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马脚
从杜老伯家出来时,已经临近晌午。
他被吓昏了过去,方才刚刚醒来,见到人时仍满脸恐惧,迭声叫着“灰狼”不休。
好不容易将他安抚下来,叶章崇又给他开了副安神的药。
走出他家门后,顾乔问叶章崇:“杜老伯不要紧吧?”
叶章崇道:“寨主放心,他老人家虽跌了一跤,但伤得并不严重,只是轻微的擦伤,主要是受到了惊吓,需要缓和两日。”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顾乔,后者挑了挑眉:“你有话不妨直说。”
“那桑公子夫妇……当真是狼妖?”
“正是。”
叶章崇张了张口:“那连公子……”
“也是。”
叶章崇愣了愣:“人妖殊途,乔乔你……”
顾乔神情略有不耐:“我要如何,似乎与你没什么关系。”
她虽然因为他慷慨解囊治病救人,而对他的观感有所改变,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接受了他是她兄长这一事实。
他没有资格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大抵是她的脸色过于难看,叶章崇脸色涨红,歉疚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想说,固然连公子与桑公子是好的,但眼下寨里的人对他们颇有偏见,又有杜老伯这事,那些家中有老人孩子的,难免不会害怕。”
顾乔脸色略有缓和,问:“那依你之见呢?”
叶章崇道:“依章崇愚见,硬着来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弄僵大家的关系,不如咱们暂退一步,让连公子等人先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待过一阵子,寨中人对狼妖的恐惧淡化些,再将他们请回来也不迟。”
顾乔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逃跑?”
“不,这是眼下不将问题扩大,温和解决的良策。”
叶章崇道:“如今正值金秋,天气尚未十分严寒,若是能出去走走,也不算辜负韶光。”
“容我想一想罢。”
回听花苑的路上,顾乔每见到一个人,便从那人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恐惧。
她越走眉头皱得越深,当回到院中见到音音笑着朝她扑过来时,顾乔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雪球躺在连老太膝上,被她抚摸得直呼噜。
连老太道:“乔乔,你以后准备如何?要一直生活在这里,还是会像三年前那样,与我们一道生活在深山里?”
顾乔怔了怔:“外婆怎么突然问这个?”
连老太轻叹一声:“昨儿发生了那样的事,便很难不让我多想。音音如今尚未流露出半分狼崽的特征来,但这是迟早的事,若是有朝一日,她忽地露出一双兽耳,或者是一条尾巴来,这岂不又是一场风波?”
“人妖殊途,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与几只狼妖生活在一起。”
“即便他们明面上不说,但背地里不知是怎么提防我们呢。”
连老太语重心长地看着她:“我一大把年纪了怎样都无所谓,我担心的是音音的将来。”
“我想,你也一定希望她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罢。”
顾乔脸色微黯:“那是当然。”
她低头凝视着音音,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立在青云道观门前,连斐的目光四处打量一番,年久失修,蓬草丛生,不似有人居住的样子。
轻轻抬手,斑驳旧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多时,一位小道士吱呀一声开了门,见到连斐时愣了愣,“这位居士有何贵干?”
“找人。”
看着面前两人,一个长着山羊须,一个面容白净,连斐便确定这就是昨日到猛虎寨捉妖的两道。
他负手而立,丝毫不掩饰周身的妖气,淡声道:“两位道长有礼,敢问昨日是谁请二位到猛虎寨捉妖?可否告知在下。”
云若捋了捋胡须,冷哼一声道:“大胆狼妖,竟敢到你道爷门前撒野,看我不将你收了!”
说着拂尘一动,便凌厉地朝连斐攻来。
连斐神色自若,只伸出单手接他招式,一壁与他纠缠一壁看向那位年轻的道士,“这位道长如何称呼,与云若道长又是何种关系?”
白净道士眼皮微抬:“小道云得,是师兄的师弟。”
连斐轻笑一声:“云得道长果然天资聪慧,虽比云若道长年轻,修为却比他高深许多。”
那云若听他如此奚落,不由得怒火丛生,一招一式愈加狠厉。
连斐却游刃有余,似猫戏老鼠一般,下一瞬便将他掀翻在地,脚踩在他颈上,指尖闪烁着寒光,稍一用力,便可置他于死地。
云若登时不敢再挣扎,胸口不断起伏,山羊胡翕动不已。
云得微微蹙眉:“居士只是想知道是何人请我们上山,还请阁下放了师兄。”
连斐笑道:“云若道长非要与在下比划两招儿,如此盛情难却,我又怎好拒绝?”
“道长告诉我是何人相请,我便放了你师兄。”
云得道:“前几日我与师兄在紫云山山下遇到一位白衣公子,他说山上猛虎寨最近不太平,择日请我们去山上相看。”
“师兄曾经去过一次猛虎寨,当时虽妖气冲天,却并无捉到任何妖孽,听说此事后便一直想尽快上山,可却被那位公子阻止。”
“‘眼下未到最合适的时机,不可打草惊蛇。’那位公子如是说,小道便与师兄静待了几日,直到昨日,那位公子来找我们。”
连斐道:“那位公子有个特征?”
云得道:“那位居士长得清俊,看上去颇为瘦削,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
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连斐微微蹙眉,拱手道:“多谢道长据实相告。”
他抬起脚放开云若,见他满脸涨红,眼眸里满是愤恨,便笑了笑:“两位道长生来便要斩妖除魔,连斐是妖,自然与二位水火不容,今日我还有事,不能奉陪到底,若是改日再得遇见,定然与二位一较高下。”
云若脸色发白,怵怵地看了他一眼。
云得微微颔首:“一言为定。”
一道白光闪过,面前空无一人,仿佛方才那个高大俊朗的少年只是他们的幻象。
云得看了看身形狼狈的师兄,劝道:“师兄,以后还是收敛些脾气罢。”
总是如此冲动,然而次次都会落得下风。
云若哼了哼:“我哪有师弟你耐得住性子,见到妖怪,我就想上去打,不管输赢。”
云得:“……”
傍晚时分,连斐回到了听花苑,院中堆满了许多行李箱箧,众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看得他一头雾水。
“乔乔,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顾乔边将行李放上车,边道:“准备出远门呀,天气渐冷,得多带些行李。”
“出远门?”
顾乔拍了拍手,看着他道:“眼下寨中的兄弟姐妹对我们都颇为忌惮,天还没黑呢,就家家门窗紧闭。”
“既然他们如此害怕,我寻思也没必要让人家提心吊胆地生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连斐微微愕然:“你要离开这里?”
这可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有她的亲人朋友,更有她无数美好的少年回忆。
顾乔眉眼弯弯:“只是暂时离开一阵子罢了,快来帮忙装东西。”
行李装了三辆马车,又备了三辆宽敞舒适的车乘坐,暮色中,马车浩浩荡荡地下了山。
临近听花苑的人家听到声响,好奇地打开门缝,只见好几辆马车经过,好一会儿之后恢复寂静,有人大着胆子走出来,只窥见马车扬起的阵阵尘土。
听花苑大门紧闭,上面贴着一张纸,簪花小楷写着两行字:
[远走天涯勿念,祈愿诸君安康]
寨主携家带口离开一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寨子。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杜老伯不是已然醒了么?只是略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寨主为啥要走啊?”
“老杜头虽然无事,不过你没看到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吗?一个个吓得门庭紧闭,不知情的还以为人家是土匪呢。”
“对呀,咱们不是强盗窝吗?怎么一个个的都如此胆小怕事?”
“……”
众人相对无言。
三当家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许久之后道:“寨主想必也是见到大家伙儿如此畏惧,不想大家为难,便悄悄走了。”
他顿了顿:“寨主对咱们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如今她被迫离开,是因为啥,我希望大家都能仔细想想。”
“妖,当真都是十恶不赦的么?”
“咱们当真就接纳不了他们吗?”
众人一片静默。
另一边,顾乔靠在藕荷色香枕上,怀中抱着暖炉,一面吃着糖炒栗子,一面与连斐下棋。
马车轻微颠簸,棋盘微微晃动。
见她微微出神,连斐便知她有些累了,便将在青云道观的事说了一遍,问:“你觉得道士所说的那人是谁?”
顾乔愣了愣:“有股子药香?难不成是叶章崇?”
“我也猜是他。”
“只是,我想不通他为何要这么做。”
连斐想了想:“莫非,他以为我们可能伤害你?所以才……”
顾乔摇了摇头:“不,应该想一想,他怎么会知道桑尘与沐沐的身份,之前他们可曾不小心露出过什么马脚?”
“据我所知并没有。”
指尖搓了搓棋子,顾乔忽地想起什么,道:“那会不会是……之前我们在林子里,他看到了你的尾巴,所以才对桑尘夫妇也起了疑心?”
“这倒是有可能。”
顾乔哀叹一声:“美色误人啊!”
连斐眼眸微黯:“与乔乔无关,都是我的错,若是我能坚定地拒绝你,便不会被人发现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呀。”顾乔最见不得连斐这副模样,可怜兮兮,浑身散发着一种脆弱的美感,似乎在叫嚣着求人去蹂躏他。
她隔着小桌儿将他揽在怀里,像是在撸雪球一般,顾乔抚摸着他的发顶。
“被发现也好,省得以后我再想摸你尾巴还要偷偷摸摸的。”
“咱们出去玩一阵子,什么时候累了再回去,若是寨里的人仍然不接纳,那我们就回山里去。”
顾乔揉捏着他的兽耳:“总之,既然做了我的人,我就绝不会让你和音音受一丝委屈。”
少女低柔的声音自耳边蔓延至心底,连斐心中软成一片,蹭了蹭她柔软的胸脯,低笑道:“嗯,我是乔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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