可看,又是与寨主相关,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将锣鼓敲得震天响。
“诸位兄弟姐妹,想必大伙儿都听说了,昨日寨中来了一位贵客连斐连公子,他自称是寨主的夫君,寨主人美心善,见他可怜便将他留住在了院里。”
周维阳神色严肃,朗声道:“寨主是一番好意,可我身为寨主自小一同长大的好朋友,却不能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猛虎寨富裕的名声在外,梧城上下皆知顾大寨主坐拥万贯家财,不乏有贪婪阴险之徒心生觊觎。”
他振臂一呼:“为了以防万一,我周某在此设下擂台,简单地设置几项比试邀请连公子参加,涉及文武才德,若他全都可以顺利过关,那自然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豪杰,若是反之,那连公子便德行有亏,不过了了,便配不上我们寨主。”
周维阳睨了眼台下立着的白衣少年,挑衅道:“如何?连公子可有胆量参加?”
连斐尚未回答,便听他继续道:“若连公子心生怯意,也可不参与此次比试,只不过……此事传出去,可能会让大伙儿以为连公子自知配不上寨主,不敢比试罢了。”
连斐看了眼浓眉大眼的少年,他的小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让人忍俊不禁。
“既然小阳你如此精心筹备,连某若不参加,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苦心。”
白衣少年衣袂飘飘,一眨眼的功夫便轻飘飘地落在了擂台上。
围观的众人面露诧色,这是如何做到的,压根儿都没看到他动啊……
周维阳脸色微变,轻哼一声:“雕虫小技。”
连斐身姿挺拔,负手而立,轻笑道:“说吧,要如何比试?”
猛虎寨虽是剪径的粗野之人,但自顾羽在紫云山安营扎寨以来,便在寨中设立了私塾,请了两位才德兼备的夫子教学,让寨中子弟的子女可以有所教。
学堂不分男女,周维阳与顾乔年纪相仿,自小便一同上学读书。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好友唐子松,性子跳脱可爱,前些日子去了外地探亲尚未回来。
周维阳道:“我听闻连公子是山中的猎户,想必是没读过多少书的,为了公平起见,此次比试并未涉及太多文试,还是更看重品行能力,连公子觉得如何?”
连斐不置可否,“第一项比试什么?”
“体力与耐力。”周维阳说着便反手扯下了上衣,赤着上身,冷不丁的动作让围观的小姑娘与少妇人惊呼一声,继而发出起哄喝彩的声音。
“小周,你这身材有点瘦啊,怎么练了大半年,还是没太多变化呀。”
“是啊小周,既然是比拼体力与耐力,我看你这小身板儿可能有些悬啊。”
周维阳眉头紧皱,瞪了眼台下起哄的人,没好气道:“闭嘴吧你们,烦死了。”
嬉笑声渐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维阳对面的连斐身上。
只见少年身量高大,一袭白衣穿在身上,愈发显得身姿修长,麦色肌肤,眉眼英俊,与小周相对而立,衬得没穿上衣的小周显得有些傻里傻气。
“出寨门往左直行约百米,有一面陡峭艰险的山壁,高约二十丈,你我同时攀爬,不可借助外力,看谁到山顶所用的时间较少,则谁为胜者。”
周维阳话音刚落,便引起一阵轩然大波,有人急声劝道:“那西山壁大伙儿都知道,陡峭异常,今日不过是一场比试,二位用不着拿性命冒险。”
“对啊小周,你即便对人家连公子有意见,也不能一上来便用如此狠招儿啊。”
周维阳冷哼一声,“又不是只他一人上去,我不也舍命陪君子么?”
有年长者出来当和事老:“左右你们并无什么怨恨,比比骑射拳脚也便罢了,若是闹出人命,抑或是二位中的任何一个不小心受了伤,岂不是让寨主为难?”
“就是就是。”
“诶诶,寨主来了!”
周维阳身形微僵,一时不敢回头去看来人,倒是连斐语态悠闲,对顾乔笑了笑,关切道:“乔乔昨夜是没睡好,怎的眼底有些乌青?”
顾乔确实没睡好,昨夜虽泡了澡,但却睡得很不踏实,做了一宿乱七八糟的梦,早上只觉脸上湿乎乎的,耳边一阵喧哗,一睁眼便看到雪球那张毛茸茸的圆脸。
她没好气地看了眼周维阳,眸光略显嫌弃地在他上身停顿须臾,“一大早你这是在唱哪一出?”
自有热情的围观群众将前因转述给她听,顾乔蹙了蹙眉,不赞同道:“西山壁垂直陡峭,几乎鲜有人能爬上去,更别说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小阳,你胡闹归胡闹,不可拿人性命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周维阳神色执拗,看向连斐,“怎么着连公子,你敢不敢比试?”
连斐笑了笑:“请吧。”
见顾乔脸色不好,他安抚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难不成乔乔信不过我?”
顾乔冷哼一声:“我信不信又有何关系?你们上赶着想摔成肉泥,我也拦不住。”
连斐看着她乌黑水润的杏眸,俯身靠近她,轻声道:“我还要与乔乔成亲,定然会留着性命回来见你。”
他挨得极近,身上淡淡的蔷薇香气拂来,让顾乔有一瞬间的恍惚——
昨夜梦中,她似乎一直被这股味道所萦绕。
梦中少年模糊不清的面容在此刻忽地清晰起来,他俊眉修眼,鼻梁高挺,薄唇泛着绯色,正翘着唇角笑看着她,眸光里满是温柔缱绻。
顾乔舔了舔唇,垂下眼,羽睫轻颤:“谁要与你成亲了?”
连斐轻笑一声,敛起浑身的慵懒,转身朝西山壁走去。
而那里,周维阳点燃了一柱香,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比试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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