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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2


有关杨崇云这女人的一些故事,我是这样听说的:她曾是逍遥门骄傲的大师姐,可心性太恶,十五岁刹师判门去投靠了魔教风雪宗。可没过几年武林要围剿风雪宗,又被她听说了,便偷了风雪宗中至宝,再次反水出来,要回正道。还口口声声说她是武林盟主手下安插出去的暗棋。后来不知怎的,就被人查出真实目的了,杀了一些人,而后逃去了昆仑山。据说最后跌下了冰川,尸骨未能被找到,应当是死了。

        很有一段时间里,关于杨崇云的故事在江湖上被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说她是杨玉环族人,与那妖妃一样是个绝色祸害。也有人说她是个丑女,长得与糙男人一般模样,还爱乱涂胭脂粉。各类说法不一,也不知其中真实。

        那日偶然在茶楼听到些江湖人对谈,我又了解到些许关于杨崇云的新传闻——她生前有着金兰之好,是很爱一个女人。我便不禁在心中好奇起来,这杨崇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数次背弃宗门,莫非心中还有真挚的感情留存吗?又是谁会被她所爱,会对她倾心呢?

        有个女人登门拜访了我。

        她毫不客气,一把利剑顶在我的咽喉:“你为什么四处打听杨崇云?”

        我吓极,平日里只在话本里见过刀光剑影,突然真出现在面前,着实害怕。冷静了半晌后才答她:“我想……我想写一部关于她的书。”

        她挑眉,眼角的旧伤并没影响她的容貌,问我道:“全江湖都在骂她,你又为什么要写她?你对她又了解几分,就敢妄自撰写她的故事?”

        我道:“故事本就在口口相传中失了真,过往那些英雄事迹里也难免有杜撰痕迹。况且世人对杨崇云的评价也不全是谴责。如今我为她写一点传奇事迹,其中添几分好,也算是谢谢她给我带来诸多有趣听闻。”

        而后过去了许久,久到我以为她真会杀了我,她却收回了剑。对我说道:“既然如此,我可以讲一些关于她的事情给你听。”

        ——————

        但故事要从另一位女子身上说起。

        立秋了。

        峨眉派近些年来颇有些阴盛阳衰的态势,外门弟子八十八,六十六个姑娘家。十位内门大弟子,八个都是女孩子。

        “就快变成尼姑庵了。”副掌门这么说道。

        时正逢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将于洛阳召开,峨眉派自然也收到了英雄贴。掌门闭了关,把派中上下杂事一切都丢给副掌门打理。然而这副掌门曾经做大师兄的时候就懒的要死,根本不想管事。于是这本该他亲自出席的武林大会,就被他草率以抽签选出的内门弟子代替之了。

        抽中红签的是一位女徒弟,名叫裴鸿雪。

        这裴鸿雪刚满二十二岁,算是个年轻徒弟。但实力却是十位内门弟子里最凶悍的那个。一手残虹剑舞的惊涛骇浪,绵里藏针。分明未曾下山杀过人,一招一式竟比亡命徒更狠。同辈人与她互搏,都得先让她换上木剑才敢。

        然而,剑法有多高,脾性便有多大。

        看着斯文安静一个姑娘家,发起火来能追人十里。上回让她和几个师妹下山采购布料,结果竟然打了人家八卦门少主——就因为那王八蛋摸人屁股,被她给看见了。就活生生把人从布坊里打到八卦门门口。

        副掌门带重礼亲自登门道歉之。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副掌门教训裴鸿雪。

        裴鸿雪刚正不阿:“行侠仗义。”

        副掌门非常无语:“行侠仗义,你也得顾及人情世故。那八卦门和我们同属巴蜀四门三大派,再怎么说也穿着一条裤子,你看不得那小王八蛋,但他老子可着实是一方豪杰,你怎么就不看看人家面子呢?”

        裴鸿雪表面上师伯对不起,背地里下次还敢。

        她抽中这下山签,副掌门是一面安心一面担心。单论武功而言,裴鸿雪跑这一趟是的确没什么问题,可就怕她路见不平拔剑相助,这助一下,那助一下,最后惹出什么大麻烦。

        且还有一个令人不安的缘故——

        “列祖师福佑。”

        黄昏把人的影子拉长,秀气姑娘身着剑袍,跪在蒲团上,面向祠堂中的牌位叩头。副掌门站在一边,摸着胡子思量着——这裴鸿雪,长得实在是漂亮。尤其一双桃花眼生的妙,一瞥一望秋水送,真乃惊鸿。可这乱世尘尘,红颜反倒是罪过。就这么放她下山,实在是令人忧心不已。

        “鸿雪,你看大师兄替你跑这一趟如何?这山高路远,你一个姑娘家——”

        副掌门话还没说完,裴鸿雪便薄凉笑道,“师伯可是觉得我这女儿家出行不便?这辈子都得待在山门里?”

        “这这这,为师哪有这个意思!”

        她真是铁了心要去的。竟然狠心把一头长发剪去了大半,换上一身粗布袍,紧束胸腰。墨发高绾,如男子一般梳高冠。这般叉腰站在大堂门口,一眼看去确实不像姑娘家了,但也不像个男人,倒像是……

        大师兄脱口而出:“哇,这是哪儿来的宦官太监?咱们峨眉山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大师兄惨遭暴打。

        副掌门扼腕叹息,捶胸顿足,想去找山中闭关的掌门商议,不料这老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挪了个窝!竟然不在原先那个山洞里了。

        而裴鸿雪还在不满着,成天垮着脸,嘟囔着:“怎么了,签是我抽到的,我也扮成男人了。师伯还是不准我下山,当真是过分了。”

        大师兄扶额悲痛道:“师伯,你就依了她吧。”

        副掌门大叹一声,摆摆手。只道若是有难处,便只管回峨眉便是。

        于是拿上佩剑腰牌和盘缠通牒,裴鸿雪这就开开心心地辞别师门了。

        “裴师姐,裴师姐!”小师妹追出来,一双眼睛哭得肿成樱桃模样:“裴师姐你真的要走?”

        后面跟着大师兄,抱着一双手,挑眉道:“好啦,你裴师姐凶的要命,我还怕她欺负别家弟子呢。你倒先担心起她来了。”

        ……

        换了平日裴鸿雪又要抡胳膊教训人了。可今日她知道,这家伙是在变着法安慰小师妹。于是便压下了火,弯了眼角,轻笑道:“小师妹,武林大会而已,去露个面就能回来了。能有什么事?放心好了,到时候带点心给你。”

        小师妹还是哭,裴鸿雪叹气,与师兄交换几个眼神,见对方点点头,她心一横,便头也不回的就下山去了。

        使着轻功,几步踏过了摇摇晃晃的天道铁索桥。刚行至半山腰,却看见路上站着个熟悉人影,裴鸿雪仔细一瞧,竟然是和她同辈的李清尘,墨发女子斜着纤细腰身,倚在棵栗子树下,见人来了,略抬眸一眼,似是欲言又止。

        “清尘?你这是……”裴鸿雪顿住脚步,有些心虚地发问。

        对方却毫无回应,似是没听到一般。

        她垂眸,埋头继续往山下走去。脚下枯叶被踩得嘎吱作响,这李清尘才终于移动身子,挡在路上,开口道:

        “裴鸿雪,你倒是走的不声不响,连个招呼都不打。”

        裴鸿雪说:“此番前去并非什么大事,我不想打扰大家。”

        李清尘皱眉,放下了架子几步走到裴鸿雪面前,一双眼睛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轻轻咬着牙,颤声念道:“不想让大家送行,那也不想让我知道吗?”

        裴鸿雪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许是松鼠之类的小兽从树上经过,踩落了几粒板栗果实。被裴鸿雪瞥见了,眼疾手快,那带刺的硬东西刚要砸到李清尘头上,就被裴鸿雪伸手捉了去。带起一股微凉轻风,直教李清尘眷恋。眸中一暗,抬起手想要触碰这似雪的姑娘,却不想被裴鸿雪猛地闪身躲开,将二人又拉开一段距离。

        裴鸿雪道:“清尘,我要走了。”手里紧紧捏着师父赐的剑。

        李清尘眼里含着莫大的羞赧与愤恨,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裴鸿雪!”她把人衣袖一扯,“怎么自从师娘死后,你就变得如此自负又不近人情!”

        此话一出,霎时间寂静无声。那裴鸿雪桃花眼圆瞪,明眸半散,却只呆呆望在地上。李清尘暗叫不好,是说错了话,连忙拉下面子,恳求道:“鸿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你就让我跟着一起去吧。”

        “李清尘。”裴鸿雪看也不看她,语气冰冷,“你功夫太差,路上遇事只是拖累。且你我二人同为女子,姻缘之事必不可能,何必要再如此纠缠?我若成事归来,那自然是最好。倘若客死他乡,也不是你该管的事。同门一场,相识为幸。此番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摇身一闪,往下山的路去。只片刻后身后便隐隐传来女子伤心的沉闷哭声。

        天擦黑时候,才终于搭上了去洛阳的马车。路途颠簸,裴鸿雪睡不着,在心里念了会与李清尘之间的往事。觉着自己说话过分了些。此趟去洛阳,该为她买些漂亮首饰回去。

        洛阳……

        她的思绪如此这般,便飘回了十年前的洛阳少年英雄会。

        ……

        她是师门同辈里资质最高的徒弟,甚至连年长自己几岁的师兄和她比划起剑法招数来,都要落个下风。得师祖秘传剑法后,更是骄傲自满了。许是让师父察觉到这一点,便要带她去参加一回那洛阳少年英雄会。说让她与各派小辈高手比试一番,也能长长见识,这般以后才能学的更踏实些。

        道理裴鸿雪都懂,但心里边仍是不以为然。华山论剑暂且不提,场上都是些深不可测的高手老前辈。但这少年英雄会的话,岂不就是同辈人切磋基础把戏?大家都是闭关门内习武,未曾闯荡江湖,试问有几人天资能高过她?

        可这想法便在抵达洛阳后,被事实无情地磨灭了。

        裴鸿雪惨败。

        对面姑娘负剑而立,面上挂着不可一世的骄傲表情。天青色晕墨染薄纱衣袍被山风刮的翻飞,惹得裴鸿雪恍了神,竟觉得自己在与谪仙论剑。只听那主持高喊:

        “逍遥门杨崇云,连胜十场——”

        这便是她初见杨崇云。

        还记得那双眸,琉璃琥珀般干净。咫尺间见天光云影,尽在姑娘眼中流转。流转间却又隐隐含了悲悸,深藏在眼底。

        不同于刀枪棍拳,习剑之人灵性天赋要占第一位。脑子不好的,身子不灵活的,学不成剑。裴鸿雪自小便明白这一点。偶尔看见师妹们勤修苦练却收获甚微,更是坚信了天赋鸿沟不可跨越。

        她也曾自认为尚有几分天赋在身,却被杨崇云无情了结。

        鸿雪自尊受挫,到头来自己也是井底之蛙,不识泰山北斗。裴鸿雪暗自憋了股气在心里,三分嫉妒七分崇拜,以杨崇云为目标踏实地练上了剑。一个月要去师爷那求教二十回。希望在十五岁那年,上逍遥门再与杨崇云讨教一番。可世事无常,自那场衡山论剑过去,还不到两年,突然一道消息吹进各大门派——

        “好师妹,你可听说了逍遥门的事?”

        那日裴鸿雪练完剑,从竹林归来时,被自家大师兄堵了个正着。

        “若又是些感情故事就莫要开口了。”裴鸿雪向来对八卦没兴趣。

        “哎呀,不是!”大师兄愤然叉腰:“是逍遥门一个女弟子刹师判逃了!被杀的那位老前辈和咱师爷年轻时关系颇好,现在他老人家正收拾行李要下山去捉人呢。”

        女弟子叛逃?

        裴鸿雪骤然浑身一冷,呢喃问道:“是谁……?”

        “听说姓杨。似乎叫杨什么云……”

        怎么会?

        怎么会!

        裴鸿雪身形不稳,一瞬大骇,可脑中却陡然浮现出那日洛阳论剑台上,暗藏在杨崇云满目云影天光下的悲戚隐忍。

        是否从那时起……?便就有了预兆?

        有人说杨崇云自幼便是个狠心的主,为了学功夫勾引师长师兄,什么下作事都能做出来。也有人说她是天生枭雄,看破了如今这世道规矩下的武人极限,方才另谋出路,剑走偏锋。

        裴鸿雪听到这些话,心里便就揪的慌。都那样厉害了,怎么还嫌不够?要至于做出刹师判道的事情?

        数日夜里不能寐,翻来覆去,长叹短息,终究是子非鱼,不知鱼怎么想。

        一开始的两年,杨崇云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音讯全无。再往后几年,便偶尔能听到些有关她的事迹了。说这女人在魔教里一路青云直上,于祁连山血战紫阳书院三杰全身而退。末了还得了个名号,叫“踏雪崇云鬼剑仙”。

        好好的,怎么就要带个‘踏雪’二字?真是叫裴鸿雪十分介意。

        又过去两年,一支从玉门关回来的车队,说杨崇云已经坐上了风雪宗左护法的位置,成为名副其实的二把手了。裴鸿雪听见师爷长叹:想常人要多少年才能在那般大魔教里获得一席之地,这杨崇云不到十年时间就成了教主左右手。实在令人叹服。这般好一个苗子,怎么就入了魔?那车队里的人还在绘声绘色讲着,说杨崇云手底下人命无数,一本簿子写不完,又说她正邪两道,黑白通吃,一面杀生,一面救人。

        有人道:得亏风雪宗远在玉门关呐,不然要换作我们川蜀几大家头疼了。

        是了。风雪宗本与峨眉派毫无关系的。

        那日晴天霹雳,师父突然收到快马加鞭密信一封。打开一看,赫然道:贵派白兰剑仙于嘉峪关遭遇风雪宗埋伏,毙命杨崇云剑下,尸骨无存,望节哀。

        这白兰剑仙正裴鸿雪最喜欢的一位师娘。

        裴鸿雪把那信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万般不敢信。神智恍惚了整整三日,陡然急气攻心,三窍流血。李师娘,怎么会!那可是她的师娘,是收养她的救命恩人!想师娘一生行善无数,受多少人爱戴,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落得那般客死他乡的下场?

        她这些年来对杨崇云的憧憬羡慕,好奇怜惜,等种种感情,终是因为这件事,全都打碎了,汇成了恨。握紧了一柄剑斩在石上长鸣一声,咬牙切齿,在心里发毒誓,定要亲手杀了那杨崇云报仇雪恨。

        一曲肝肠断。

        漫漫回忆结束时,已是夜深了。可是马车颠的厉害,裴鸿雪睡不安稳。恍惚中,突然看见对面站了个细瘦的人,大红嫁衣,凤冠霞帔。手里却提着柄细剑,剑上是血淋淋鲜红一片。裴鸿雪登时坐起,浑身发毛,捞起枕边剑就刺去,却被对方躲开。刹那间电闪雷鸣,她在苍白一瞬中看见了对方的脸——狰狞冷笑着——正是杨崇云的模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一半恐惧,一半惊怒,朝这女人嘶声大吼,剑锋也跟着低吟。

        杨崇云却摇头不回应,只见她拂袖轻轻转身,陡然变作了许多大红的燕子,扑腾着翅膀飞走了。有一只朝着裴鸿雪面上撞来,她这才从梦里惊醒。车篷顶上大雨垂打砰砰作响,闷闷雷声嘶吟。马车里一片漆黑,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

        往身上一探,已是冷汗涔涔。

        天擦亮的时候,车队到了夷陵城。

        说是接连几日的大雨,冲垮了山路。就不得已在夷陵歇下。裴鸿雪提了行李去寻船队过江——可江边也是空无一人。也是,这样的大雨,江里头都翻腾着浑水,没人敢冒险。她无可奈何了,算了算日子,离武林大会也还有些时候,便在城内寻了个客栈,休整歇息,等着这场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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